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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搭档
时不时的,梦维度自更深处向下遨游,像是瑟缩卷起的浪花,带来往下更深层次的碎片。
那时,意识云如水母盘旋,它伸展开无数的触手,自在的在梦境与现实之间穿梭,它卷动识海,裹挟物质,再放入无垠星河一样的巨口中,从层叠的记忆中摄取食物。这些精神能量曾推动它不断的升华,上涨,最终又在越发猛烈的潮势中落下。
就像波涛。
一阵比一阵更猛烈的波涛。
维度翻卷残片,力量追逐其间。
伴随着阵阵嗡鸣,无数水花从下水管道的猩红中涌出,旋转,聚集成一阵摧枯拉朽的飓风,把周围的图景粉碎成尖利的碎片,而后,这玻璃风暴猛然吐息,瞬间将所有活物都吞没其中。
暴风中,维山帝法师死死的板住约翰.康斯坦丁的肩膀,让他不至于卷入梦境的漩涡中间,他们宛如一片枯叶,一页薄纸,被摧枯拉朽的力道来回拉扯。
而涅迦尔的处境也并不好,锋利的梦片在它裸露的身体上留下数不尽的划痕,皮肉翻卷,漆黑的恶魔血连珠成串的卷入风中。
但是它还能稳立原地,成千上万双死人的手从污水中伸出,牢牢的抓住它的脚踝,仿佛树木的根须,直连地底。饶是如此,被反复撕扯的伤口也让恶魔发出了怒吼:“Bat-detective!”
即使身处在风暴中,康斯坦丁也感觉到了法师向他深深瞥来的一眼,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一言不和就摧毁梦境的大法师却没有反驳涅迦尔的意思。他一只手握住上了镜面利刃,另一只手突然放开了康斯坦丁的肩膀。
下一刻,巨大的风力瞬间将他们分散到风暴的两端。维度之外伸下的触须就及时接住了驱魔人,而姆帕利亚则排开了阻力,登在了斜直的管道上。
空间收缩,翻转,翻转,像是一个无限被抻平又折叠的纸箱,万象扭转中,在恶魔尚且摇晃之际,镜刃已经斩过薄薄一层的梦沙。刃面卷上这梦魔的赐物,却去势不减,随着重力归一,姆帕利亚一落而下,他的布鞋踩在恶魔的肩肌上,手中利刃直直斩过恶魔的头颅。
一枚灰色的立方体被横切而出。
镜面的刀刃在穿过实体后如雾气般四散。
一把抓住了立方后,姆帕利亚立刻腾身跳开。
在半空中,他试图用单手结出拉格加多尔之环,然而空气中飞舞的火花刚刚凝聚成半圆,恶魔已经扭身回拳,它的体型高大,动作却灵敏异常。一声玻璃破碎的轻响后,法师的身体被重重的贯入风暴中。
“你的挣扎不过是些小把戏,你的主子呢?”
它的声音在一堆梦境碎片中被来回反射,每一张镜面都带着魔鬼的影子:
“你的伪神被阻挡在了维度之外,除了看着以外什么都做不了。是的,它将眼看着我把你撕碎,然后是那个男巫,可恶的康斯坦丁,就算你们的灵魂不能被带下地狱,我也会让你们感受到地狱的痛苦。”
在法师即将砸入漩涡核心时,被触须固定住的驱魔人及时伸手拽住了他。纷杂的狂风中,凭借这只骨头和肌肉组成的小小支点,姆帕利亚将自己稳立在了原地。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他松开康斯坦丁的手,将立方卷进了绑带,语气平静的像在复述命令:“要么离开,要么被杀死。我想你也不会喜欢后一种结局。”
他们身边的飓风正慢慢减速,无数梦片被卷入无形的黑洞之中,消弭殆尽,而通亮的白光正透过这蛋壳的缝隙照射进来。
恶魔涉水而来。
“什么?”康斯坦丁有些难以置信:“就是这样了,老兄?——说好踢一脚恶魔的屁股呢?”
“为了能将意识介入进来。”姆帕利亚示意驱魔人看向缠绕着他的触须:“我们的意志云卡在了维度的间隙,那里永无休止的风暴会消磨它的实体。而潮汐正落下,晨昏线也将到来,再耽搁下去对我们没有好处。”
他又重复了一边:“我们得离开了。”
“我知道,好吧,好吧。”康斯坦丁抱起了手,三分之一秒后,他朝法师扭过了头。
“你为什么他妈还看着我?”
.
“你做过噩梦吗?”法师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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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恐惧,就像树下流淌着的蜜与奶,奔腾,环绕,曼过地狱每一片漆黑的土地,那里曾经是宝座,是迦南,天赐神粮举目皆是,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欢欣,海盗与殖民者们手拉着手,围绕着人脚的天烛舞蹈,太阳不会升起,狂欢也永不会休止。
多么美好,多么永恒的失乐园,涅迦尔想。就像亚当和夏娃在凡间的石地上日思夜想的伊甸,如果欢乐能被复原,圣人也当然不会拘于将长子燔祭。可惜,快乐已逝,它只能专注于眼前这点微薄的受礼。
它会享受它的。
涅迦尔撕扯开胸膛,三只浑身燃烧着烈焰的恶狗从肋骨的间隙中跳出,它们灵活的在碎片上跳跃,穿过横跨过整个梦境的白隙,最前方的一只后腿猛的蹬地,冲着法师的喉咙咬去。
“想象你的噩梦,康斯坦丁。”在抬起护腕阻挡的间隙,姆帕利亚将立方体抽出,一掌拍入到康斯坦丁的眉心:“这会成为我们的助力。”
他收回手,顺势拔出了腰间绑带上的短刀,一刀扎入地狱犬的颅顶,带起了更多的哀嚎…
——
想象
...
想象天堂。
那是个坠落的大火球,它从高空掉下,一路卷起灰尘与火星,它砸入地底,那深的不能再深的深渊之处,一路直通地核,树根洞穿,诸神没入黄昏*,黑铁时代退去,一劫结束,第五个循坏毁灭,第六个循环开始了创造的齿轮。
我们会得救吗?他问圣灵。
你们会永远的得救。圣灵回答。
…
...正如火苗被大风吹灭。
已然消失,无以为求。
——
洞穿的喉管正汩汩的涌出黑血。
姆帕利亚将手臂从地狱犬的巨口中抽出,被划破的皮肤正悄无声息的溢散出星光。
他没在意伤口,用力甩了甩手上的短刀,上面的污血落到地上,发出了滋啦啦的腐蚀声。
最初试图咬上他喉管的凶犬已经被利刃穿颅,脑浆从圆扁的孔洞中缓缓流出,第三只地狱犬见状,试图后退逃走,却被涅迦尔一把捞起,撕成了两截,内脏哗哗的滑落了一地。
恶魔尽在咫尺,它变得更高大了,投下的灰暗影子几乎能将法师压扁。
姆帕利亚面不改色的将短刀收回腰间,他稍微仰起头,用一双阴霾的眼睛直视着魔鬼:“物质与精神永存,死亡于我们毫无意义。”
“但涌泵的鲜血是地狱永远的愉悦。”
恶魔压下了它的利爪。
在即将重复地狱犬的命运的半秒内,在天地光亮开合,长梦醒来的前一刻,一束深紫色的烟雾从白隙的尽头涌出,它穿透过无数闪烁的的梦境碎片,通往唯一未褪的黑夜。
“见他妈鬼的法师!”
由噩梦凝聚成的高大烈马衔着康斯坦丁的衣领,在两次冲刺的间隙甩头,将驱魔人丢上了自己颠簸的后背,康斯坦丁立刻死死的攥住了它飞扬的鬃毛,力气之大,引起梦魇不满的响鼻。
在与梦魇擦肩而过的瞬间,姆帕利亚抓住了这烈马的缰绳,跨上了起伏的背脊,梦魇扬蹄欢嘶,下一刻,它踏上了恶魔的手臂,在盘根错节的肌肉束上奔跑,仅有的黑暗将被白光吞噬前,梦魇踩着魔鬼的头颅,一跃而起,消失在了寸缩的维度中。
“不!!!”
徒留恶魔不甘的咆哮,在完全被光明占据而坍缩的梦境里,越去越远...
——
长夜未半,长梦将醒。
约翰.康斯坦丁在房门大敞的牢狱中惊醒,梦魇的嘶鸣犹在耳际。
“那...那他妈什么东西。”
“噩梦的产物,康斯坦丁。也被称作梦魇。马型,能在梦维自由穿梭。”
“我不是说那个。”
康斯坦丁从地面上坐起来,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好极了,午夜老爹不在,只有他手下的丧尸劳工呆呆的站在门旁,那都是些没脑子的东西。即使如此,康斯坦丁还是压低了声音:“午夜呢?”
“我向他要求了带走那个军团成员,但午夜没有同意,随后他就离开了。”
法师整理着护袖,眉峰上扬:“作为没有看到后场戏的补偿,他要走了卡香缇之匙,大概是想找个地方进行私人审讯。不过,与我们无关。”
“那个恶魔只是个杂碎,能提供的...哦,你是故意的。”康斯坦丁勾起了嘴角,终于看清了法师冷板的脸上那点愉悦的锋芒:“我们的大法师让午夜认为便宜都让他给占了,你们还好好的吵了一架,是不是?”
“我一向善于克制情绪。”姆帕利亚没有正面回答,但话语中的惬意已经像退潮的石头一样浮了起来。
这份少有的松弛只闪现过几秒,他眉间顽固不化的沟壑就再次成型:“我们该走了。”
没等驱魔人提出更多问题,法师就一把拽起了他的手臂。他们再次穿过那些被哀嚎浸染的湿踏踏的地板,舞池中扭动的红男绿女…不过这次驱魔人无缘欣赏了,法师禁锢着他的胳膊,力道近乎刻薄。
梦维的烟雾,让康斯坦丁觉得自己的脑袋像刚从宿醉中醒来那样昏沉,他索性跟着对方的脚步,踩出酒吧,踩过马路,踩进旅馆...
嗯…嗯?
直到被推在椅子上,驱魔人才反应过来,他猛地扭身起来:“操,你他妈是个基|佬?那你可找错人了。”
法师的脸上露出了被冒犯的神情:“...收回你龌龊的想法,康斯坦丁。我只是回答你最初的问题。”
他翻开腰间的绑带,捏起了之前趁乱收集的一点梦沙,姆帕利亚将这些粉尘撒在凝聚出的镜面利刃上,刃尖则对准了康斯坦丁缩小的瞳孔。
“那是"核心"。”
意识云不惜断裂自己的触须,栖身于纬度的夹缝中,从层层断裂的先见梦中寻找预知。
而它的努力没有白费——那个恶魔狭隘的脑子里,的确有路西法与彼列赐下的一点真实。
窥开梦境…
“你看见了什么?”
“算了。”姆帕利亚没有深问下去,反正片刻之后,他也会得到这个世界有关崩塌原因的答案,他再次按下康斯坦丁的肩膀,脏金色头发的英国男人突然在他手下剧烈挣扎起来。
“你他妈休想动我的脑子,操!”康斯坦丁瞪着他的眼睛:“你想要一只梦魇,就把那个该死的噩梦塞进我的脑子里,现在被恶魔一屁股顶出来了,你就又他妈要把那玩应挖出去,好嘛,我的大脑就是他妈的见鬼的屎盆。我受够了,老兄!”
他一把扳开姆帕利亚的手:“继续去拯救这个他妈烂透了的世界吧,大法师。至于康斯坦丁,这个酗酒磕药的驱魔人就是坨屎,因为康斯坦丁蠢头蠢脑,康斯坦丁理解不了。但我发现这还不是最糟的…”
他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法师,在着短短的一瞬间,他脸上的愤怒已经垮塌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爬上眼角的皱纹:“…你和他们一样…”
和谁一样?相同的是什么?被指控的身影没有发问,他半埋在灰尘与阴暗里,一眼望去,麻木又呆板,如果忽视掉这只蝙蝠眼睛里理性的微光,甚至会以为他在原地发愣。
“我都无所谓,康斯坦丁。”
因为早在更高的纬度,这场相似的对话就已经得出了结果,只不过最初提出问题的人,现在成为了忠诚的贯彻者,他已然毫无质疑,不可动摇。
即使如此…
姆帕利亚将手上的镜面利刃挥散在空中,带着悬戒的手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搭在了驱魔侦探的肩膀上:
“你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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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次是北欧神话诸神黄昏;希腊神话中的人类第三代;印度神话中的“一劫”,梵天在睡着后被劫火焚尽,万物归于毁灭;阿兹特克人创世神话中的五个循环,都是神话中对世界末日的形容。
一开始
姆帕利亚对康斯坦丁:拖油瓶,工具人。
康斯坦丁对姆帕利亚:伪君子。
后来
康斯坦丁对姆帕利亚:搭档。
姆帕利亚对康斯坦丁:工具人,拖油瓶。
这也许就是康斯坦丁生气的原因,蝙蝠把他从酒吧里挖出来强迫他一起去拯救世界,却从来没把他当做一个战友和搭档,甚至在一起出生入死后,也依旧把他看做麻烦的一部分,轻蔑他,无视他,就像一部分超级英雄所做的那样。
康斯坦丁认为法师也见识过魔法的残酷,那比起其他的老蝙蝠,他至少也应该有点什么是不一样的。
PS:早期漫画版的渣康说话真的很喜欢爆粗口(当然现在也一样),各种比喻也是出神入化。但是渣康也很有对搭档的认同感,是真的在乎身边的朋友(好几次与查斯闹翻了之后都去主动挽回查斯,为了让布伦丹上天堂不惜得罪初堕者),在得肺癌快死之前也去看了姐姐和侄女。渣康不能用好人和坏人来定义,非要说的话,他更像个混球圣人,自我毁灭感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