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只在梦回中

作者:太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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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四的“花果山福地”和西厢


      《西游记》里有一段描述让我记忆深刻:“你看他瞑目蹲身,将身一纵,径跳入瀑布泉中,忽睁睛抬头观看,那里边却无水无波,明明朗朗的一架桥梁。他住了身,定了神,仔细再看,原来是座铁板桥。桥下之水,冲贯于石窍之间,倒挂流出去,遮闭了桥门。却又欠身上桥头,再走再看,却似有人家住处一般,真个好所在。”
      这令人心神向往的神仙住处,乃是花果山水帘洞福地也!
      它之所以会使我印象深刻,是因为每每读到这段都会联想到二舅家门前的铁路桥洞。
      那个不足两米高的矮矮桥洞,与其说是洞,倒不如说是个无板子的石头门框。
      穿身而过,眼前景色迥然不同。
      那一片片葱茏的山丘,背靠着黑山,环绕着淙淙的流水。
      夏日的风,吹起绿草如浪。
      随风飘飞的风信子和蒲公英,是那浪上的急行船。
      每走一步,都像是置身于林海仙境。
      孩提的我,没少跟老四来此玩耍。
      老四是二舅的二儿子,与老五同岁。
      他们两个经常为了争论谁是姐,谁是哥吵个没完没了。
      姥爷说“丽”(老五)比“二子”(老四外号)早出生半个月,应该是姐。
      可“二子”嘴就和焊住了似的,打死也不说个“姐”字。
      二舅认为总不能并列第四吧?
      既然不想称呼姐弟,那就从“二子”开始顺延吧。
      老五起初不乐意,她对二舅一直抱有些偏见。
      是因二舅当年想要一个女孩,没成想生了“二子”。
      他欲把“二子”换给大姨,遭到拒绝。
      从此,每逢过节请客,喝酒上头的二舅都会说起这事。
      众亲戚当乐景哈哈的笑着,“二子”和“丽”却是垮着脸一言不发。
      久了,俩人失去争论的新鲜兴趣,这称呼也就顺延的不了了之了。
      可是这两个冤家,属于“道不同不相为谋”和“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类型。
      彼此见面皆冷着脸称呼全名,再要多说两句就会拌嘴了。
      这也难怪,老五性冷好静,老四又好拉帮结派的打斗,很难玩到一块儿去。
      虽说他们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但是这么多年同学情谊还真的没有培养出来。
      老五不喜欢二舅一家过于抠门,精于算计。
      就算两个舅舅的家彼此相邻,她也不愿意常去二舅家串门。
      可老四不似她这般,平日里没少在各处亲戚家走动。
      甚至年年冬天都和大哥,二姐,三哥一起走着冰河去大姨家拜年呢。
      “他是笑里藏刀”老五这样评价老四。
      我挠挠头,想不出来他有多坏。
      毕竟每年暑假他都拉我去他的“花果山”玩耍呢。
      所谓的“花果山”就是他家门前的铁路桥洞。
      穿过桥洞,就是他的洞天福地了。
      那里不远处的小土坡上,有一个乱柴火树枝搭建的椅子。
      老四就坐在上面,自称“山大王”。他家胡同儿里的四五个毛头小孩就是其招收的“弟子”。
      那几个小豆子看上去还没有我年纪大呢,一个个老练的拿着纸壳当马,树杈当刀的比划着。
      只听老四一声令下,他们就和石头,树桩等一切眼前看的见的风景打斗起来。
      那场景简直就和堂吉诃德一样滑稽可笑。
      一地的乱叶狼藉,就算胜利,要喝庆功酒。
      老四从家里提来一铁皮桶井水,几个小“弟子”也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罐头瓶子,脏瓶盖子,破碗之类当作器皿。
      蒯水当酒,乌拉喊叫的痛饮起来。老四趁着他们喝“酒”之时,调转头回家又拿来了录音机。
      装上磁带,循环播放着一首韵律不错,可是听不懂词的歌。
      他仰躺在“宝座”上,闭着眼睛沉浸在音乐的时光中。
      周身仿佛有了光环,将他和这俗世隔离了几个光年。
      后来等我大一点才明白,他播放的是当时非常流行的beyond 乐队的《不再犹豫》“谁人没试过犹豫,达到理想不太易,即使有信心斗志却抑止。谁人定我去或留,定我心中的宇宙,只想靠两手,向理想挥手。问句天几高,心中志比天更高。自信打不死的心态活到老。”
      几句热情澎湃又直戳内心的语句,我想可能偷偷泄漏了老四当时真实的内心。
      这又何止是他的内心?而是每个处在少年时代的男孩都会有的内心。
      夏日的鸣蝉会倦怠在烈日之下,更何况我这个小孩子呢?
      每天都藏匿在“花果山”里筹划着各种可笑的武功故事,也会感到烦腻。
      于是我借口中暑身上发虚不能去玩,躲在西厢房里乘凉。
      老四来姥姥家做了几次说客,见哄不动我也就渐渐不来了。
      起先只在听到胡同儿有老四的脚步声,才会暂时躲进西厢房里。
      一来二去躲藏习惯了,发觉这里真的是一个清凉所在。
      两块水泥台阶通向西厢房的门口,糟的和乌木似的门框向院子方向拴着一个镂空玻璃木头门。
      迈进门槛,黑呼呼的屋内凉风习面。
      拉下墙上的灯泡绳子,借着黄色亮光,可以看到左边是灶台,右边是纸糊的墙面和它上面一排放做饭工具的钩子。
      正对面墙下头尾相连的靠着两条木桌子,上边放着几个大小不等的铝锅。
      顺着左边桌角摸去,是一个带门槛的门框。
      走进去,左手可以挨着炕沿。
      抬起右脚,又可以踢到靠墙桌子旁的二八自行车。
      再要向前走两步,鼻子就得碰上旧立柜橱子。
      如此昏暗逼仄的屋子,没想到却成了我儿时的游乐天堂。
      脱了鞋,好不容易爬上半米高的炕,就没了落脚的地方。
      挨着墙放着旧被褥和一些叠的老高的棉布头子。
      它们边上又是四五摞打上捆的旧报纸。
      把一捆稍微挪一点小缝可以伸进去半只脚,另一只却只能试着踩在一摞塑料盆子里面。
      为了不至于跌到地上去,左手要揪着墙角的酒箱子,右手要薅着炕上装东西的木头柜子才行。
      虽然找到平坦的地方很难,但是一把破雨伞,一张泛黄的旧报纸,这些破破烂烂的障碍总能成为我新鲜的玩具。
      乐此不疲的除了我年轻的心,还有那夏日黄昏的风。
      它将院子里那棵杏树繁茂的身影,投放在西厢炕上的窗楞纸中。
      它飞舞着,和那些被遗忘的旧时物,一起迎接傍晚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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