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有鱼

　　门小门觉得自己在做梦，但她又切切实实感受到周围四散的阴凉，好像冷风彻骨，寒气逼人。

　　鱼司和沺浦浦都陷入暴走的边缘，这回连沺浦浦也不再恐惧，他满眼都是对笼子里那只小鬼的怜爱与痛惜。

　　鱼司的愤怒就更不必说，他可是那孩子的亲哥哥，而且不知那孩子怎么了，他躺在笼子里一动不动，好像特别虚弱。

　　不过就连门小门都有意识到，这是陷阱。

　　窗外天色与深夜没什么太大区别，这层平台氛围压抑无比，好像有人正将空气慢慢抽离，总之门小门根本承受不了。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夭儿，等浦浦哥哥来救你！”沺浦浦抬腿就想跑上前去，不过还未待他上前就被鱼司拉住了。

　　鱼司按住沺浦浦的脑袋，他拦住沺浦浦的去路，之后便轻声说道：“我猜到是谁了。”

　　似乎是听见了动静，笼子里的孩子竟有了一丝意识，露在袖子之外细嫩的小手指轻轻一动，他看起来像个人类。

　　“哥哥……”

　　声音很小，很轻，那孩子虚弱呼唤。

　　“夭儿别怕，哥哥在。”鱼司说完停顿片刻，他一手按住沺浦浦的头，一手将门小门推向身后。眼睛向四周扫视，只听鱼司说：“出来吧，还需要我请你吗？”

　　“鱼司哥，你知道是谁？”沺浦浦将鱼司的手从自己头上扯下，他也戒备地看向别处：“我认识吗？”

　　鱼司用力点头，目光如刀：“你当然认识，冥界就十几位顶级大鬼，此岸山庄独占六席。”

　　沺浦浦忽而震惊得眼睛都快瞪了出来，他弯了弯膝盖结结巴巴地说道：“此岸山庄六位顶级大鬼，除了失踪的鱼大哥之外，就是鱼司哥、管家阿伯还有丑莯哥，因为人手不够才又把我纳了进来。剩下的一个……就是早年被此岸驱逐的，拾稻。”

　　“拾稻，出来吧，我知道是你。”鱼司的声音好像完全能够冲破空气，字字成风。

　　鱼司最后一个音节刚落，他便伸出手掌一瞬攥紧，昏暗的平台四角忽而“砰”的一声窜出血红幽火，那火看上去与鱼司眸子是同一种颜色。

　　门小门躲在鱼司身后吓得头发都在抖，此时，这荡漾红色光芒的空间像极了炼狱应有的模样。

　　【这才是鬼样嘛，鱼司！】

　　然而门小门内心竟然觉得鱼司此刻更帅了，她如魔怔一般抬头去看鱼司的脸，谁想抬头之间她就看到平台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一身黑色大袍的人，只是因光线甚暗而看不清脸。

　　“果，果然是你，拾稻！”

　　沺浦浦气势汹汹，但当那拾稻的脸向他转来时，他便掩去了声响。

　　鱼司则抬手挽上自己衣袖，尽显王者气势：“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就看你想活还是想死。”

　　那拾稻没有说话，他只是逐渐低下头去，最后发出一声冷笑，不成想，他这一笑竟召来了周遭空气的鬼魅笑声与他一同奏鸣。

　　就像百鬼齐笑一般。

　　“是，是恶鬼？”沺浦浦问。

　　“你们不是说它们白天不会出来吗？”门小门反应半天才开口喊了出来，心里也不再花痴，而是哭喊不已：

　　【天呐，难道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我还没有吃到想吃的零食，家里还有好多布丁没有过期！不要，我不要死啊，我不要！】

　　——“哦，天黑了。”

　　门小门自问自答。

　　“小门，你和浦浦去救我弟弟。”鱼司说着一把将门小门和沺浦浦推开：“浦浦不善战，护着点他，拜托了。”

　　“哈？”门小门站稳之后破天荒地反应快了一把，她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合不拢的嘴巴，心里再次怒吼：

　　【我顾着他们，谁顾这我啊？我可是个女孩子啊！】

　　然而在鱼司眼里，门小门还是个相当厉害的女孩子。

　　“别说了姐姐，我们快去救熊孩子！”沺浦浦说着一把拉住门小门，二人极速快跑，沺浦浦果然如鱼司说的那样不善战，他是根本不战。

　　门小门反应慢，她看到相貌极端恐怖的恶鬼时还没来得及大喊大叫，接着就听沺浦浦吓得快哭了似的提醒门小门小心。

　　那意思就是门小门该动手杀鬼了。

　　然而门小门则依旧如上次一样，她什么都没做，当恶鬼靠近之时便被她的护身符秒成了灰烬。

　　“诶？”门小门自己都不敢相信。

　　“诶诶诶？”沺浦浦比门小门都惊讶，接着二人就对视一眼，这一瞬间门小门在沺浦浦眼里简直高大威猛：“姐姐，你是我的女神！”

　　【诶？我也是女神了？】

　　门小门傻笑着就这么一路被沺浦浦拽着狂奔，一路又在心中窃喜不已，好像完全忘记什么鬼啊怪啊，她俨然就是一位女神。

　　二人就这么一路向笼子冲去，而门小门又一路误打误撞干掉几只恶鬼之后，他们终于靠近了笼中的小孩。

　　笼中小孩看起来很小，门小门站在笼子外面都觉得这小孩甚是可怜。

　　“浦浦哥……”小孩躺在笼内，他看到沺浦浦的刹那就哭了出来，好像看到了亲人，一心的委屈都想向亲人发泄一样，但声音又虚弱无助，软绵绵的，像棉花糖。

　　“乖，别怕，我们鱼夭夭是男子汉！”沺浦浦这么说着，他双手握着笼子，脸紧紧贴在两个栏杆中央，好像他想将自己整个挤进去一样。用了两次力，沺浦浦见自己根本无能为力之后，他反倒哭了出来，比那孩子哭得都凶：“我怎么这么没用啊，第一次实战就这么差，我对不起鱼司哥的教导，对不起冥界顶级大鬼这个称号！”

　　门小门像看傻子一样去看沺浦浦，她张了张嘴想着不愿伤害这少年的自尊，但嘴又不听使唤，直接便脱口而出：“憋回去。”

　　“哈？你有没有同情心啊，姐……妈呀！你，你你你……”

　　然而不待沺浦浦说完，门小门的双手就分别握住两根金属杆，只听“吱呀”一声，那笼子便被门小门楞是强行掰得扭曲，直接掰出了一个大窟窿。

　　之后门小门才说：“我不是你妈。”

　　“诶？”

　　沺浦浦像见了真鬼一样打量门小门，两只眼球好像能夺眶而出似的，他张着椭圆的嘴巴惊恐不已，总之在他眼里，门小门绝不是人。

　　门小门才不理会沺浦浦，她双臂一伸就将笼子里的孩子抱了出来。听鱼司说这孩子有十岁，但看这样子感觉比人类同龄小孩要小巧很多。

　　“哥哥……”小孩被门小门背到背上，他奶声奶气地唤道。

　　与此同时，鱼司正与那个名为拾稻的人交战，他的力量受人世影响而削弱不少，但他发现这个拾稻倒是比以前还要厉害。

　　“你果然在用邪术。”鱼司低声怒吼。

　　“可惜，还没想明白怎么用鱼族鲜血祭祀。”拾稻冷笑：“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

　　“我弟弟若出什么事，我一定叫你魂飞魄散。”鱼司说着，血红色火光一瞬自掌心蔓延，下一刻便与那拾稻掌掌相抵。

　　谁想，两人的力量在同一时间碰撞，强大的光芒以二人为中心向外扩散，整层的全部窗户伴随“咔嚓咔嚓”的巨响骤然粉碎，最令鱼司等人没有料到的是，拾稻的身体竟刹那化成无数恶鬼，那些恶鬼顺着破碎的窗子一冲而出。

　　同一时刻，鱼司脚下竟浮起一层阵法，显然他刚才就在阵中央。

　　“鱼司，感谢相助，来日方长。”

　　拾稻邪恶的声音自窗外传来，可笑声逐渐远去。

　　“可恶！”鱼司的脑子极速运转，终于被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然而为时已晚。

　　“什，什么意思？”门小门挠挠头发，她又用力掂了掂背上的小孩，完全没明白眼下的情况。

　　沺浦浦武力值不行，但脑子还是可以的，他也反应过来并立刻解释：“原来是这样，拾稻还没有学会怎么用鱼族血脉开邪术，所以他干脆借助鱼司哥的力量开启另一重邪术，他将恶鬼分散入人世了。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鱼司没有慌，他抬手摸摸自己弟弟的脑袋，之后又对门小门表示感激：“谢谢你救了我弟弟，我们出去再说吧。”

　　门小门在鱼司将自己弟弟接过去之后才缓缓点头，虽然她还是不太懂，但她明白，恶鬼从这里冲出去了，那夜晚就要不安宁了。

　　“这座医院也四处都是恶鬼，我们下去的时候必须小心。”鱼司又看向沺浦浦：“浦浦，拿出你考核时的运气，别给我丢人。”

　　“鱼司哥～我可以选择原地晕倒吗？”沺浦浦傻乎乎地问。

　　——“他只能给你丢鬼。”

　　门小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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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一同冲下五楼，鱼司还是走在最前面，他此时背着自己弟弟，比之前要柔和很多。

　　然而门小门光顾注意鱼司的背影，却没想到鱼司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之后她便差点一头撞在鱼司身上，还好刹车及时，这才没伤到小孩。

　　“怎么，会……”沺浦浦小声问了一句，这声音足像吓破了胆。

　　门小门站稳之后立刻顺着鱼司和沺浦浦的视线去看，这一看不要紧，门小门倒是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刚刚他们还走过的第四层，现在已经完全变了样子，整个走廊泛着绿光，不知哪里来的阴风吹卷沙石，破碎的玻璃在地面“叮咣”作响。

　　他们看不到任何鬼影，但就是这么阴邪。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样了？我们怎么下去啊？”沺浦浦焦急地低吼，他也才比鱼司弟弟大几岁而已，他从未见过如此情况，哪怕他也是鬼。

　　但那也仅仅只是种族而已，恐惧是生物与生俱来的情绪。

　　——“跳窗呗。”

　　门小门再次语出惊人。

　　“不行。”然而鱼司立刻反驳：“这是鬼术，所有陈设都变了样子，这就意味着我们看到的所有都是鬼怪之术，说不定跳下去我们就又会回来。况且……四楼，你是人类，你要如何跳？”

　　【他也太体贴，太温柔了叭……】

　　门小门在心里抱住自己的桃心，此时所有恐惧都化成粉色泡影一闪而光。

　　“我能看清路，我带你们出去。”鱼司说着，露出了一个叫人安心的笑意：“跟我走吧。”

　　“好。”

　　门小门觉得，自己真的遇到了生命中，最特别的人……

　　不，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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