豢龙

　　每天下班拖着一身的疲惫打开家门时，一大群有着温暖柔软的绒毛的小猫们一边喵喵叫着一边扑入我的怀里，这是我一直以来对饲养宠物生活的美好幻想。
　　当然，现实生活总是能一次又一次的教育我“幻想不过是幻想，尤其是美好的那种。”
　　我拔下钥匙走进房间，将包丢在一边的鞋柜上，只觉得肩膀一重，一个黑色的冰凉滑腻的动物已经缠上了我的脖子。
　　真不应该饲养变温动物做宠物的……
　　“给我立刻变成人形。”我叹了口气说。
　　缠在脖子上的冰冷的身躯变成了同样冰冷的双臂。“欢迎回来。”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蹭着。
　　“你该晒太阳了。”我把他的手从身上掰开，走入客厅想要拉开窗帘，却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小男孩。
　　他看到我走进来，警惕的扶着沙发站了起来，一双吊梢眼几乎是凶恶的瞪着我。
　　因为长得一点也不像而且后边还有条毛茸茸的摇来摇去的尾巴，所以我可以确定他不是青楠的私生子。
　　当然就算是也不会比现在要糟糕多少就是了。
　　我回过神一把揪住青楠的领子：“跟你说过不要把朋友带回家的！”
　　他毫不抵抗，只是微微笑着：“黄只是受了点伤，在这里避两天就走。”
　　“他受伤了吗？”我看着那个男孩，他弓起背满是敌意的看着我，左腿的裤子乱七八糟的鼓起了一块。“那个该不会是你给他包扎的吧？”我向青楠确认，他微微脸红的点点头：“我对这个不太拿手……”
　　“呼，把裤子脱下来让我看看。”我走近那男孩向他伸出手。
　　然后听到了“咔嚓”一声。
　　他准确的咬住了我的手指。
　　我就知道指望野生动物像白雪公主的动画里那样可爱又识趣是不可能的……
　　用左手咔的敲上他的脑袋，然后趁他惊讶的瞬间快速抽回右手手指。因为在周围野猫那里无数次的重复过这种动作，所以我对处理这种情况已经很熟练了。
　　幸好上礼拜才打过了疫苗。虽然现在的疫苗也很不可靠就是了……
　　青楠匆忙的抓住我的右手检查着：“没有被咬破……太好了。黄，这是我的契约者，你不用这么小心的。”
　　“两条腿的都是坏的，四条腿的才是好的啾。”男孩不信任的瞪着我。
　　很好，他可以去搞农庄了。
　　“既然打算住在我这里就给我乖一点，不然把你的尾巴揪下来放到我衣柜里。”我沉声说。
　　他紧张的夹起了尾巴，然后看着青楠：“你竟然一直和这样可怕的人类住在一起啾？”
　　“三三是很温柔的人，”青楠浅浅的笑着，“和她相处久了你就会明白的。”
　　“我可不想和这种野性难训的家伙相处很久。”我撇撇嘴，打开柜子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里翻出药箱。看来教育青楠找到东西后把之前翻乱的部分好好放回原处是接下来我必须要做的事情了。
　　“他是怎么受伤的？”我抓住男孩的腿把他的裤子掀起来，他紧张的想要后退，被青楠微笑着拉住：“不要害怕。”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垂下眼睛放弃了挣扎。
　　“似乎是他的家被拆掉时被人摔伤了。”青楠对我解释。男孩发出愤怒的声音露出了獠牙：“那群坏人……”
　　“从这里向东的五里堡，原本是个村子，因为城市扩张所以被连在了一起，所以村民就把地卖了建成了公寓。黄原来是住在村中的庙里的，但是为了建房子村民把庙也拆掉了。”青楠一边讲解一边看着男孩。男孩点点头表示他说的没错。
　　我解开他腿上被青楠缠得混乱不堪的那些纱布，看到他已经变成了青紫色的皮肤。
　　“这是骨折，你缠纱布是没有用的。”我无奈的瞪了青楠一眼。虽然这种情况最好是带到宠物医院去治疗，但是……“你是狐狸吧？”
　　他皱起眉：“叫我大仙啾！”
　　“……啥？”我转过头看着青楠。青楠点点头：“黄的确是狐狸，大仙是他的字。”
　　“他叫黄大仙……么？”虽然起什么名字是别人的自由不过……如果我有这样的名字一定会害羞到产生社交障碍的……
　　“没错，我的名字就是黄大仙啾！”他骄傲的挺起胸，“给我好好的记住了啾。”
　　很好，看来他毫无品味的一点都不害羞。
　　“这名字是你自己起的么……”如果是父母起的名字……那他的父母还真是缺根筋啊。
　　“住在庙里的狐狸的名字是代代相承的。”青楠对我解释说，“因为要接受人类的供奉，所以每一代都会使用同样的名字。这样就不用每次换代的时候都托梦去给人类知会一遍了。”
　　“那还真是……很会省事呢……”结果现在别说供奉了，连庙都被人拆掉了不是么……
　　“这个伤长上两天一定会好的。”青楠看到我一直对着黄的腿迟疑着没有动作，于是安慰的抚上我的肩膀。
　　“这是骨折，如果不把骨头扶正的话，就算长好了也会变瘸子的。”我沉吟着，“那样就不是四条腿而是三条腿了。”
　　“你！”男孩生气的鼓起了颊。如果不是有那条炸毛的尾巴，他这种闹别扭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个真正的人类少年。
　　我无视他继续捻着下巴：“现在的问题就是狐狸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如果我把它带到宠物医院去他们一定会直接通知动物园来把他绑走的，说不定还能让我作为‘非法捕猎者’在地方台的新闻时段露一下打了马赛克的脸……如果不打马赛克的话我可能还能接受……”
　　“用棍子绑住可以吗？”青楠在一边说。我真没想到竟然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么常识性的建议：“你从哪里学到这个的？”
　　他微微侧首：“前两天电视上这么说的。”
　　“你竟然在我不在的时候还看电视的吗？！”真惊讶，我还以为他只喜欢吃肉和泡在浴缸里的。
　　他眯起眼睛笑起来：“嗯，有些节目很有趣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互吸引但是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人来妨碍他们的故事，还有一个人想要向前跑前边的路上却被放了很多木栏杆的故事，人类真的很喜欢这样充满障碍的故事呢。”
　　……似乎听到了毫不相关的东西被放在一起的描述。
　　“我不是专业人士，固定前将骨头复位这个如果弄错了什么可就糟糕了……”看着男孩的断腿，我快速搜索着回忆中和骨折相关的所有常识，然后突然想起了一个名字。

　　“丹丹，你知道卫同的电话吗？”我拿出了手机。手机中传来嘈杂的声音：“你在说什么啊，我正在约会呢。”
　　“卫同，你应该能找到他吧。”我加大了音量试图让她听清。
　　她咯咯的笑了起来：“我没听错吧？卫同，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联系他的。”
　　“我的确不打算，所以把他的号码删掉了。”我叹了口气说。

　　卫同是我大学时代的师兄。某天我拿着牛奶去喂那只被人遗弃在后山还未满月的小猫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说“你继续这样喂它它会死的。”于是我认识了医学院的卫同。
　　他将小猫抱了回去，还给它起了PBST这个名字。
　　一周后小猫的眼睛从灰蓝变成了黑色，，并且学会了抓挠我的毛衣。
　　两周后它开始热衷于躲在柜子底下在我进入房间的瞬间闪电般的窜出来撕咬我的鞋带。
　　一个月后它可以一下子跳上窗台来骚扰那些落在那里的麻雀们了。
　　半年后它成为了医学院寝室楼满脸横肉的猫老大……
　　不得不承认卫同在饲养宠物上真的很有一手，虽然他身上明明总是带着会令动物讨厌的消毒水味道而且笑起来一脸坏人的样子。
　　在PBST一岁的时候，他对我说：“我们分手吧。”
　　理由是“和你在一起感觉不到自己在恋爱。”
　　我明白他的话的意思，我在两天前看到他和艺术学院的师姐一起去了学校外的宾馆。

　　“虽然他没有去做外科医生，不过给动物接个骨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我吁了口气说。
　　电话那端的丹丹的声音变得无奈：“你又捡到什么受伤的小猫小狗了？你为什么总是能捡到受伤的小猫小狗？”
　　“我想这大概是气场的问题……”我嘿嘿的笑着，她笑起来：“什么气场？流浪动物救助站的气场么？”
　　“总之帮我个忙嘛丹丹姐姐，将我的宠物带去给他看看吧。”我用甜腻腻的谄媚声音说，“因为是有点麻烦的动物所以没办法带去宠物医院。”
　　“什么宠物？难道青楠受伤了吗？”丹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利。
　　“不不，是另外一只。”我连忙否认，一边的黄不满的叫了起来：“我才不是你的宠物啾！”
　　“哦呀~”丹丹的声音暧昧了起来，“我似乎听到了美少年的声音。”
　　“……只是听声音就能知道是美少年吗？”我瞄了一眼黄，虽然是吊梢眼不过的确还称得上清秀可爱的。
　　“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人称‘美少年美青年美中年侦查雷达’的蒋丹丹大人！”
　　“从未听过这样可笑的称谓……”我面部抽搐的说。
　　对方对我的态度毫不介意：“我现在就去你家，好好等着吧。”
　　我呛了一下：“你不是正在约会吗！”
　　“反正也是不认识的人，当然没有美少年的事情重要啊。”她发出了“哦呵呵呵呵”的可怕笑声。
　　总觉得……我对拜托她帮忙这件事，现在就已经开始感到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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