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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魂
这世上没有什么怪不怪,只有该不该。可如不随大流小众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柳阴直叹了口气,孩子心罢了。一个刚出来实习的小毛孩子,不过是拿学校那套经书礼节念念罢了。没什么值得的。
不过他能这么想,柳阴直倒是很开心。至少这人眼下说的是心里话,柳阴直拿着手机看了下时间:“你收过魂吗?今天第二天实习,有见过吗?”
拂温长看着他手机,先问了句:“手机怎么拿在手里。”
柳阴直背过手:“女娃娃衣服跟男生不一样。为了她们多买一个包的钱,口袋都做的小些。裙子更是没有口袋,就算有也是也是一个缝起来的装饰罢了。”转身指了下拂温长口袋,玩笑道,“你那一个口袋能装半个家了都。”
拂温长拍拍口袋:“我这条裤子有四个口袋呢,能装两个家。”
柳阴直摊手:“柳妈把能加口袋的都缝了,可是发现加了个口袋,版型就不好看了,更别说装个手机。”
听到这话,拂温长伸出一只手,手掌弯了弯:“要不你手机装我这里,拿着多重。”
回了句柳妈一条消息,就把手机递给拂温长。先前一直没注意,柳阴直右手递过来时,拂温长看到袖口处他手腕的刀疤。柳阴直是手背朝上,可那几条还是刻进他眼里。
小孩子的药再不清醒怎会不知是头孢,能进医院必然不只食了两片,那是按着要命的节奏去的。大夏天,家里没一件长袖。喜欢化妆,可是梳妆台上连修眉刀片,双眼皮贴剪这些锋利物件都没有。包括镜子窗户也似乎施了什么,自己一个刚出学校的实习生都能感觉到那上面有东西。果茶到了晚上还没喝,这人交朋友的方式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若是自己不上赶着找人,是不是就算了。
“拂温长?拂温长?”柳阴直叫了两声。
拂温长正想得入神,被柳阴直拉了回来。愣了下:“啊?奥。”
柳阴直笑了句,竖着拎着手机晃了晃:“两个手机是不是有点重?”
拂温长连忙抢下装进口袋:“怎么会。”
“那怎由得你思索这么久。”柳阴直抬眼对上拂温长。
拂温长扯开话题:“你手指甲为什么那么长,是不是道士都喜欢留着。”
柳阴直张开五指摇摇头:“这倒不是,我这是做的裸色美甲,我还没到留长指甲的境界。”
“你甜的倒是可以吃,我买点热的吧。”拂温长躲闪着避开,看向小摊。
柳阴直恍然大悟道:“这都由得你想这么久。”
拂温长心虚的点点头应和:“因为你送了我奶奶裙子嘛,我就应当给你点什么。”拂温长挠挠头,“不过,现在不是回礼。”
“?”柳阴直歪头,“那什么是回礼?”
拂温长还是有些不好意思:“YSL314。”
“奶茶棕色。”柳阴直好奇打量着这人,“怎么想着送这个。”
对这些拂温长只是知道个皮毛:“是个热门色号来着。既然你知道,那应该挺适合你的。”
“不过,还是挺适合男生涂的。”柳阴直也是做过功课的。
“喜欢吃藕粉吗?”拂温长看着一个藕粉摊。
“还可以,多放点花生。”柳阴直和拂温长走向藕粉摊。
拂温长非常阔气亮出一张百元大钞,似乎以此来解昨日以及今晚的心头大患。看了下菜单:“两大杯,一杯多加一份花生。”
老板娘定晴一看:“嚯,好大一张。”
听了这句拂温长终于得以扬眉吐气。估计今晚不是回家,而是直奔祠堂向各位拂家列祖列宗上香磕头。
夏天凉食多受欢迎,而且现在年轻人谁出门还带现金啊。老板娘顺时针搅拌着小料,先把不加料的倒好装杯,又在调料杯里撒了把花生搅了几下才倒入杯子。继续装好递给拂温长,没有接下钱。
老板娘翻了翻围裙口袋:“小伙子你等等,我翻翻看钱够不够找你。”
看着口袋里可怜的几张一元五块拂温长顿感不妙,双手合十将一百夹在两食指与两中指中间,闭眼祈祷:“天灵灵地灵灵,急急如律令。拂家列祖列宗在上,一定要够,一定要够。”
柳阴直笑道,低声在拂温长耳边打击道:“需要帮你做场法事吗?”
听了这话瞬间破防,可这人还是死鸭子嘴硬呵斥道:“大人做事,小孩子不要捣乱。”
柳阴直手已经伸到拂温长裤袋边,准备往里面掏。拂温长扭着避开:“不要打断,这是禁忌。”
柳阴直拉着口袋边:“满足一下你,自己拿着我手机付钱。”
拂温长还在苦苦坚持,老板娘放弃了:“害,小伙子。这还远远不够啊。现在都是手机付款。”
拂温长捏着那张红纸恨铁不成钢,无声流泪拿出柳阴直的手机。把屏幕亮在柳阴直面前,解了锁点开支付宝扫一扫,扫了码输入个数字又把屏幕面向柳阴直。支付是成功了,拂温长倒是翻身失败。
柳阴直接过加了料那杯,拍拍他的肩:“原来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拂温长掰着指头算:“实习两天,目前欠了茅山道士一百二十一。”仰天长啸,“我好丢撵。”
走到古城公园,两人并排坐在长椅上。柳阴直提醒:“尝尝,很好喝的。”
拂温长了一口评赞道:“确实不错。”
“好喝吧。”柳阴直自豪道。柳树随风摇曳,在河面上条条洗刷。讲了句,“她周五周日会在D职摆摊,其他时候都是在五小,二小这些。我们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学,她一定知道。为了打听到我们不少给她刷业绩。不过,她做得是真好喝。”
拂温长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现在夏天了,她生意不好做吧。”
风吹乱柳阴直的碎发:“藕粉冷水冲不开,凉的口感不好。可能还会成一团。”
拂温长帮他捋好碎发,面部轮廓清晰,皮相温柔,就是有些瘦的不精神。挂在耳后,这时发现他没有耳洞。轻轻捏了捏他耳垂:“黛娥生白肤,为何没有穿了耳。”
柳阴直道:“怕疼。”
虽是夏季,微风吹过,耳垂处依旧泛着凉意。拂温长心想:一道道那么深的疤难道就不疼吗。
柳阴直低头喝着藕粉,拂温长顺手摸了摸他头发,不由得心疼起。今天本来就是出来玩的,就别开口提那档子伤心事了。
藕粉冬日里喝两口便热了,更别提现在了。再抬起头来时,柳阴直只觉得热燥些。拂温长挥着手帮他扇了两下:“把冰封符贴上吧。”
柳阴直夹着一张符贴在脑门上,顿觉得凉快多了。问了他一句:“你要么?”
拂温长倒是不急着贴,拿在手里看了看。那黄符上面笔画潦草却清晰,朱砂下笔时而轻时而重。自己往脑门上一贴,趁着还没消退对着柳阴直做了个鬼脸:“冤魂索命~”
柳阴直却是两指一夹符,做了个将要取下的姿势:“我现在就要你命。”
这下他手腕的疤在拂温长眼下一览无余,直空的袖管通到小臂,细腻的皮肤,身上更浓的烟火香,不由得想让人上去握一握。
“别别别。”拂温长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留小的一命吧。”
柳阴直放下手摆了摆:“留到我家门口吧。”
“我今天收了魂了。”拂温长自豪道。
“哦?”柳阴直逗着他,“这么神气的吗。”
拂温长问了句:“你呢,做过法事没。”
“当然了。”柳阴直看着河面,“我还镇过三只僵尸。”
“啥玩意?真抓僵尸啊?”拂温长不由得钦佩眼前这人。
柳阴直晃了晃腿:“那还是康熙年间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具体什么名字不清楚,我负责斩杀就很不错了。”
“哎呦,当时那叫一个难对付啊。身手好得墨水线造阵都压不住,齐力用捆仙绳关进棺材内,我又用铜钱剑沾了血刺进棺内镇着,拿五支桃木剑按五行方位将他困住,硬生生等他耗尽破棺撞上日出这才化了烟。据说是生前造了太多杀孽才入不得轮回。”
拂温长直着脑袋听的入神:“另一个呢?”
“另一位是个王爷,大约是九子夺嫡死得凄惨,在山洞里发现的,估计风水不好加上怨念这才化了。常年没有人阳气接触过,阴的后来山洞也一并烧了。说起来,他倒是挑了个好地方,在我们派山上。倒是一出去就没有伤到什么人,观里东西都齐全,师傅都在,我只是进去跟着学了几个动作。最后我们吃了半个月的野味。”说罢柳阴直无奈摊手。摇摇头,“没办法,火势小了烧不起来,大了便把半个山烧了。隔壁和尚庙里也跟着我们破了戒。”
这时拂温长被说笑了,他仿佛看到那群秃子一边阿弥陀佛,一边掰下兔子腿大快朵颐。想想那:“造孽啊。”
柳阴直玩起裙摆上的珠子:“可不是嘛,后来他们便在观里半夜诵经,念完又补了个夜宵。笑死了,气的方丈帮我们广大招生,就为了让我们人多点,下次他们少背点命。”
拂温长支着腿左脚腕搭在右膝上,脖颈处枷锁在暗夜里沉睡,星星点点晃着。一手肘撑着脑袋歪头,看着柳阴直眼睛,那人眉眼带笑自己也跟着勾起唇:“还真是有趣。”
柳阴直看着拂温长的枷锁:“最后一个啊,说起来可笑,是我们弟子用来练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化了妖,几条喝饱糯米酒的蛇塞进去,用铜钱织的甲套上,贴了满身的符,泡了鸡血的捆仙绳绑在桃树上,正午日头照着,没想到它竟然在一众长老眼下溜了,符和铜钱甲捆仙绳都在,树下的糯米被它印了几个黢黑的脚印。”
柳阴直喝了口藕粉,拂温长摸了摸下巴:“让我猜猜,他八成在树上。”
柳阴直点头闭了下眼肯定了答案:“没错,它会跑了,做了个假。走了一段距离,又跳进了桃树内。只看到脚印便跟着脚印走进林子里,任谁都没想到他藏在树上。解捆仙绳的弟子被它措不及防偷袭,咬掉了半个脑袋。”
“你害怕吗?”拂温长问道。
柳阴直摇摇头:“弟子们都吓坏了,四散逃窜。我气急了抄起铜钱剑和桃木剑,贴了符冲上去将它钉在桃树上。缠了柳树枝,断了手脚,浇了狗血,点了汽油烧,它挣扎着下来时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烧了,瘫在地上化了黑骨。”
“后来得知,它死时,家里人给他贴身穿上开过法的褂。那自然是水火不入,千年不腐。又跟着我们练,自然会避了。那原是盼他好的,却没想酿成了大祸。”
拂温长听完摇摇头:“真叫一个精彩。不过我们没有你们那般好日子。近几年来实习生已经开始不允许收魂了,我这里只有一个。”
柳阴直晃晃杯子:“一个也好。”
拂温长抬了下手,看穿了什么。道:“自然不是你啊。”柳阴直低声笑了下,拂温长放下腿,“今天中午刚收的。”
“死在皇马那姑娘。”柳阴直。
“猜中了。”拂温长。
柳阴直叹了口气:“还真是你,做事一点都不严谨。鬼魂和人类通话,吓死个人。”
拂温长也知道自己做错了:“我知道自己错了嘛,你也别批评了,我的研究生。”
柳阴直:“她怎么。”
拂温长轻描淡写道:“小孩子争风吃醋下错了手。她被什么影响了,没有及时找家人拖出自己,这才越陷越深。”
柳阴直问:“奶奶说什么?”
拂温长笑道:“这就是奶奶给我分析的。我原先只当是叛逆少女在外收人压迫,分析一通后得出的结果是她生前被什么东西影响了,这才性子大变,不找人帮忙及时脱身。具体是什么还没消息。”
经他这么一说,柳阴直倒是对这影响的东西上了心。问道:“她怎样与那东西牵扯大吗?”
拂温长点点头:“大。她本可以跟家人说清楚,却避而远之,忘却了美好记忆。”
柳阴直看着河面:“所以她心里只剩下恨,越陷越深,渐渐吃得骨头都不剩,最后把自己推向死亡,那东西也是这么计划的吧。叫什么知道吗?”
“死魂。被恶化无法安顺收入索魂的魂。”拂温长一出来就遇见这些,也是难为自己了。
谁容易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实习生收死魂,道观里化妖。下葬雨浇坑,做法火烧坛。
“如今这世道万事不得安,已不是修炼二字能控住。”柳阴直。
拂温长:“柳阴直。”
柳阴直转过头:“怎么了。”
拂温长看着河对面随风摇曳的垂柳:“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这原是相思之词。”
柳阴直苦笑道:“柳树枝打鬼罢了。”
拂温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要回去吗?”
柳阴直点点头:“回去吧,你明天还要早起打工。”
送柳阴直回家倒是没用瞬移,到了家门口,拂温长还是帮他开了门。
“给,你手机。”拂温长把手机还给他,“不过,你这个壳子还不错。”
日落金,配上白蝴蝶流沙壳,用镭射细线勾了壳边框,男生用也好看。柳阴直晃晃手机,在夜里亮晶晶一片:“好看吗?我自己做的。”
拂温长点点头夸赞道:“好看,你手真巧。”
柳阴直开了灯:“偶尔做做玩意罢了。你要么,送你一个。”
这可真是把拂温长卖了都还不起,扶额道:“我都欠你多少了。”
柳阴直拍了他一下:“什么欠不欠的,你真是。手机什么型号的。”掏出手机,三星ss22银白连壳都没套递给柳阴直,这人直呼,“暴孽天物啊。”
拂温长跟他一比倒是个十足的糙汉子:“能用就行。”
这机身让他糟蹋的得了一身划痕,柳阴直考虑不然给他机子修复修复。还给拂温长:“喜欢什么风格?”
拂温装进口袋:“淡色系,白色这一类。就没了。”
柳阴直逗逗他:“跟我差不多类型的也可以?”
拂温长没听出来,想着他应该只会做这一种吧。点点头:“好啊。”
真是个老实人,没一点心眼。柳阴直心里骂道。
拂温长还浑然不知,开开心心的走了。走到门口照常帮他拉下卷帘门,拉到胸口时想起来什么,弯腰探着脑袋喊柳阴直:“那符什么时候消啊,怎么揭?”
柳阴直抱着手看这人拉下门又探个脑袋,顺着歪个头:“符不是已经消了吗?”
“啊?”拂温长想起柳阴直给他那一掌,恍然大悟,“哦哦哦,对。你怎么不说一声。”这才发现身周已经热燥了点。关上门,听到柳阴直在内里上锁,拂温长才动了瞬移。
第二天早上打卡时,拂温长发现队伍多了一个人。大姐姐提醒道:“师傅来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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