祷告钟声

　　“特鲁曼”，坦普尔抱着特鲁曼的肩膀，面不改色的说着，“你能杀死奥德里奇吗？”
　　“可以尝试”，特鲁曼挣脱坦普尔的手，“为什么执念杀他？”
　　“杀他光彩，作恶多端。” 当然，坦普尔只是觉得教堂那次特别不光彩，想杀奥德里奇的想法更加坚定。还有塔洛娜，自己明明对她这么好，她不领情跟那个长得花花公子般的玩意跑了，真是。坦普尔摇头，咒骂着塔洛娜，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知好歹的东西。
　　特鲁曼笑着摆手：“我可以随时带人去端奥德里奇的老巢，是么？”
　　“是的。”
　　“那我什么时候去一次？”
　　“随时的。”
　　“有要求。”
　　“尽管提就好了。”
　　“如果我把奥德里奇杀了，把塔洛娜送给我，如何？”
　　“多大点事。” 坦普尔勾着手指，示意特鲁曼离自己近一些，悄声说道：“把吸血鬼都干掉，别说塔洛娜这个野种，好看的姑娘在光明城随便抢都行，反正血猎在光明城中是最高地位的人，这种事儿没人能拦着嘛是不是？。”
　　“也是”，特鲁曼笑着，“改天就去。”
　　“啊啾！”塔洛娜揉着鼻子，看向面前的书本，书上写着全是吸血鬼家族的族人名字，这个工作应该是奥德里奇来干，直到遇到奥德里奇撒娇……
　　“塔洛娜~我亲爱的家人~我唯一的亲人~”奥德里奇抱着塔洛娜的右腿，装作要哭的样子，眼泪花都开始要溢出眼眶了，6.5英尺的身高缩成一团，又指向桌面上的牛皮纸名单，“我最讨厌就是这个工作了，帮帮我好不好，求求你了，真的真的。”
　　“自己做。”塔洛娜想挣脱，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拜托了拜托了，我现在去烤面包泡花茶做糕点，就帮我对一下名字嘛。”奥德里奇使出必杀技。 “真的？”塔洛娜低下头，怒气少了一大半。 “肯定是真的。”蔚蓝的眸子里有星河一般滚动着星辰。 “弄快一点，就这一次。”塔洛娜笑着。奥德里奇立刻起身，跨步恨不得直接飞过木桌窜到柜子边，塔洛娜坐在椅子上，面前密密麻麻的名字跟蚂蚁似的躺在纸上。
　　“有吃的，我忍……”塔洛娜面带微笑，牛皮纸被捏的破裂。她用手指指着一个一个对着，奥德里奇写的名单上划满划痕：“这个，对上了，这个也是……”当整张名单被对完时，书本里唯一留下的名字十分陌生，吸血鬼亲王的配偶是塔玛达，一个落单的名字在名册上，“阿曼达”，一个女孩子的名字，那么这个阿曼达是谁？为什么一个不认识的人会出现在吸血鬼名册上？为什么连伯爵自己也不记得？名单上的名字被划完，塔洛娜担心漏掉，又仔细排查了一遍。
　　“奥德里奇，这是谁？”塔洛娜把书摊在奥德里奇面前，手指着“阿曼达”的名字。 “ 这个人是谁”，奥德里奇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思索着，“这个名字没有人提起来过，就连我也不知道。”名册上的名字时不时会清点一遍，但是“阿曼达”这个名字，记录的吸血鬼根本不知道是谁，更别说见过她了。 “那就是你之前就对这个工作没有上心了 对吧”塔洛娜“和善”的看着奥德里奇，“现在才发现，嗯？”
　　“啊抱歉抱歉，之前还真没注意到。”奥德里奇笑着赔不是，接下来却思考出了神。但是，自己的确不认识她，现在被发现自己工作不认真了，“还有名册吗？都给我找来。” 塔洛娜的指腹抚摸这个名字，思绪万千，阿曼达，是黑墓林的吸血鬼，女性名字，从来没有人记起“都在这里了”，奥德里奇把一摞书摊在桌面上，靠在桌边，“不知道哪里能找到。” “这几本里面都没有，把蜡烛递给我，我去找。”
　　塔洛娜接过奥德里奇递过来的蜡烛台，爬上木梯挨个排查，在两本书的缝隙中找到了一张叠起来的牛皮纸，上面蒙了一层灰，塔洛娜两指把它夹出来，吹掉浮灰，将它展开，这份名单显然不是奥德里奇写的，这份的字更加豪放一些。 “这是你父亲的字吧？”塔洛娜将名单双手捧在奥德里奇面前。
　　“的确是的。”奥德里奇点头。 “有‘阿曼达’这个名字，你父亲记得她，到你这里就不记得了…… 有些奇怪，你似乎忘记了很多事。”
　　顿时，她想起什么，奥德里奇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家人，除了安德鲁和那个谁吸血鬼亲王，没听他谈起过他的祖母或者母亲，塔洛娜小声询问奥德里奇：“你记得你祖母或者你母亲是谁吗？”
　　“我母亲叫艾莉森，吸血鬼伯爵的一个女儿，我祖母呢……” 塔洛娜明白了什么。
　　奥德里奇显然是有些犹豫，毕竟吸血鬼亲王、自己的祖父肯定有隐瞒的东西：“祖母对我特别不好，甚至到了嫌弃的地步，祖母去世之前我都没有看到过她的笑脸。小的时候，我挨的骂和打全是祖母给的，总骂我是外房私生子家的野种。但父亲说祖母对他很好，也特别喜欢自己，说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祖母亲手给我织了一件斗篷。我心里算是挺复杂的，为什么祖母表面上对我不好，突然一下又在背地里给我织东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觉得要么我祖母是个疯子，要么不是一个人。” 的确……性子都只能用纠结这个词来形容了。 “我觉得你祖母可能不是一个人，但也不能就凭这一点，如果你祖母是另一个人，那么估计她叫‘阿曼达’，也就是说你的父亲和我的母亲并不是亲兄妹。”塔洛娜双手托腮，嘟着嘴咕哝“那我们也不算血缘关系密切的亲属啊。”
　　“这么说来……万一我祖母真的是另外一个慈祥的老婆婆，我真的对不起她，见的一直都不是我真正的祖母，而且当着我父亲的面把她做的斗篷撕的粉碎，诅咒着她让她不得好死。”奥德里奇低着头，盯着书上的名字出了神。
　　“这里还有年长的长者记得她吗？”
　　“不知道了。”
　　“有没有喜欢纺织的长者呢？”塔洛娜认为这应该是一个巧手的长辈。
　　“应该有一个”，奥德里奇拉着塔洛娜的手走到窗前，夕阳光把一个门前种满花草的小木屋涂的金黄，奥德里奇指向那一个金色的屋子，“那位婆婆很喜欢纺织，也很喜欢花，特别有气质，有情调，也许她可能知道。马上太阳落山了，我想……至少要知道我真正的祖母是谁，至少，一句抱歉必须有的。”
　　“仅仅这样吗？如果我对我自己的祖母啊亲人这样，我恨不得双膝跪地磕头十二下，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样的想法和心情，但是接下来如果你并没有表达歉意的话，回来之后我作为‘你亲属’的身份骂你一顿。你去做一些好看并且带着花香的糕点，用精致一点的盒子装起来，我去剪一些玫瑰花，顺便给我找一些丝带和牛皮纸，夕阳光线消失时出门拜访。”塔洛娜回头瞪了一眼奥德里奇，提着裙摆跑上楼，“我去换身衣服，你尽快。”
　　“好，我马上去。”奥德里奇小跑进了厨房，金色卷发紧贴额头，汗涔涔的，右手袖子抹干净后还是流着许多汗水，他翻找出来一个木盒，烤好的糕点的香气被封锁在盒子里。塔洛娜准备好一捧玫瑰花的时候，奥德里奇别上领饰捧着点心准备出发了。到了老婆婆门前，塔洛娜轻轻叩门，风吹动着门旁边的风铃，清脆的声音留存在耳畔。屋内的人清了清嗓子，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请进。”
　　“您好。”塔洛娜将玫瑰花捧在胸前，轻声踏着步子向前，“我是塔洛娜，他是奥德里奇，这次登门拜访有一些失礼，希望您能体谅。”老婆婆转过身来，愣了一小会，轻轻说了一句：“安其罗，把蜡烛点亮。”轻而细碎的脚步在房间四周踏下，蜡烛在挨个点燃。一个小吸血鬼颤抖举着火柴，小心翼翼的点燃蜡烛，奥德里奇半跪在小吸血鬼面前，拿走他手上的火柴：“安其罗，是一个可爱的名字。”奥德里奇温柔的抚摸着安其罗的脑袋，烛光映着的眸子充满星光。
　　“啊，伯爵大人！”安其罗大叫到，“对不起失礼了。”
　　奥德里奇抱起安其罗送到塔洛娜身边，自己站在旁边点着蜡烛。“这是奥德里奇做的点心，希望婆婆能尝尝哦！”塔洛娜行了一个礼，双手捧着盒子。“坐，不需要讲什么礼节的，多漂亮的一个姑娘。”婆婆慈祥的面孔真的很温暖人，利索的放下手中的毛衣针，泡了一壶花茶慢慢端来。“伯爵大人，您也请坐。”安其罗拉着奥德里奇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老婆婆坐在奥德里奇旁边的长沙发上，毛线团堆满了沙发，塔洛娜坐在对面，安其罗一跳，靠在塔洛娜身旁，抓着她的手臂不放，真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粘人的样子：“大姐姐身上有玫瑰花的味道，好香！”塔洛娜笑着，揉了揉安其罗的头。
　　“你们一定有事问我吧？”老婆婆端起茶杯，喝下一口茶，缓缓说着。
　　“嗯，请问一下我的祖母是不是跟您见过面。”奥德里奇轻声的说。
　　“阿曼达？啊我们原来住在一起的，你还记得啊？”，老婆婆指着一间蓝色门的房间，笑容温暖，“她说自己家的小男孩不怎么喜欢她，她搬出来就好了，偶尔还可以看看远处在后院的小男孩。真是……”老婆婆叹了口气，举着斗篷比划比划，“个子长得真叫高啊，我这个斗篷怕是你五年前的大小哟，不过这位姑娘披着刚刚好。她说了，要我每一年都送件斗篷给你，年纪大了，自己忘事了。”
　　奥德里奇低下头，胸口闷闷的，不禁涌起的内疚感充满全身血液。现在才知道这个事是自己的过失，他朝自己脸上扇了几个耳光，安其罗立刻跳去抓住奥德里奇的手。“说实话，虽然说黑墓林的规矩是不允许背后说吸血鬼亲王怎么样，但是他又找了一个叫塔玛达的吸血鬼，就是一个性子特别泼辣的为了正妻，这个真不里奔跑的小可爱，哦，在她去世前她嘱咐我每年织一件斗篷，找时间送过去，我这个记性真是一个亲王应该干的事。”老婆婆将织好的斗篷拉整齐，将多余的线减掉，“你祖母葬在后院，你们拿来的玫瑰花我拿一支走了哦，剩下的送给她吧，长这么大了啊奥德里奇，才想起来要找你祖母，真是。”
　　塔洛娜抱着安其罗，安其罗靠在塔洛娜的肩膀上睡着了。老婆婆转身进到房间里：“奥德里奇，你身为伯爵大人我是不能说你，但是啊，我一个跟阿曼达没什么血缘关系的人因为她去世了都给她立墓了，因为她喜欢花我也能为她把门口这些花种一辈子，你，好好想想你应该这么做。”老婆婆把手里的信封递给奥德里奇，塔洛娜一手抱着安其罗，一手小心拿起玫瑰花。奥德里奇忍住泪水，把信封塞进胸口上衣口袋，紧贴心脏，一向不流泪的他不知道为何胸中被内疚感充满，刺的全身生疼，风猛烈的刮着，在他看来，自己算是被风来了几记耳光把。
　　老婆婆的后院也是种满了花，只有微风吹来时有淡淡的香气。奥德里奇接过塔洛娜手中的玫瑰花，直接双膝着地跪在了自己祖母的墓前面，脑袋里全是自己亲手撕碎斗篷，一地酒红色废布片和乱断毛线，对着父亲骂着祖母的情景，泪水划过脸颊，如同刀片刮脸，滴在手上的玫瑰花上，奥德里奇将玫瑰花轻放在他祖母的墓前，石墓的缝隙处长出了粉色的小野花。
　　也许对祖母的爱没有多少，但是歉意和内疚……留在全身。
　　“祖母，我真的抱歉我今天才知道您的名字”，奥德里奇突然止不住泪水，头磕在地上，金色头发埋在草地中，“之前我一直见到的并不是您，您在世时我甚至没有见过您，我甚至将您送来的斗篷撕碎，我小时候真的很不懂事，但是，但是，这件事情……”
　　“塔洛娜，好听的名字”，老婆婆抬起头，看着比自己快高一个头的姑娘，叹了口气，“你知道阿曼达为什么离世了吗？”
　　“我并不知道，我知道吸血鬼几乎永生，所以死去的吸血鬼几乎都是意外所导致的。”塔洛娜轻轻捂住安其罗的耳朵，低声说着。
　　“很早之前，差不多也是血月那一天吧，血猎组成的暗杀小队进入了黑墓林，全是气盛的少年，杀掉的全是老弱妇孺，估计是想迎合血月说内部自相残杀吧，这是安其罗告诉我的，年龄小的吸血鬼几乎不会受到血月的影响，然后……”老婆婆看着塔洛娜，似乎不怎么想往后说了。
　　“您接着说吧。”塔洛娜点着头，望向不远处的钟楼，白鸽扑翅高飞，“对老幼妇孺下手的人没什么好隐瞒的。”
　　“杀害奥德里奇祖母的人来到我们屋子时的交流我听到了，说什么坦什么尔派他们来什么惩恶扬善，孩子，我不大记得了。”
　　“我明白的，老婆婆我信您，毕竟坦什么尔也不是什么好人。”
　　“让伯爵大人起来吧，再哭感觉眼睛都要干了。”
　　“让他哭”，塔洛娜拦住了上前准备扶奥德里奇的老婆婆，“哭累了我把他拖回去都行，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绝对是心里愧疚了，大不了哭累了我把他拖回去。”
　　天空中的绵绵细雨让墓前的红玫瑰更加娇艳，石缝里的野花在细雨中轻轻摇摆，天空的乌云很厚很闷，奥德里奇心中的内疚也似乎闷在心里了。塔洛娜走向前，悄悄跪下：“初来乍到，有些失礼，我是塔洛娜，和奥德里奇关系很好，我呢，觉得奥德里奇小时候一直没有见您很欠收拾，希望您能体谅，我也不怎么会说话，以后我会带他经常来看您的。”
　　塔洛娜将石墓上的雨水用袖口擦干净，轻轻哀悼，耳边传来鸟叫，清脆，悦耳，又好似哀鸣。两个时辰后，塔洛娜把奥德里奇架起来：“我们会常来看您们的，希望您们以后一切安好。”
　　奥德里奇坐在壁炉旁边读着信封里的卡片，目光呆滞：
　　致奥德里奇
　　你可能不会太喜欢我，但你记得，无论怎么样，作为你的祖母，我在哪里我都会爱着你。记住了，不要吃太多点心，离火远一点，有血猎来了赶紧跑，壁炉也不要点，要好好照顾所有吸血鬼，要保护好自己，血月把家里面锁好，不要挨到银制品，不要碰大蒜，十字架也是，希望看到这段话的小男孩更加幸运。
　　阿曼达
　　简短一句话，惹得奥德里奇更加内疚。
　　塔洛娜拍了拍奥德里奇：“早点歇一下吧。”
　　奥德里奇揉揉眼睛，泪花溢到眼角，满身孩子气的抱住了塔洛娜，脑袋蹭着塔洛娜的背：“我把斗蓬的碎片留着了……咳，她会不会原谅我啊？”
　　“应该会的，先去歇一会。”
　　等到奥德里奇从床上坐起的时候，盖在身上的是用碎布片缝起来的红斗篷，等他找到塔洛娜的时候，满面笑容的浇花女孩手指上全是狰狞的针眼。“我在浇花，看看看，这朵玫瑰是不是开的很艳？这可是我精心培育的一朵……”塔洛娜一只手举着水壶滔滔不绝的说着，另一只手还在比划。
　　似乎，有一个跟祖母一样温柔的人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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