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杂水沉生

作者:问地瓜谁是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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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 章


      邓相卿赶到时,梦生依然在地上趟着。

      他算了下时间,这丫头,大概已经这么倒了将近一个小时了。

      叫他说什么好。

      梦生见他来了,眼皮也没抬,就只是自顾自出神。邓相卿伸手去抱她,她眉头一皱,直呼:“疼疼疼——”

      邓相卿吓坏了,忙问:“哪儿疼?”

      “腰……”

      “怎么搞的?”

      梦生叹了口气:“挨打没站稳,磕床角上了。”

      邓相卿心里一凉,正想打120,梦生却拦住了他。她咬牙道:“没事,你把我翻过来,慢点儿……没那么严重。”

      于是,经过缓慢的移动,藤梦生终于被放到了床上。邓相卿又下楼买了几根冰棍,给她敷脸。

      梦生这才问他:“你怎么来了?”

      邓相卿皱了皱眉头:“你说呢……海月电话一来我就知道没好事儿。”

      “她自己怎么不来?”

      “忙吧可能。”

      “钥匙也是她给你的?”

      “不然呢?”

      ……

      梦生不再说话。邓相卿看了她一会儿,问道:“没事了,那我走了?”

      “不行。”

      说完这两个字,梦生简直恨不得再给自己两巴掌。

      怎么就不行了?人家就是来帮个忙,看看她的情况,怎么就不能走了?

      邓相卿本来都站起来了,听见她说“不行”,立马又坐回了床边。他笑道:“把我拉黑了,还不让我走啊。”

      梦生有点害臊。她咬住下嘴唇,又把头扭到一边。

      邓相卿轻笑了一下,拧开桌子上的红花油,单手把梦生揽到身边。梦生忙捂住自己的后腰:“不行!”

      “还不好意思了?”邓相卿佯怒,“要跟我一刀两断,彻底划清界限是吗?”

      梦生委屈地看了他一眼,眼泪就下来了。她没再阻拦,任由邓相卿拨开自己的手,给她揉着红花油。掌心的温度和力度都那么适中,她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问她:“还有哪儿?”

      “没了。”

      邓相卿心疼地看了一眼那红肿的面庞,感叹道:“老太太可真下得去手啊。”他话锋一转,故意说笑道:“你说,我完全符合你相亲的条件啊,怎么就不能把你给娶了呢?”

      梦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拿我调侃有意思吗?”

      邓相卿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她说,结果被她这么一怼,那些话又都被堵回去了。他自嘲道:“嗯,我是痴心妄想,做白日梦啊。”

      梦生不想再搭理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她将手臂挡在眼前,却听见了邓相卿的自言自语。

      “梦生,我真不明白你想要什么。”

      “你越界了。”梦生没好气道。“炮友而已。你不也是这么定义我吗?那天你亲口说的啊。既然你想把话说清楚,那我也明确告诉你,我把上床跟感情分得很开。作为床伴,我不在乎你除了我之外还有多少个女人,也不在乎你多久和我搞一次,我只在乎你有没有传染病,持久不持久。同样,我也不会给你什么压力。除了床上的享受,别的都跟我没关系。”

      “……炮友啊。”邓相卿的笑容似乎掺杂了几分苦涩、几分嘲讽。他点点头,没有再插嘴,他倒是想听听这丫头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如果你要谈感情,那不好意思,我只接受唯一。你知道的,我不想总活在别人的阴影里面,永远见不得光。从小到大,在我姐身上我难受太多了。我也不要在你心里跟别人做对比,我知道我永远比不过别人。”

      “梦生,你有你自己的闪光点。”

      “有用吗?”梦生质问道。“爱情对我来说特别特别珍贵,虽然我没谈过恋爱,可是我知道,只有在爱情里我才能体会一下,被捧在手心里是什么滋味。”

      邓相卿的心有些摇摆。在这一刻,梦生心里所想的,其实跟其他女人并无不同。可他却像疯魔了一般,他脱口而出:“如果我答应你,你是不是也能忘了任霜,只爱我?”

      他情愿以后只有她一个,他只想好好保护眼前这个小姑娘。

      “当然。”梦生的声音轻轻的。她想了想,话锋一转:“不过这不可能。这不现实。”

      “为什么?”

      梦生苦笑。

      “你糊涂了?邓相卿你好好想一想,如果真那么做,你要面对的是什么,要承受的是什么?你真愿意每天对着一个有心理疾病的老婆吗?不能给你减轻负担,只能给你增加压力,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邓相卿果然犹豫了。

      梦生继续道:“我是个拖油瓶,只会拖后腿。作为一个玩物,一剂调味品,我都还勉强及格。如果你犯傻把我娶进家门,那就真是……难登大雅之堂了。”

      她何尝不想像海月一样,被别人提起时,总是艳羡又夸奖。工作和生活,她不求像姐姐那样两手抓,那是神人,她做不到。她只要做好其中一项,就能够知足了。

      可她的努力从来也不会得到肯定。只因,她不够好。

      无论如何,都不够好。

      那还做什么呢。还要什么呢。

      邓相卿突然问道:“那你认为谁能实现你的价值、满足你的爱情?”他轻笑:“任霜?”

      “你能不能别老提任霜了?”梦生气得差点坐起来。要不是腰疼,她简直能把邓相卿推到地上。“你今天晚上怎么了?你吃醋吗?”

      “不正面回答,就是默认。”

      梦生无奈得很。她干脆说道:“我累了,刚跟我妈吵完,不想跟你也吵。”

      邓相卿叹了口气,给她换了一根冰棍。

      ……

      凌晨两点,海月这边才成功安慰好母亲,劝了她睡觉。她看上去疲惫极了,软软地依偎在丈夫怀里,这是她唯一的港湾。在这里,她不再是海上的冷月,她只是一片小小的孤帆。

      丈夫感叹:“把我老婆都累出黑眼圈了。”

      海月搂着他,闷闷道:“没办法,从小就这样。梦生不像我,她什么都往心里去,还爱顶嘴。我妈呢,又特别爱计较,心是好心,可说的话总是那么伤人。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的,谁也不服谁。”

      “也是。你妹妹那个脾气一点也不像你。”

      “我好累啊老公,”海月嘟囔着,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夹在我妈和梦生中间,偏向谁都不行。里外不是人呐。”

      “让老人认错呢,确实是比较难的。你劝过梦生吗?”

      “让她认错?”海月摇摇头。“我还是做梦吧。”

      床头灯一关,整个卧室陷入了黑暗。海月的呼吸变得匀速而深沉,她很爱打扮,所以即便睡着了,身上也是香香的。

      丈夫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个吻停留了很久。久到,海月的梦里,也都是那样的缤纷和温暖了。

      闭上眼后,男人又想起了自己的妻妹,藤梦生。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子时,她好像才十六岁?他记得那一年,他和海月才刚谈上恋爱。

      那是他第一次去海月家,窄窄的院子,左右各有一间小屋。那天下着雨,院子里坑坑洼洼全是积水,梦生从大门外嘻嘻哈哈地跑进来,一脚一个水坑,喷了他一身泥。

      当然,那时候的梦生,也还不认识他。

      梦生愣住了。事实上,对于这个陌生的男人,她并不好奇,也不感兴趣。但出于礼貌,她还是说了声“不好意思”。

      她摸着怀里的小猫,傻乎乎地说:“叔叔,不好意思啊。”

      海月隔着玻璃笑话他:“哈哈哈……都成叔叔啦?”

      梦生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起来。雨水把她淋得眼睛都睁不开。

      那时还不是姐夫的他,也只得无奈地欠欠身。他随口说道:“猫淋雨会生病的,要不你先进来?”

      海月的母亲正在准备出摊要卖的货品,她边收拾边嘲笑:“不用理她,傻子一个。”

      廊下的梦生尴尬地看了他一眼,搂住自己的猫,往右一转,进了另一间房。

      那间房,后来他去看过,里面空间很小,只摆了一张铁丝网的单人床。周围摆的都是些斧凿、刨子之类的工具,还有两个大缸,大概是冬天腌菜用的。还有个破纸箱,摆在窗子底下,海月说,那是梦生的“书桌”。除此之外,房间之内,便被各种食材占满了。白菜、鸡蛋、面粉之类……还有各种油盐酱醋的小缸子。

      海月解释,母亲每天都要推车出去卖小吃,早上一遍,晚上一遍。白天的时候,基本也都是在路边候着。所以材料,必须提前准备充足。

      至于海月自己,则和母亲挤在另一间大屋里,生存条件也没好到哪儿去。她表示,自己还挺羡慕梦生能有自己的房间的。姐妹俩也换过,只是不到三天,梦生必会被母亲赶回去。

      母女两个,仿佛天生不和。

      他跟海月许诺:“我会让你们搬出这里的。也会给你自己的房间。”

      海月大大方方地笑了:“不用,我自己能做到。”

      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再不行,就十年,二十年。她自己的理想,要靠自己来实现。

      “那我什么时候能娶你呢?”

      海月坚定地告诉他:“等我有足够的能力,养活妈妈和妹妹的那一天。”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应该也不会很远吧。你不愿意等,我也不强留。”

      “不,我愿意。我也会努力……让你不那么辛苦。”

      海月冲他眨眨眼。

      “做我的依靠,可不是那么简单哦。”

      他凑近海月,坚定地说:“海月,你永远是我心上的月。神圣、皎洁、明亮。是你的光辉,才照亮了我的存在。”

      梦生把窗户一推,调皮道:“大海叔叔,你也太酸了吧,唉哟哟,我的牙都倒了。”

      海月护着男友,没好气地问道:“什么‘大海叔叔’啊?”

      梦生把头一歪,似乎若有所思:“你是海上的月,是他心上的月,他不就是……大海么?”

      “小屁孩懂什么……”海月娇羞地低下头,偷偷用余光瞥着“大海”。梦生懒得理这对热恋中的男女,窗户“咣当”一掉,她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小狗窝。

      夏天的蝉,真是太吵,太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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