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式恋爱

　　那天晚上睡觉前江蜀又想起了以前自己行走的过程，
　　那时他出走故国，一路边走边画，他的画夹是他的所有经历和思想。有没穿鞋站在冰上的老人，有在战争中哭泣的孩童，还有在炉火边微笑的少女。
　　那是世间百态。
　　在他出走画画时燕星也在异国练舞，每晚都缩在练习室给他打电话哭诉自己的腿疼腰疼，说自己不想练了，也不想出名了。
　　燕星的梦想逐渐从一级的芭蕾演员到男团顶级流量。而江蜀的梦想也从在卢浮宫办画展到漫画成名。
　　人的成长是变平庸的过程。
　　也是变稳定的过程。
　　在中东江蜀和子弹擦肩而过，也曾抱着藏有毒品的包裹躲在山洞里而不自知。混到赌场上抓捕老千，也在管教所被强制注射过镇静剂。
　　他的编辑问过他，你怎么情愿只待在家里画漫画。
　　我也不清楚。
　　只是神奇的是，他经历过太多因为一些事情回国后燕星也回国进了家娱乐公司被包装出道。
　　他们一直在一起。从过去到未来。
　　燕星拿了瓶酒进来狡黠的晃晃酒瓶冲他笑，两人碰瓶一笑，一饮而尽。
　　隔着墙的华朝暮和华情在一本正经的剪窗花，华情毛手毛脚的划伤自己被他哥训斥。
　　“快贴上，信息素出来了不好。”
　　“知道啦。”华情贴上创可贴后看华朝暮的剪纸“你剪的这个是什么啊，梅花？”
　　“桃花。”
　　华女士在一楼给每一个红包上写字，在华情的红包上写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在燕星的红包上写成名在望，万事顺利。
　　江蜀的红包是桃花朵朵，喜讯连连。
　　华朝暮的红包是金榜题名，桃花连连。
　　第二天除夕，江蜀特地找出华女士准备的兔毛小毛领的衣服，燕星一本正经的套上红袜子。
　　看见那个袜子上歪歪扭扭的金色还在扒丝的福字，江蜀忍耐一会终于问“你去年是不是也是这个袜子啊。”
　　“眼神真好，我前年也穿的它。”
　　华朝暮兄妹穿的红色唐装，华情一袭红色高开叉旗袍强势漂亮。
　　就是可能冻腿。
　　华家的传统是厨房从早热到晚，桌子上不能有空档。所以华女士从早开始煮粥炸鸡腿。江蜀刚到厨房嘴里就被塞了个鸡腿。
　　“江宝贝好不好吃”华女士笑眯眯。一身红色福气满满。
　　“好次”江蜀给面子的竖起大拇指。
　　中午江蜀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期间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自己编辑一个是和自己关系不错的粉丝。
　　燕星大长腿一迈坐在他身边“宝贝咱们放烟花去吧。”
　　“大白天的放什么烟花。”
　　于是在七点多，华朝暮兄妹和江蜀他们去放烟花。
　　黑暗中江蜀开车往小区外的郊区走，路上没有一个人，但路灯和灯笼贴心的亮着，一路指引车向前行。
　　大红的灯笼把春节的气氛渲染的恰到好处。
　　“到了。”
　　这里是之前江蜀和燕星瞎开车时发现的郊外，离家不远周围还没有人住居住。
　　华朝暮充当苦力一点点摆好鞭炮，燕星和江蜀在一旁点呲花。
　　“哥，你摆个心摆个心。”华情绕着他乱蹦乱跳。
　　江蜀一边哈气一边点呲花，当火花窜出来时江蜀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燕星，快来！我的亮了！”那边的燕星也点亮了呲花兴奋的空中挥舞画画。昏黄又明亮的光映的脸暮艳又美丽。
　　两人兴奋时鞭炮被他俩点着，巨大的炮竹声和飞扬的土屑混杂升入空中，江蜀被短暂的失聪吓的退后两步，随后被自己逗笑起来。
　　燕星兴奋的跟着拍手，一群人在飞扬的红色纸屑中笑的像个小孩。
　　炮竹声结束后天地一瞬间寂静，燕星吵吵着太安静了去点烟花，江蜀拉紧围脖像个幼儿园大班似的拍手，不知怎么华朝暮站在他身边，见他看过来弯着眼睛说了声新年快乐。
　　话音刚落烟花冲上天空，热气蒸腾出来那方天地一瞬间通明，无数烟火在黑色的天空中炸开，江蜀被身旁的华朝暮捂住口鼻，耳边传来雌性有清冷的低音“气体有害。”
　　一旁的华情没有围巾也没有口罩，有些不高兴又有些迷茫。
　　江蜀的思绪还没有回来又被燕星的尖叫吓懵。有火光向他冲来，华朝暮把他拉到身后扑倒，厚重的羽绒服抵消了一部分来自地面的冰冷与撞击的疼痛。等到江蜀再次睁眼就是华朝暮的眼睛和长睫毛。
　　这个人是不是夹过睫毛。
　　不对不对…刚才发生了什么。
　　江蜀挣扎着想起来却被华朝暮按住，那人简短的说“起火了，没事。”随后他起身拿出不知在哪里的湿毛巾上前扑灭。
　　那句“没事”想一块被火烧过的碳硬硬的砸在他心里的冰川上。
　　有些地方的冰也好像被刚才的眼睫毛撩化了。
　　火势并不大，是不知哪里的小火星点燃了原地的碎纸片和易燃的木制品才爆发的火花。燕星的那声尖叫也是突然被吓到的。
　　控制住场面后兄妹清理了一番现场，尽可能不打扰火警叔叔。江蜀保持着满脸的热度开车送他们回家。
　　热闹的年夜饭后是每个人喜闻乐见的发红包情节，华情摸摸红包喜笑颜开。
　　真厚！
　　收到红包的江蜀还处在迷茫状态，直到倒数声响起，电视里和全家人跟着一起喊时他偷偷隔着人群看向华朝暮。
　　隔着喧闹与亲友，隔着明亮的灯火与空气。看向那张脸。
　　那张立体的，有长睫毛的脸。
　　自己的小外甥。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在主持人和身边人的新年快乐声中他的心里迷茫雾一下散开。
　　视频里的烟花升空，新的一年在欢笑中拥抱人群。
　　江蜀突然明白，原来刚才的心跳加速，眼睛里只有一个人，心里也只有一个人的现象是心动啊。
　　那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这才看见红包上华女士对他的殷殷盼望。
　　其实不用桃花朵朵。
　　一朵就够，只要那朵叫华朝暮的桃花开的好，开的美就行。
　　他要在新的一年给那朵叫华朝暮的桃花施肥浇水。让他从早春一路开到他自己的暮年，在这期间，这朵花只是他自己的。
　　娇嫩与否都是自己的。
　　看完春晚就各回各屋睡觉，燕星困得要死往楼上爬被江蜀抓住，回头只看见一双亮闪闪的眼睛。
　　“我要追我外甥！”
　　燕星太困了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拍拍他肩膀就接着爬阁楼睡觉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燕星醒来偏着头看从落地窗透过来的阳光。猛的想起昨晚江蜀对他说的话。
　　他说他好像要追他外甥？
　　追呗…等等？
　　燕星一个翻身从阁楼跳到楼下的床上，把还在睡梦中甜蜜的人摇醒问他“你昨天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人被暴力整醒也不生气，缓过来擦擦眼睛哑着嗓子说“我喜欢华朝暮！”
　　“你再说一遍。”
　　“我喜欢华朝暮！”
　　燕星终于放弃，他坐在被子上看裹在被窝里神采奕奕的江蜀说“你之前不是放弃了吗。”
　　“我这次是真喜欢。”信誓旦旦。
　　“那行吧”燕星抓抓头发“别再送花就行。”
　　江蜀固执的不听劝，给那个花店老板连环打电话要买花。
　　大过年的老板被迫生意也不生气，声音揶揄中带着笑意“这是复合了还是下一个啊。”
　　“我没分手！”

　　最终花还是没送成，老板听完八卦后乐呵呵的说自己回老家了，赶不回来。
　　“你故意的吧！”江蜀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气炸了，恨不得穿过网线去掐他。
　　什么人啊这是，故事讲完了之后告诉人今天送不了。
　　大年初一华女士煮水饺，说是寓意来年福运顺如水。江蜀穿着个红睡袍在她身边晃悠，终于趁其不备在一个饺子里塞了个小金币，为了防止认不出还在表面粘了个葱花。
　　在卧室里做拉伸的燕星看江蜀回来后一脸荡漾春心，脚步都轻快打着旋。就知道又做什么自以为浪漫的蠢事了。
　　他可懒得管。
　　反正那个华朝暮人也不错，除了有点傻没什么缺点。
　　而且…
　　燕星想起放烟花时华朝暮将江蜀护在身后的紧张模样。
　　不见得这两个人不是互相喜欢。
　　呵。果然，爱情的本质是相互吸引和彼此付出。万年不变的真理，就连曾经的浪子和如今的古板都逃不出，
　　啧啧啧，还是舅甥恋呢。
　　燕星压着腿，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当伴郎的模样了。
　　中午吃水饺，华女士给每个人的领子上都系了个福袋，轮到华朝暮时特地拍拍他领口强调一句“朝暮也不小了，福袋祝你来年好运爱情来。”
　　同龄的华情：？？
　　我也没对象啊？
　　开席之前江蜀就偷偷往盆里看过，开桌后直接盛了一勺带金币的饺子到华朝暮碗里，之后就一心等着华朝暮的反应。
　　他甚至连台词都想好了，就一脸惊讶，用电视剧里的omega声音说“这个金币是我特意放的，谁吃到它谁就会幸运一年哦。”
　　尾声一定要拉长。
　　结果等到华朝暮盛第二碗了，什么反应也没有，江蜀的悉心准备毫无施展，甚至开始怀疑小金币是不是让华朝暮吞下去了。
　　胡思乱想的江蜀咬着筷子看向华朝暮，估计是目光过于炽热或怨愤，华朝暮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
　　我的桃花开花苞了。
　　心动还没持续上两秒就被华情的鬼哭狼嚎打断，华情呸呸两声从嘴里吐出了东西，口齿不清的抱怨着“这是啥啊就往饺子里放，牙差点硌掉。”
　　心被‘呸’死的江蜀看着桌子上那个还带着口水的金币，如丧考妣。
　　吃瓜群众燕星观察他的表情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憋着笑帮好友打圆场。心里快被这个傻缺操作笑疯了。
　　自称闷闷不乐的江蜀躲到了画室里，燕星去看望他时他正坐在花架前啃猪蹄，回头一笑满脸油光。
　　“你不是闷闷不乐吗？”燕星狐疑。
　　“是啊。”江蜀回头又啃一口“所以吃猪蹄啊。”
　　画板上已经起了个大体的形，凭借鼻梁燕星认出画纸上那人是华朝暮。
　　唠会嗑燕星就回去练舞了，他们那个团全指着他一个人呢。
　　等再次去找他时是晚饭时间，一桌子人等着他却迟迟不出来，燕星上楼去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后直接把门推开。
　　迎接他的是一阵寒风。
　　“你怎么把窗户打开了！”燕星在家里穿的单薄，被冷风一吹全身汗毛都要起来了。反观在画板前的江蜀，穿着之前的红色睡袍外面罩了个脏兮兮的斗篷。
　　“你不冷吗你。”燕星不敢关窗户，生怕打断了他的艺术创作。就像前几年一样，江蜀就爱往长年冰寒的地方去画画。
　　江蜀一直不说话，坐在画板前好像入魔了。明明不大的身子却把画挡的严实。燕星想走近去看却被身后不知哪里来的人撞的一个踉跄。
　　再看江蜀时他身上已经被披上了一个长风衣，华朝暮正帮他系扣子。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煞然间的温暖将江蜀从严寒天拉回到人世间，暖意唤醒他后，穆然回头就撞上一张关切的脸，随着动作的幅度那副画也呈现在两人面前。
　　是在红色光影里侧头微笑的华朝暮。
　　是眼里有万种温柔，是在喧闹与道贺中垂眸微笑的华朝暮。
　　华朝暮看着画里的自己感觉是看了场景重现，他记得这个时候，在倒计时中他看见江蜀愣愣的看他就笑了下。
　　可他不记得自己这么好看，眼里有这么多的光。
　　好像整个世界都被他的眼睛点亮，然后映在眼眸中央。
　　风还在呼啸的吹来，气氛却在从内而外的升温。华朝暮视线下移对上江蜀的眼睛，那人脸上还带着颜料，仰头的姿势无邪。
　　“你…”
　　“哥！”华情开门冲进来“你们干啥呢还不下来吃饭。”
　　气氛回温。
　　燕星：……我感觉你要挨揍。
　　江蜀洗了把脸就下楼吃饭了，吃的还是猪蹄，华女士有点担忧的看着他“江江啊，你这都吃了三猪蹄了不撑啊。”
　　“不撑。”
　　燕星嗤笑，以前江蜀画画喝酒，现在画画吃猪蹄。
　　堕落成猪的过程。
　　吃完晚饭。江蜀接着上楼画画，吃饭期间一直避着华朝暮，饭后急忙奔回画室画完了那副画。
　　在落款时，江蜀考虑已久，这幅画于他而言简直完美，它记录了自己心动的高峰时刻。
　　黑夜来临燕星在外面敲门让早点睡觉，最终他匆忙落款应声而去。
　　晚上华朝暮估计燕星不在画室就推门进去，掀开画布想拿相机把画拍下洗出来收藏。回卧室放大看照片发现了什么再次冲进画室。
　　他一把掀起画布凑到人物的眼睛上仔细看。
　　果然。
　　江蜀的落款在眼睛里，巧妙的融进了光影中。
　　在房间里泡脚的江蜀还在感叹他的创意和智商。能想到落款在那简直是天才。
　　他就是在华朝暮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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