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时

　　在家休养了半日，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第二天便照常去学堂里上课。第一堂课结束以后我正趴在办公桌上写课案，连身边来了人都不曾发觉。

　　“阿姊，门口有人找你。”

　　说话的是隔壁桌的小夏，刚从女校毕业就来了这里，很是活泼可爱的一个小姑娘。

　　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我实在是想不出到底会有谁在这个时候来学堂里找我。如果是哪个学生的家长，既然都跑到学堂门口来了，我也不好随便找个理由闭门不见。

　　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披上外套从办公室出来，没走多远便看到铁门外面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

　　“你好魏先生！”我一走近他便热络的同我打招呼，军绿色大衣里面是一身笔挺的浅灰色西装，黑框眼镜后面那双眼睛微微笑着，眉宇之间同睛珠有两三分相似，“好像是应该叫先生的，对吧？”

　　自昨天开始，天气便越发阴冷干燥，尤其是学堂外面甚为开阔，此刻正呼呼的吹着风，可是出于礼貌，他还是将帽子摘了下来拿在手里。

　　上次见他同阿楠在裁缝铺门口不欢而散，这次居然能打听到学堂里来找我，我还是有些惊叹。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同阿楠之间有什么矛盾或者是问题需要解决，可是出于某种原因，我还是同他客客气气的说话。

　　请问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瘦高的男子笑道，“我叫白羽甥，是白睛珠的哥哥。”

　　之前我曾对他的身份有过各种揣测，但绝对不是他所说的这种。而且我也不记得睛珠有这么一个哥哥。

　　于是我笑着跟他说抱歉，我所执教的学生里面没有叫做白睛珠的，他找错人了。

　　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我便准备转身回去，他却再次叫住了我：“魏先生请等一等！”

　　我觉得没有必要同他有过多牵扯，便隔着那道铁门跟他说，我很快就要上课了，请他不要继续守在这里。

　　说完我便转身朝学堂里面走，他却高声喊到：“我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我不希望再遇到他，所以在下午第一堂课结束了以后便匆匆离开了学堂回到家里。

　　见我这么早回家，婶婆倒是很高兴，说什么身体刚刚好一些，还是要多休息，学堂里的事带回来家里做也是一样的。

　　这么说着，便将一个小火盆端了进来，还嘱咐我门窗切不可关得太严。

　　站在书桌面前，可以远远的望见裁缝铺所在的那栋老洋楼，透过那些挂在电桩上的密密匝匝粗细不一的线路，还能隐约看到裁缝铺招牌的一角。

　　街上是欢快奔跑的孩童，天边是孤寂翱翔的飞鸟，而搁在心上的，是隐隐作痛的执念。

　　想必那个白羽甥已经找过阿楠不止一次，寻到我头上估计也是无计可施了罢。可纵使我三番五次远远的便避开他，最终还是被他堵在了办公室的门口。

　　这样有意思吗白先生？

　　我想我已经极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语气不至于那么让人难堪，可他却很严肃的告诉我：“睛珠的父亲，已经故去了。”

　　学堂后面有一处长廊，廊上是一片繁花似锦的三角梅，而此刻我正同他面对面坐在廊下的长凳上。

　　抬头看着那些红艳艳的花朵，白羽甥兀自说道：“伦敦的冬季也是阴冷，可是天空却永远没有这么明净，也不会似这边江小城栽种了许多的花花草草。”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白先生，我坐到这里不是听你跟我讲你在英国的生活的。

　　虽然多少了解一些英国人交谈的方式，可我的现在语气已经很明显的让他感觉到了我的不耐烦，见我起身要走，便收回了客套，从长凳上站起身开门见山的说到，他已经买好船票，过几天就要回英国了。

　　既是已经买好了船票，安安静静走了便是了，跑来找我做什么？

　　我的语气仍旧没办法好起来。

　　将那顶帽子置于胸前，白羽甥说：“睛珠的父亲在英国生活了几年，曾给予我和我的母亲极大的关照。”

　　我很遗憾，可是这些跟我没关系，这是你们自己的家事，不必同我讲。

　　这么说着，我扯了扯衣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的不那么敏感。这件事阿楠定是知道的，但很显然她并没有告诉睛珠。

　　“魏先生，”白羽甥靠过来，“我曾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他的孩子。”

　　然后呢？我问他。

　　“我希望睛珠能跟我一起回英国，在那里她可以享受到更好的教育和医疗。当然，如果白楠愿意和我们一起，那便再好不过了。我会在商行里给她争取一个合适的职位，或者她想做点别的，我也可以在资金和人脉上给她提供帮助。”

　　可是她拒绝了，对吗？

　　“是的，”白羽甥顿了顿，“白楠不仅拒绝跟我一同回英国，她甚至不允许我单独同睛珠见面。就连我给她的钱，她也退了回来。”

　　白羽甥眼底分明有一丝落寞，可我看不出来这落寞到底是关于睛珠还是阿楠。

　　对不起白先生，我没有权利干预阿楠的决定。如果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支持，我觉得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而且她们现在也只是暂时住在我这里，我跟她也不是很熟，她对于以后的想法，我也不知道。

　　听我这么说，白羽甥突然笑了：“魏先生，我怎么觉得你很在乎白楠，却又急于要同她撇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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