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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的拥抱
祁槐身着白色中衣坐在床上,警惕地看着从门外探出头来的三位夫人。
有关深宅大院的话本子,祁槐可没少看,要论了解,也只局限于话本子里编排的各种桃色故事,什么婆媳矛盾,婆婆不待见儿媳,背地里使坏,晚上还要跟儿子睡一张床;公公和儿媳爬灰;少爷勾引自家丫鬟;夫人跟下人生的孩子,被老爷当成亲生的细心抚养;在外面养女人;小姐跟人私奔;年逾古稀的老太爷还要找刚出阁的小姑娘。
祁槐当时躺在院中,嗑着瓜子,吐个畅快,什么高门大院,钟鼎玉食之家,看起来光鲜亮丽,关起门来,就将礼义廉耻挡在了门外。
当初为了消磨时间看的,谁能想到,她一个成天打打杀杀经过血雨腥风的江湖儿女,会处在这样的大宅门中,究竟是不是真如话本子里说的那样龌龊不堪,说不好奇不紧张,那也是假的。
三位夫人见祁槐相貌妍丽,穿着中衣,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布满红丝,镶嵌在白皙的小脸上,神色还算平和,即使看到她们,神情也没有太多变化。这是,受打击太大了。三人交换下眼神,心照不宣。
池语和大夫人一左一右扶着老夫人坐下,大夫人也赶忙让池语坐下歇息,然后坐在祁槐床边,一股浓烈的脂粉味瞬间溢满祁槐的鼻子,大夫人凝注着祁槐的小脸,眼里是止不住地心疼,未发一言,池语和老夫人也只是静静地坐在房中,向祁槐投去鼓励与安慰的目光,突然大夫人伸出手去摸祁槐的脸颊,在还有2寸的距离时。
只听“啪”的一声,祁槐抬起左手迅速将其打飞了。眼神里满是疑惑不解,为什么要上手?凝滞的空气变得诡异。这几个人也不说话,是要做什么?
大夫人愣了一下,苦涩地笑了笑,下一个举动,让祁槐震惊不已,竟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抗的动作。
祁槐被大夫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头被大夫人的右手扣在一个柔软尴尬的地方,害得祁槐整个人僵住了,脂粉味、熏香扑鼻而来,害得祁槐呼吸也变得小心谨慎,头顶是大夫人丰满白皙的下巴颏,祁槐穿着薄薄的中衣,感受到大夫人的左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大夫人是个高大的中年女人,比祁槐至少高出一个头来,祁槐整个人像埋进了大夫人的肉里,好像抱着一个厚重的藕粉色烤炉,祁槐坚硬冰冷的内心好像融化了一块,“滴答”一声砸下来。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样抱在怀里,也许她娘也这么抱过她,在抛弃她之前。祁槐一时不知道贪恋的是拥抱,还是母亲,或者两者都有,可笑,明明都这么大的人了,竟会被一个拥抱所迷惑。
正要挣脱开来,大夫人摸着祁槐的后脑勺说道,“小槐槐,你远离家乡,身边唯一的陪嫁丫鬟竟然失踪了,是我们孟府对不住你,我曾经的陪嫁丫鬟只是离开我嫁了人,我都哭了整整三天。你若是想说什么,便说吧,想哭,便哭吧,不用忍着,有娘在呢。”说着把祁槐搂得更紧了。
娘?祁槐的心漏跳了一拍,然后心脏砰砰地直跳,双手鬼使神差地环上大夫人的后腰,松松地靠在她光滑的绫罗绸缎上。
见祁槐没说话,大夫人又抚了抚她的背。
“大嫂,我是池语,谦大哥二弟的媳妇,大嫂初来乍到,遭此变故,我派人给大嫂配了些冷心丸,早晚服用,有安神之效。”池语温温柔柔的嗓音响起。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看着貌似沉痛说不出话来的祁槐打开了话匣子,苍老的面容里藏着时光的秘密,语速缓慢但每个字都听得清楚,就像落满灰尘的明珠。“孙媳啊,我当年也是从外面嫁到孟府的。”听到这句话,祁槐身体一颤。
“这么一晃已经数十年了,当年来的时候,连一个丫鬟都不让带进来,以为自己孤苦伶仃。有了孩子之后,这里才真正地成了自己的家。虽然这里不比外面的世界广阔,但世界再大,外面的女人也只能守着后院的那一亩三分地忙活不是?实际上没什么差别。我让谦儿娶一个外面的女人,也是有私心的。虽然有风险,我也知道,但人老了,就越来越想家,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想跟外面世界的人聊一聊。”
老夫人说着说着,就湿了眼眶。
大夫人放开了祁槐,嘱咐她好生休息,自己和池语要把老夫人给逗开心了,“你不知道,老夫人可盼着你来了。洞房夜就急着来看你,被我们拦下了。”大夫人打趣道。
祁槐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即使她一言未发,但三位夫人并没有出现一丝异样的表情,反而对她关怀备至。她有什么资格得到和接受这份善意与喜爱呢?若她们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还能如此对待自己吗?
祁槐乌黑清澈的眼睛凝注着她们,走在前面的老夫人和池语刚迈出房门一步,听到了她们进门后祁槐说的第一句话,“多谢。”声音清澈如碧玉,不甜不软不腻,恰似一盘味道正正好的桂花糕。
走在最后面的大夫人嘴角勾起一个微笑,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与欣慰。
祁槐坐在床上良久良久,想清楚什么之后,默默下床来给自己找了身衣服,简单套上,找了条红线把头发扎起来,径直走向屋外,看见采荷正在指挥下人把礼品登记入库,“仔细着点,千万别出错了。”
“采荷姑娘,大少奶奶出来了。”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朝采荷说道,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采荷回头一看,稳重如她也心里一咯噔,转身小碎步赶忙迎上去,行了个礼,“采荷怠慢不周,未能为大少奶奶梳洗宽衣,还请大少奶奶责罚。还请容采荷为您梳洗打扮一番,否则”,不成体统四个字采荷斟酌了一下,咽了回去。“于礼不合。”
“没事。”祁槐摆摆手,不以为意,示意采荷离她进点,问道:“放嫁妆的屋在哪?”
系着红线的深绿色菩提树下,围着一圈下人,正中间是一身橘红色衣裙的祁槐,绑着一个简单的马尾,正缓缓地拔出一把锋利闪着寒光的细长宝剑,眼睛闪闪发亮。
采荷立在一旁,神色焦急,眼睛一直注意着院门,大少奶奶早上还神情恹恹,三位夫人过来之后,就突然变得这么精神,想必大少爷也会很高兴吧;但若是他现在突然回来,看到大少奶奶衣着随意、发式简单、未施粉黛,还挥着一把锋利的宝剑,一定会生气开罪于她的。想到这,心就提到了嗓子眼里,开始向上天祈祷。
“这叫葳蕤剑,取的兰草春葳蕤的意思,由铸剑大师华问烟打造,足足花了我这个数。”祁槐举起三个手指头,“3000两?”一个黄发垂髫的小丫鬟抢着喊道。
祁槐郑重地摇了摇头,“足足花了我30两,我攒了10年,就是为了这一把宝剑。”祁槐深情地凝视着这把剑,用手轻轻地抚摸,柔情地好像着看自己的情人一样。“大少奶奶在的祁家不是巨富吗?怎么还要攒钱买这么便宜的剑呢?”
祁槐默然,想了一会开口道:“家里管得严,不让收藏剑。”下人们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大少奶奶可会剑舞?大少爷最喜欢了。”一个扫地的杂役问道。
“剑舞?到底是剑术还是跳舞?”祁槐练得是杀人的快剑法,没听过还有舞剑的。
“是,”杂役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传来清冷的一声:“夫人。”
院子里立马变得鸦雀无声,下人们低着头赶忙散开,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想着大中午的,大少爷怎么回府了呢。
采荷脸色一暗,不自觉地低下头来,祁槐将剑收回剑鞘,循着声音望去,正午的光辉染上孟谦遗世独立的月白锦服、清冷的俊容,柔和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风撩起他的三千发丝,根根柔顺,没有分叉。
孟谦五官如琢,身材高大,身如玉树,皱着眉上下打量着祁槐。“夫人,随我进屋来。采荷,你自己去领罚,再派一个梳洗丫头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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