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

　　次日一早二人仍是早早起了，谁也没提昨晚的事，只是褚长晤对陈宁的称呼从直呼其名变成了阿宁，二人吃过早饭就收拾开了。
　　“公子就带这些东西吗？”陈宁指着自己刚刚收拾出来的一个箱子问到。箱子里也就是几件换洗的衣裳，几本还未看完的书除此之外就别无其他了。
　　“嗯，足够了，对了阿宁我这一去估摸着总有月余，过了元宵才回，这些笔墨带着有些碍事，但放着不动又怕不好，不若你帮我带回去用着，等我回来再给我便是。”说着把桌上的笔墨纸砚统统揽到陈宁桌上。
　　陈宁知道他本就爱惜这些物件，也就收下了“公子放心，我会用你教我的方法细心养护的。”
　　“对了，你去瞧瞧马车到了没有，若他到了就让车夫过来把这箱子搬上马车去。”
　　陈宁到了前门正巧碰上褚长晤家里的许管事同人打听，二人见了礼陈宁领着许管事同车夫往回走。
　　褚长晤见来人是许维高兴的迎了上来：“许叔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明山陪着大哥吗？”许维行了礼笑道：“大半年不见二公子，这身量又长了不少啊，此番言大师受京中普会大师之邀下山讲学，临近春节我们就跟着回来了，赶巧我从夫人那讨了这份差事来。”
　　“如此甚好，这一路上就不会无趣了。”
　　“恩，我这可有不少趣事等着你呢，公子若备好了，我们便启程吧。”
　　“嗯，好。”褚长晤转身对陈宁道：“阿宁，劳烦你和车夫大哥先把东西先搬上车吧，我和许叔去向先生和夫人道了别就来。”
　　陈宁给车夫大哥指了箱子，自己提了个随身包袱和食盒就出门了。到了车前陈宁把包袱和食盒交给车夫收好就在门口等着，片刻后褚长晤与许维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褚长晤站定对陈宁道：“今日天寒阿宁不妨与我们同车回家，有什么物件改日再来取便是。”
　　“多谢公子与许管事爱护，沙西今日也要随官公子启程归家，我想同他道个别再回，祝公子与许管事一路顺风。”陈宁说完笑着对褚长晤和许维行了一礼。
　　褚长晤也不坚持，点了点头上了马车。许维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荷包，对陈宁说：“初次见面，按年纪你叫我一声叔叔不吃亏，这个算见面礼也算压岁钱，你若不收，可就驳我这个叔叔面子了，来，喊一声叔叔听听。”
　　陈宁有些犹豫，无功不受禄于情于理他都没有收这份礼的理由，但许维此刻如此做派又不好直接拒绝，两难间就见褚长晤掀开车帘道：“阿宁还不快叫叔叔？”。
　　陈宁这才脆生生地叫了一声许叔叔接过了荷包，许维这厢听得眉开眼笑，慈爱的拍了拍陈宁的头顶转身上了车。
　　陈宁目送马车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后才回身，这荷包拿在手里颇有些分量，他细心把荷包收进怀里，撇撇眉头一边寻思怎么处理这荷包一边往沙西的屋子走。

　　到得沙西屋里时，沙西早已收拾妥当，正在做最后的清点，陈宁一看好家伙他二人，竟然整整收拾出五个大大小小的箱子来。
　　陈宁上前给官盛行了礼，官盛朝他点了点头问道：“小友这是来送行？”
　　陈宁一本正经回道：“官大哥一向待我亲厚我自然是来送行的。”
　　“哼……好一个一向亲厚，你别指望这样就能打发我。”
　　“官大哥说笑了，我一来送行二来是想郑重道谢的。”说着作势又要行礼被官盛虚扶住了。
　　“这些虚的于我何用？我只想知道那日我所画的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陈宁站直身道：“这有何难，若做成了，这第一件实物肯定是您的。”得了陈宁的承诺官盛也不再为难他了，任他去找沙西。
　　沙西歪着脑袋问陈宁：“当真送我家公子？”
　　陈宁故作神秘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不仅送他也送你，把你的心放进你肚子里吧。”
　　沙西听闻自己也能得一个高兴的很，从一旁的食盒里挑了两块糕饼留给他，陈宁笑笑收下了。

　　送官盛与沙西出了门，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陈宁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往日屋里虽说也很安静但时不时地会有翻书声响起，此刻却静的可怕。
　　今日天寒褚长晤清晨起来时陈宁就燃了炭盆，此刻屋里还有些余温，陈宁练了一会字，又翻了几页书方觉有些饿了，拿出沙西给的糕饼吃了，又继续看书，看得是褚长晤留下的医者入门。书中所著是些简单入门的药理，但用的是这个世界的逻辑表述虽不算艰深，但对陈宁而言接触这些书本毕竟时间不长，他还是习惯翻译成自己熟悉的逻辑方式所以看的很慢，不知不觉日头就偏西了。
　　冬日天暗的早，陈宁收拾好东西背着布包去了易先生处。
　　易先生屋里已点上了灯，他正桌前写些什么。
　　陈宁轻轻敲了敲门框，易筠手中不停看了一眼门口道：“见过了就回吧，天色不早了。”
　　陈宁上前行了一礼道：“先生误会了，我不是来道别的，而是又一事相求。”
　　易筠一笔落成把笔搁在笔架上抬头道：“哦……你且说来听听。”
　　陈宁拱手道：“请先生允许我保持现在的作息。”
　　“这都马上过年了，你不打算回家？”
　　陈宁拱手道：“自然是要回的，与平常一样隔日回家就好了，还请先生允许。”
　　“你一路过来也看到了，我这府里此刻也就我们三人了，你就算来了也无人做饭烧水给你。”
　　“不妨事，只要先生允我，其他的我都能解决。”
　　“那便随你吧。”说完易筠又拾起笔写了起来。
　　陈宁默默退了出来，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陈宁还是和往常一样，按着原来的节奏安排自己的生活。
　　许管事给的“大红包”陈宁拿了一部分给自己和哥哥妹妹们买了些简单的书写用具，分了一份给大勇方便他办事，又分了一份给惠春贴补家用，就这样竟然还有一部分剩余，陈宁都让惠春收起来了。
　　其他学科凭他自己都能慢慢赶上来唯独这绘画与音律，一直不得其法难以入门。
　　之前的她就没什么艺术细胞，唯一有所接触的应该就是小学里大家一起学的竖笛，而且还学的不怎么样。这画画就更不别提了，她画的东西大概也只有自己能看得懂了。
　　此刻陈宁正与桌上的画纸较劲，明明心里想得是画一条细线可这一笔落于纸上比他的眉毛还粗，搁下笔，陈宁有些灰心。这些东西放在当初那是锦上添花，放在这就是生活技能，不求精不求专但起码得会吧，像他现在这样出去那就叫丢人现眼。
　　陈宁挠挠头又拍拍脸，强迫自己定下来歇一会，拿起抹布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出了一身薄汗才停下来。
　　拿出惠春给她烤的饼，囫囵吃了，又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呆，决定暂且先放弃这两样，在这假期里专注提高下别的方面，现在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放一放，将来总有一天能解决的。

　　晚饭时圆圆情绪有些低落，手托着下巴，筷子在碗里扒拉来扒拉去就是不往嘴里送，还时不时地叹口气，滴溜溜的眼珠盯易筠看。
　　易筠气定神闲一口一口吃着饭，刚夹起一块红烧肉想往嘴里送就被圆圆拍掉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在这吃香的喝辣的，你可知道那小娃娃吃的是什么？”圆圆气鼓鼓的说。
　　易筠夹起掉在盘子里的红烧肉放进碗里道：“不管他吃的是什么，不饿着就行，这是他自己求来的，还有我没有喝辣的，我喝的是茶”说完端起茶杯往嘴边送，圆圆一把夺下他的茶杯把杯子里的茶倒回了茶壶里。
　　“这水是他烧的，要喝茶你自己去烧水，我家不养闲人。”
　　“我是闲人？！”
　　“是，此时此刻你就是个闲人！”易筠深知圆圆的脾气但此时话赶话也有些气着了，放下碗出了门，被冷风一吹就消了气。
　　不过既然出来了，那就随意走走，看着这个院子各处又想起圆圆和那个小姑娘来，心里有些甜又有些酸，正对着池面出神却听后面有人喊他，易筠转过身来陈宁正向他跑来。
　　跑到近处站定行礼道了声“易先生好”就又跑开了。
　　易筠两三步追上他：“跑步还是清晨为宜。”
　　陈宁喘着气答：“清晨已经跑过一回了，这会儿是有些冷了活动活动身体。”
　　“各屋里都派了碳，怎么不用？”
　　“不用，冷一些不容易犯困。”
　　“胡闹，手抖还能写出什么好字。”
　　“先生说笑了，就算我手不抖也写不出什么好字的。”
　　虽是实话但易筠听着就是有些不舒服伸手把他拦停道：“你今天且先回去，明天晨起就来找圆圆。”
　　“恩，阿宁知道了”说着绕过易筠往前跑去，跑着跑着又回过头来笑道：“先生，刚吃过饭不易跑动，赶紧回去吧。”
　　易筠摸摸肚角隐约是有些疼感，可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回到屋中圆圆还在生气背着身躺在床上，易筠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茶杯刚放到唇边就跳了起来。
　　“屠圆圆，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任他吼叫圆圆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易筠无法走到床边坐下柔声道：“我已与他说好明日一早让他来找你了。”
　　圆圆一听这话立马从床上弹坐起来：“此话当真？”
　　易筠点点头道：“千真万确，明日一早你就知道了。”
　　圆圆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道：“我就知道我夫君是这世上最风流倜傥英明神武的人了。”
　　“方才还有人说我是个闲人，夫人这么快就忘了？”
　　“怎么可能，谁这么没眼光敢说我家先生是个闲人，你等着我马上去收拾他。”说着作势就要下床。
　　易筠拉住她说：“行了，不闹了，我刚没吃饱去下个面给我吃吧。”
　　圆圆伸手取下粘在易筠下巴上的米粒，还特意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这不是自己带着饭呢吗？”
　　易筠的脸突然觉得有些热，陈宁那臭小子看到了也不点破，幸好这府里也没旁人。
　　笑归笑闹归闹，圆圆还是给他和自己煮了一小锅面，二人吃过面又说了一会儿话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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