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间同学入魔了]奇入短篇合集

作者:无病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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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注视我的眼睛(4)


      Page.4

      兜帽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我努力搜刮了几遍记忆,都无法将跟踪狂的面容跟谁对上号。难道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招惹了他吗?我只不过是一个靠打工为生的穷学生,家庭也谈不上富裕,跟踪狂究竟看上了什么?
      人的恶意没有根源,作恶不需要理由。他为我解答,微笑着收回武器,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摆,从容不迫的模样仿佛久经沙场。
      他远比我想象的更可靠,我应该更相信他一点。似乎注意到我崇拜的目光,他朝我看过来,我连忙避开视线,转移话题。
      捉住跟踪狂了,接下来该怎么处理他?我们商讨了一通,最终选择送他去警局喝茶。
      然而,在我返回便利店取手机拨打报警电话时,意外发生了。
      本该不省人事的跟踪狂愤而起身,像野兽般横冲直撞,推开了放松警惕的他。他跌倒在地,狼狈地摔到台阶下,嘴角咳出鲜血,跟踪狂拔腿就跑,迅速消失在长街尽头。
      我被吓坏了,哪还顾得上什么跟踪狂,冲上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抱歉,看来跟踪狂的耐受程度比普通人高,这种四毫安电流的棍子无法彻底令他失去行动能力。他抹开嘴角的血,向我道歉,我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将无辜的他卷进危险,最后害他受伤,我们本该只是一对擦肩而过的路人,相识不过短短一周,他为什么甘愿为我无条件付出?
      居然让他逃了,真糟糕。咦?你怎么哭啦?我没事的。他温柔地抚摸我的脑袋,自己站起来,我的鼻子又酸又涩,眼前一片模糊。
      我不想捉跟踪狂了,我哽咽着对他说。
      那怎么行?你会一直处于危险中,他惊讶道。
      不能再自私下去了。我鼓足勇气告诉他,不想再看到他因为我而受伤,我无法报答他的恩情,无力赔偿他的损失。
      正当我喋喋不休地忏悔着过错,忙着划清界线,他忽然愉快地放声大笑,一把将我拥入怀里。
      人的恶意没有根源,但善意有啊,我想我喜欢上你了。他顺势说道。
      我在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收到了一句不同寻常的告白。从震惊到怀疑,怀疑到开心,开心到愧疚,我的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因为喜欢,所以想保护,因为喜欢,所以不需要回报。请让我继续帮助你吧。
      他的话裹挟了炙热的盛夏,烧断了我紧绷的情绪,我应该给予他一个答复。
      因为喜欢,所以我也不想你受伤。
      他歪着头,仔细品味着话中深意。一个成熟的社会人原来也会露出这样不自信的表情吗?
      你的意思是……?
      我想我也喜欢上你了。
      吊桥效应也好,一见钟情也罢。既然察觉到了这份心意,就没有必要否认它。我现在的表情肯定精彩极了,挂着鼻涕流着泪,浑身热流集中到头部,不用想都知道脸红得不像话。
      那请允许我做你的骑士吧。
      骑士?
      以后夜班我来接你,送你回家。之前不是说过,跟踪狂不喜欢别人闯入他的猎场吗?只要我在,他就不会再出现了。
      可是你也有自己的生活啊,这样真的好吗?
      请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至少在解决跟踪狂事件之前,由我来守护你。
      他像定下契约那般,虔诚地吻过我的眼角。真奇怪,喜欢一个人竟能让我狂妄自大到这种地步?我居然开始相信,只要与他在一起,世间便不会再有艰难苦痛。

      ……

      “你看见他的脸了吗?”
      明明空调的温度已经低到18℃,座位上的入间仍然满头大汗。他单薄的衬衣湿透了,紧锁的眉头像要拧成绳。医生勾着腰,一遍遍为他擦拭额角,眼中闪烁着担忧。
      “我……”他摇头晃脑,与自己的潜意识做着撕心裂肺的斗争。
      “如果不想回答,你不必勉强。”
      入间双眼紧闭,颤抖着眼睑:“……看见了。”
      “你认识他吗?”
      “不……我不知道他是谁。”
      “那人让你的父亲下车,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捆……”入间的回忆断断续续,每提出一个问题,他都得犹豫良久才给出回应,仿佛有人勒住了他的咽喉,阻止道出真相。
      “他怎么样?他对你们做了什么?”医生柔声问。
      “他用绳子把我们捆起来,丢到后座,自己坐上了驾驶席。”
      “车开去了哪里?”
      “海环路……废园区。”
      “你为什么知道是海环路?”
      “我看见了……路牌……”
      “最后他胁迫你们进入了废园区一间平房,对吗?”
      “是……”
      “周围的环境怎么样?”
      像见到了恐怖的幻影,入间的身体一阵剧烈痉挛,医生见状打了个响指。浅眠中的入间苏醒,他的瞳孔涣散,无焦距地凝望着天花板。灯光落入眼中,为他点亮一丝微不足道的光泽。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递去热牛奶,入间喝了一口,发出一声古怪的猫叫。
      “喵——”
      那叫声尖锐而绵长,他学得像模像样。医生扶了扶眼镜,结合三天的治疗,从零碎的线索以及只言片语中推测道:“你看见了黑猫吗?”
      “有半身高的枯草,有猫,它每天晚上都会叫。”
      “你很害怕它?”
      入间欲言又止,与其说害怕黑猫,不如说他害怕的是猫叫。回忆黑猫本身,他的心中静若止水,然而一旦听见猫叫,他的皮肤立刻遍布鸡皮疙瘩,像听见来自深渊的恸哭。为什么他会害怕猫叫?他恍惚记起第一天的催眠,那时他进入医生布置的黑暗空间,也见到了黑猫,听见了猫叫。
      “我想,应该是声音……我害怕它的声音。”
      医生道:“为什么?”
      入间思考了一会,说:“车开到了废园区的一间平房,然后我看见黑猫蹬着后腿跳上墙沿,发出一声叫唤。那个陌生男人打开木门,把我们推到墙角……接下来,他一边比划着刀,一边说……”
      “说了什么?”
      “对不起,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中断陈述,低落地垂下头。
      “你无需向我道歉。”医生蹲下身子,牵起他的手,“该道歉的或许是我,既然这段记忆激活了大脑的防御机制,想要重新唤醒它,必然成为一条痛苦的追忆之路。
      “你真的愿意回想起来吗?你有选择的权利,如果不愿意,我会如实转告楼下的两位刑警。”
      手掌传来的体温烘烤着入间迷茫的心,他眨了眨眼,似懂非懂。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医生与带他看病的两位先生处于同一立场,现在似乎并非如此。
      因为他是唯一的幸存者,警察们约见了一位心理医生为他治疗。
      无论警察还是医生,都秉持着处理一桩事件,完成一项任务的理念。入间能理解,为赚取更多提成,他也会向顾客推销产品;为完成项目指标,他也会卑躬屈膝,笑脸相迎。
      关爱病人,体贴患者,或许是一名医生的职业操守,但眼前这位显然有些太过火。他说着暧昧的话,像伊甸园的蛇,引诱入间的思维,撩拨入间的心弦,偶尔还会与入间进行亲密的身体接触。
      一个陌生人做出同种举动,一定会使入间产生抗拒之心。医生与众不同,他觉得自己熟悉这份手心的温度,熟悉那双深沉的眼睛。
      他注视着医生,问出一直萦绕的疑惑:“我们以前认识吗?”
      “当然,我已经对你进行过三次催眠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入间正色道,“我指更久以前,在成为医患关系以前。”
      医生沉默片刻,说:“……我现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否则会在你的潜意识投下暗示。”
      “为什么?”
      “入间君,我们的治疗还没结束。如果提前告诉你,我们很久以前认识,那么你的潜意识中便会根植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将‘认识我’这个概念代入梦境,变成真实的记忆。”他放开入间的手,返回自己的座位。玻璃窗外的天空闷着灰色的云层,看来今晚又将迎来一场暴雨。
      “你愿意继续进行催眠治疗吗?”
      沉浸虚假的世界并非入间所愿,一个失忆的人选择追寻记忆情有可原。停留在事发之前,逃避自我,浑浑噩噩地生活,那么“铃木入间”则名存实亡。他不敢想象每天从医院里醒来,呼吸消毒水的气味,面对空荡荡的脑海,陌生的人脸。明明曾与他们相识,却不得不忘记——现在我记得医生,明天我却要将他忘记。
      不想再忘记了,失忆的人挣扎着,被遗忘的人呢?他们一定比我更痛苦。
      “入间君真是温柔啊。”得到答复的医生叹息道,“我不讨厌你勇往直前迈向希望的模样哦。”
      他取下挂在胸前的钢笔,缓慢地敲了三下桌面:“我们开始吧。”

      “你到底想要什么!是钱吗!我们可以给你啊!"女人躺在水泥地上喊道,她的双手双脚被两指粗的麻绳束缚着,说话的时候不得不昂高脑袋卷曲腿,像一条扭动的蛆。
      那姿态过于可笑,戴兜帽的凶手笑得龇牙咧嘴。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男人也跟着呼喊了起来,内容无非是些无营养的讨饶话,“求求你饶了我们”“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可以给你钱”。
      凶手倒还真对他的话燃起了兴趣,凑近脸,好奇地问:“你们能给我多少钱?一千万还是一亿?”他用鞋底拨弄着男人的廉价腰带,似乎对入间的家庭状况了如指掌。
      “没、没有那么多!但我们能给你三百万!”男人惊慌道,“如果不够,我们可以借,可以拿房子和车抵押,对了!孩子也可以!”
      “哦,那你打算怎么给我呢?”
      “可以手机转账!你跟我们回去,我把房产证交给你!”
      凶手啐了一口,狠狠踢他一脚,恼怒道:“你当我傻吗?留下转账证据?放你们走?不带脑子的窝囊废!”
      父亲的痛呼抓紧了入间的心,他用手肘支撑着身躯,试图与凶手沟通。他斟酌着词句,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乖顺又委婉:“那、那请问您怎样才愿意放过我们呢?我们明明无冤无仇啊。”
      “我们确实无冤无仇。”凶手笑道,“但我既然耗费精力将你们抓来,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放走?”他从一旁的木桌取下三袋未开封的眼罩,逐一给他们戴上。起初入间的父亲还尝试反抗,被颈边冰冷的利刃逼得退回了墙角。
      丧失视觉的三人挤成一团,靠凌乱的呼吸与体温寻找彼此的存在。凶手的胶鞋在地板上摩擦,咯吱咯吱,宛如水田里的青蛙。他朝入间的方向走来,使人寒毛直竖的鞋底声停在耳畔,一只胳膊拎住他的后领,粗暴地将他整个人拖起来。
      入间失去平衡,蹬腿挣扎:“你要带我去哪里!”
      凶手高高在上的声音如雷贯耳:“他们说你能拿去抵押,我当然要将你留作最后的筹码啊。”
      他感到自己进入了另一个房间,中途腿被卡在门框,凶手停下来提他的脚。他就这样被又拖又拽,像麻袋一样丢上一张窄小的折叠床。凶手在小屋内走来走去,他听见清脆的碰撞声,手腕上传来冰冷的桎梏,卡榫闭合时悦耳得像八音盒的琴键。
      入间瑟缩了一下,牵动链子,坚硬的金属勒紧他的皮肉。
      是镣铐……?一层绳索的束缚居然还不够吗?
      “乖乖待在这里,别老想着让我放你们走,来不及了。”凶手甩下这句话,摩擦着他的胶鞋渐行渐远。

      黑暗使人迷途,时间概念模糊不清。他被遗弃在未知的房间,凶手没再折返。从这里他能听见不远处传来父母与恶徒的对话,父母扯着嗓子讨饶,好言相劝,一再尝试以金钱诱惑他放弃作恶。
      为什么偏偏选上了他们?
      “人的恶意没有根源,作恶不需要理由。”
      一句话像破土而出的嫩芽,突兀地钻出脑海。凶手是随机选择的目标吗?不,他想起来了,他被一个恐怖的跟踪狂骚扰长达一个多月,那人摸清了他的住址,知晓他的打工地点与上下班时间,自然明白他们家有定期去海边的习惯。连这条常走的偏僻小路,他一定也提前踩过点。
      他甚至准备好了道具,规划了好了路线,预谋已久。这样心思缜密,有何用意?
      正当入间梳理着细节,企图从中捉出一两点不和谐之音,房外的凶手与父母的对话又有了新一步的进展。
      “我可以放了你们。”那人居然改口道,“告诉我你们的手机密码,还有银行账户密码!”
      入间的父亲报出几串数字,几分钟的宁静。
      “哦,不错嘛,原来真的有三百多万啊。手机我就先收下啦!”
      女人心疼的哭声不绝于耳。
      “喂喂,说好的放我们走呢!”
      “我说什么都信吗?我说我想杀了你们,你信吗!”他用嘶哑的声音大笑道。
      “为什么……杀了我们对你没有好处,你还会坐牢啊!”
      “我现在放你们走难道就不用坐牢了?”凶手反问道。
      “但、但也不用……杀……”
      “闭嘴!”
      入间的父亲痛苦地呻///吟。某种棍棒敲击在人体上,连接不断地传出厚重的闷响,哭声与求救声纷杂扰乱,揉碎了入间的耳膜。凶手像发泄积压已久的怨愤,持续攻击着他们,几十分钟,或许更久。
      父母的声音逐渐微弱,凶手的呼吸却越发急促。闹剧惊扰了房外的野猫,它们尖叫斥责,凶手停止施虐,气喘吁吁。入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恐惧与悲伤侵染四肢百骸,他不害怕死亡,但他担心父母的生命安危。
      索性屋内仍残留着他们细小的喘息声,这代表生命的呼吸令他得到了一丝安慰。
      短暂的振动鸣响地狱的房间,入间无法分辨是谁的手机,几秒钟后,凶手的胶鞋声越来越远。他走出了平房,屋外汽车的发动机嗡鸣,他开着车远去。

      那人离开了,或许正是逃跑的大好时机。入间扭动身体试探折叠床的大小,用指腹摸索着镣铐的锁孔,他使出吃奶的劲儿,镣铐另一端被锁在一根坚固的铁管上,根本无法逃脱。
      他没有放弃,抬腿想下床。镣铐跟床连接在一起,如果他能拖动整张折叠床的话,说不定能匍匐前行到父母身边。
      事与愿违,疲惫与饥饿让他头晕眼花,长久以来瘦弱无力的臂膀扯不动这张庞然大物。白白忙活了几十分钟,入间精疲力尽,他任由自己平躺着,不知过去多久,凶手刺耳的鞋底声又出现在房间。
      这次他没有听见汽车的声音,凶手徒步归来,他手上似乎拎着塑料袋。一阵板凳的推拉声,他打开了一罐饮料,喝得畅快淋漓。
      入间不动声色地聆听着。凶手偶尔会自言自语,对墙角的父母连声抱怨,他捏瘪易拉罐,将罐子丢到水泥地上,踢得匡匡作响。

      在这样持续的扰乱中,入间熬过一段漫长的时间。他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被更为恐怖的炼狱所震慑。
      起初是母亲短促的尖叫,那声音简直像一只打鸣的公鸡。随后是乱七八糟的冲撞声,这种凌乱的声音难以形容,像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轰隆声,呼喊声,重物落地声,利刃刺入皮肤时发出的噗嗤声。
      外面俨然变成一处战场,入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变故,他缩成一团,痛哭流泪。人的呼吸正在减少,从三到二,从二到一,最终伴随一声抨击,世界重归于静。
      结束了吗?我也要死了吗?他不禁想道。
      身躯重如铁,手肘处传来针扎般的疼痛,明明身处地狱,他却头晕脑胀,眼皮子打架,随时要再睡过去。
      入间从未如此奢望过光明,他祈求能从黑暗中解脱,渴求得到一个答复。永恒的绝望给他沉重一击,他时睡时醒,落入宇宙黑洞。蝉鸣与猫叫划分白昼与夜晚,将他和现实连接。
      他会因缺水而死在这个无人问津之地吗?
      夏日的气温烘培着尸体,蛋白质腐坏,微生物滋生,油脂与血腥勾引着苍蝇,它们嗡嗡乱飞,围着房屋像围着饕餮盛宴。
      无止境的黑暗,臭气冲天的地狱,诡异的猫叫。他在这三件无关联的事物中沉浮游离,直至被一声男人的惊叫唤醒。
      警铃声铺天盖地,那无机质的声音此刻竟美妙如天使的咏唱,带入间重回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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