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观熙攘

　　“易伽，我……我喜欢你！”
　　当时还留着齐刘海的周遥予玩弄着衣扣，紧张地头都不敢抬一下。
　　易伽满脸写着无语：“合着你把我叫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这事。周遥予，你现在在读初中，我易伽作为你的同学，真的非常害怕。但是你真的以为操场边上已经很偏，偏到不会有人跟着过来？”
　　被捅破的同学悄悄从遮蔽物后走出来，在周遥予的注视下缓缓离开。他确实心里十分后怕，但是易伽当时已经是班里的风云人物，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他刚才去偷听了，定然是要好一番询问，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如实告诉。结果这个劲爆的八卦“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周遥予成了全班的笑柄。
　　“诶，我跟你说，易伽可是跟我讲了，别人喜欢他他还能激动一会儿，要是周遥予，他就想抽自己耳光哈哈哈哈哈哈……”
　　“易伽不是挺爱干净的么，周遥予脸上挂那么厚那么长一道门帘，整天长辫子甩来甩去，还像洗不干净似得油腻，他不恶心才怪。”
　　“欸，别说了，周遥予过来了。”
　　后来，周遥予剪去了齐刘海，戴上了脚环，变成了老一辈眼睛里标准的坏女孩。
　　一次轮到她值日，她戴着口罩站在窗台边拍去黑板擦上的粉笔灰，这本没什么错，可她站在进风口，自己戴着口罩没什么事，可身后正在整理书包的易伽无缘无故被拍了一脸一嘴的灰。
　　周遥予不停地拍着，虽然那黑板擦确实积了不少灰，但是易伽还是忍不住上去问她能不能换个地方拍。周遥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黑板擦拍在了易伽蓬松的头发上。易伽不知所措，只能躬身不停地拍头上的灰。
　　“周遥予，你做什么！”管跃正好进入教室，拽起周遥予的手把她带了出去。
　　“周遥予，之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当时易伽的态度是不对，他后来也很后悔自己把话说得那么绝，我替他向你道歉，接不接受由你。但我希望你不要再欺负易伽，有话跟他讲，他肯定跟你好好说。”管跃语重心长道。
　　“管跃，”周遥予双手环抱在胸前，“我想要的是来自易伽他本人真挚诚恳的道歉，不是你，或者他那些所谓的好哥们的代替！不过话说你只是他表姐，怎么对他这么上心啊？现在可不是古代，不允许近亲通婚。”话语间，周遥予一步步朝管跃逼近。
　　管跃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可她往后退一步，周遥予便往前进一步。她试着拨开周遥予的手离开，周遥予后退两步：“管跃，你打我？！”
　　管跃辩解的话尚未出口，周遥予就上去给了她当头一击。易伽清空水杯回来，看到的便是管跃捂着头的一幕。周遥予不想正面与易伽再有什么瓜葛，就遁了。管跃的头被周遥予打得着实很痛，但这小姑娘下手十分有分寸，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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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一根棒棒糖棍儿从周遥予嫣红的唇边露出来，她把胳膊搭在另一个女生肩上，“最近有没有什么瓜吃啊？”被她搭着的戴圆框眼镜的小姑娘把鼻托往上推了推：“也没什么，就是易伽和江漪漪那俩人最近走……”
　　小姑娘偏头一看，周遥予面色铁青，糖棍儿已经被她掰弯了，她晓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想要弥补：“哦哦抱歉我忘了你跟易伽，呸呸呸不提他了，我倒是想起来好像还有……”
　　“没事，”周遥予异常地平静，“你把刚才那两个人的事说完吧。”
　　小姑娘：“还是算了吧，我不想你不开心。”
　　“真的没事儿，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易伽姨妈的微信呢。”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当时的班主任恰巧走进教室，周遥予把糖棍含进嘴里回去座位，小姑娘也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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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伽，小孃平时上班已经很辛苦了，你就不能让我省心一点吗？”浓妆艳抹的王倾倾大喊道，她在公司要受上司和同事的排挤，挤地铁回家的时候连个座位都没有得一路站回来，途中还看到周遥予发的关于易伽和什么江漪漪的朋友圈，真是老天都不要她一刻安宁。
　　“妈妈，怎么了？”管跃给王倾倾递了一杯温水。
　　“跃跃，你回屋写作业，把易伽给我叫出来就行。”王倾倾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变得温柔。
　　“好。”管跃点头，接过王倾倾的水杯。
　　“小孃，怎么啦？”易伽踢着拖鞋走出来。
　　王倾倾把手机往前一推：“你自己看。”
　　易伽拿起手机，轻触了因为长时间没动过已经黑了的屏幕，锁定屏幕亮了，接着下一秒，因为手机录了易伽的人脸而自动解锁了。微信里周遥予那条“祝福”朋友圈在易伽眼前呈现。
　　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易伽的手机都被没收在王倾倾那儿，也被老师多次劝告不要早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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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之际，虽然已经经过一次小升初，但还是想要个形式，于是同学之间关系好的会互相交换毕业贺卡毕业礼物之类的东西。
　　周遥予在看到自己桌上出现了一张署名是易伽的贺卡的时候心跳得比平时快了好几倍，她快步走回座位，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发完那条朋友圈之后就跟易伽决裂了，真没想到他还会给自己一张贺卡。怀抱着激动，忐忑的心情，她打开那张不算特别精美但很雅致的贺卡，不过里面的言语就不那么雅了。
　　“我希望你未来成为一个傻逼，但是你自己并不知道。”
　　周遥予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当时非常可笑。明明自己也知道之前自己做的荒唐事让他难堪了很久，却还在奢望对方对自己能有几分好的期许，现在看到这样的结果，也只能说是自己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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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怀娜和管跃窗边看书，也许是入迷了，连阳光渐渐变得强烈都置之不理，易伽走过去，帮忙把管跃那边儿的窗帘往下拉了拉，然后朝另一个方向过去。
　　楚怀娜眼里看着管跃，余光中尽是羡慕：“有个弟弟虽然小时候调皮，懂事了之后真不错啊。”
　　“送给你你要不要啊，”管跃笑着把楚怀娜那边的窗帘也放下来，“再提一嘴，易伽等到小学三四年级才去我家住，怯懦得什么东西都不敢动，特别乖。”
　　楚怀娜更羡慕了，却依然沉浸地看着管跃，管跃低头看书，两个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正往这里过来的周遥予。
　　周遥予罕见地戴着很厚的白口罩，无声无息地走到了管跃右边，蓦地摘下口罩，对着管跃光滑的脸蛋就是一口，这一口甚至不能算亲，简直像只啄木鸟在啄人。管跃被吓得尖叫一声，讲台上正在帮学生答疑的老师一拍桌子，问：“谁叫的？刚才是谁叫的？”
　　管跃不敢说话，楚怀娜帮她把书签夹在她刚才看的那一页，合上两本书，酝酿一番，狠狠瞪了周遥予一眼，等着中年老师低下头，再牵着管跃的手腕离开教室。
　　走了好久，楚怀娜偏头去看管跃，少女红了眼眶，但死死咬着嘴唇，尽力抬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可还是没忍住，啜泣道：“楚怀娜，我真的不想再这样，或者听到看到什么同的东西了，我受不了。”
　　“那周遥予刚才做的事，要我帮你告诉吴老师或者许老师吗？”楚怀娜顿步道。
　　“不要，真的不要，周遥予不是我们班的人，她贸然去我们班，刚才老师也看见了，一定会找她的，我不想把事情闹大。”管跃睁着一双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楚怀娜，“快上课了，他们也应该解决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好，你说你不想再这样，那我不牵你了。”楚怀娜放开管跃的手。
　　管跃一面反抓上楚怀娜的手腕，一面道：“你这样我没事的，你想牵就牵着。”
　　回去的路上，楚怀娜心里不能说因为管跃恐同而难过，也不能说因为她不排斥自己牵她手的行为而开心。
　　她似乎有些忐忑。
　　“这么香啊，在吃什么？”袁明知关上宿舍门。
　　“来，快坐，烧烤。”高景简明扼要道。
　　袁明知看着面前的两个塑料盒子，随手拿起一串羊肉尝了一口：“不错啊，你在哪儿买的？我要去问老板这料怎么配。”
　　我让他这么撒的，香吧？我在网上学的，回头把视频发给你。”高景一面咀嚼食物一面道，“对了，今天易伽被关老师罚抄笔记，可他一连三节下课人都找不到，你猜他在干什么？”
　　袁明知不语。
　　“你猜猜嘛，你先猜了，我再告诉你，这才有意思嘛！”高景丝毫不顾袁明知的挤眉弄眼，“算了，我说吧。他在理科班门口跟他以前的同学说话。诶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高景随便一回头，易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剩下那最后一个字堪堪噎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那场面，在场的三个人，两个人的脚趾都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偏偏袁明知还“不讲义气”，找了个手沾了油，要去卫生间洗手的理由跑了。
　　高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低头吐槽袁明知。
　　“这次是我只许州官放火，下次带你去吃烧烤弥补一下好吗？”易伽略略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那，那你可不许反悔啊。”高景一听赶紧答应，“袁明知走了，朱侃和乔祯有事要晚点回来，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你帮我分担一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易伽坐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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