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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陪他玩儿了
当年初入宫的梁娴,在第一次发现假山的时候,还以为这边有迷阵,于是趁着夜晚逮着了机会在自以为是迷阵的地方偷偷埋下了一样东西。
御花园里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那边三两个小宫女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高个儿宫女翻出一个锦囊,不住地叹气,“我用了大半的家当从大和尚那里买了姻缘符,谁承想他第二日就被圣上砍了脑袋,姐妹们,你说我这符是留着还是扔了去?”
三个宫女,两个都买了姻缘符,没买的宫女悻悻然,“还好我素日里穷惯了,根本买不起那金贵的物件!”
梁娴说:“诸位姐姐,这点小事,你们不如交于我。”
梁娴今日为了方便找东西,特意换了身宫女的服饰,“我是被派去侍奉栖梧仙师的,我挑个好时候把东西给仙师过过目,能留则留,不能留则趁早扔了去!”
两个宫女点头如捣蒜,奉上了姻缘符,离开时,看梁娴仿佛是在看救命的活菩萨。
……
“是什么符?”一直躲在假山后头的栖梧走了出来,将其中一个符拆开了,观摩半晌。梁娴好奇,“怎么样?这符能留吗?”
栖梧苦笑,“无功无过,想留就留!”
但他的神情变化如何能逃得了梁娴的眼,“你其实根本看不懂吧?”
栖梧抿抿嘴,低声说:“我还没拜师呢!”
梁娴心乱如麻,将两张符统统塞进了栖梧的怀里,自顾自地信步走着。
自从知道自己只是个纸片人之后,一开始还想着复仇大计,可是慢慢地复仇的心思似乎随着跟栖梧的相处变得淡漠了,明明一开始是要杀他的、明明一开始只是想要盯着他的,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变了呢?
“你来了!”
梁娴在御花园里信步走着,思绪千回百转,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只见是穗妍正在亭子里远眺,那目光悠远绵长,仿佛怀着无尽的柔情,一刹那,那模样与记忆深处的某个人重叠在了一起,梁娴心中百感交集。
凉亭地势较高,可以将御花园的风景尽收眼底,曾经两个小姑娘是死对头,却都爱在亭子里看风景,有默契的是,梁娴上旬来,穗妍下旬来。
“怎么是你?”穗妍看清来人柳眉微竖。
梁娴也不客气,“我都多少年没来了,看看又如何?”
穗妍脸上闪过一丝讥嘲,“你带了那么个人回来,想做什么?你那姨母生前可是最恨妖言惑众的江湖术士。”
“如今贵妃尸骨未寒,父皇居然打着思念贵妃的幌子越发地肆无忌惮……”
许久的静默之后,梁娴漠然开了口,“这些都不能成为你给圣上下毒的理由!”
一阵冷风倏地吹过,两个人都感受到了,但谁也没表露出分毫的退缩和畏惧。
即便是被戳穿,穗妍的神色依然没有慌张,她甚至笑了,“你根本没看到当天宴席之上父皇对栖梧的喜爱,若是我不做些什么,只怕大梁便要有第一位国师了!”
大梁这片土地曾名为陈国。陈国皇帝老来信任一位得道高僧,踩着朝廷数十位死谏老臣的尸体封了国师。国师肆无忌惮地搜刮民脂民膏,生生把一个还算富庶的国家搞得民不聊生。大梁太祖揭竿而起,开启了数百年的太平。
“我还以为你最是厌恶宋太傅。”梁娴莫名想起了当初在为他们授课的太傅,当初已经垂垂老矣的人,偏偏每次看到皇子调皮就要讲一段陈国的灭国史,以此来教育这些不听话的皇孙贵胄。
穗妍失笑,“我一度也以为自己厌恶透了他。”
此刻,眼前的穗妍是陌生的。跟先前在勤政殿里的不同,跟原书里的更加不同。书里是以宋飞鸾的视角展开的,说穗妍刁蛮任性处处与宋飞鸾作对,后来经过那件事之后,开始贪恋权势,在皇城内翻云覆雨,最终在害宋飞鸾的时候作茧自缚、中毒身亡。
穗妍,一个典型的恶毒女配。
作为曾经的贤良女配角,大约是这氛围过于美好,她想什么便问了什么,“你觉得宋飞鸾如何?”
穗妍:“有些小聪明,但与我何干?”
梁娴拍着栏杆,“你那三皇兄已经非卿不娶了。”
穗妍:“这……一个宋国余孽,居然想做我大梁的皇子妃,简直荒谬!”
一提到宋飞鸾,穗妍的怒气值第一时间到达了顶点,思忖了片刻,梁娴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宋飞鸾都会不受控制地被她牵引,你留心一点。”
穗妍微微皱眉,“无稽之谈,本宫岂会相信!”
“反正,别到时候吃了哑巴亏还赖我没提醒你!”
穗妍面带薄怒,“你现在成日里跟歪门邪道厮混,竟好意思说我!”
好心当作驴肝肺,但想到原书里发生在眼前人身上的那件事,梁娴心中十分不忍,拽了她的衣袍,“我不是在开玩笑!”
穗妍几次甩衣袖都没能挣脱,“梁娴,莫不是安澜城的北风太过凛冽,把你吹傻了?”
梁娴松了手,“我若不是被吹傻了,何至于跟你说这些!”
凉亭里,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笨拙地吵着架。
梁娴:“公主殿下安心,我不会把你做的好事告诉任何人的!”
穗妍笑了,“就算你说了,有人会信?”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梁娴笑了,这才是她认识的穗妍。
那天夜晚在勤政殿里嗅到了臭味,在梁娴这里是冲天刺鼻的,可在其他人那里却是根本不存在的。
梁娴很小的时候就在深宫后院里了,梅贵妃初次有孕便被人下毒导致小产,心腹宫女献上了家传秘方,研制出了能让人闻到毒药的丹药。丹药仅有一颗,梅贵妃把救命的丹药偷偷给梁娴服下,以庇佑她平安。
初踏入勤政殿,她嗅到的臭味正是来自皇帝身上的毒药。
清醒后的皇帝对待栖梧的痴迷果真如穗妍公主所说,除了早朝,总要带在身边,甚至特意让栖梧居住在勤政殿边上的一座阁楼。
皇帝前日心情好,给阁楼赐名,叫梧桐轩。
于是乎,梁娴跟随栖梧在梧桐轩居住的日子里,总能不时感受到来自宫女内侍同情的目光。不仅如此,但凡来找仙师大人的人,总是以同情的目光望着她,仿佛她的头顶有什么东西。
又过了三两日,将姻缘符交还给那几个小宫女的时候,梁娴才意识到,他们每个人都认为她头上多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仍旧是那高个子的宫女,“栖梧仙师的师妹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不自请出宫,圣上表现得都如此明显了!”
作为栖梧仙师师妹本人,梁娴表示很愧疚,附和道:“依诸位姐姐来看,我该如何提点那位呢?”
自称很穷的宫女意味深深地说:“即便是田间瓦舍里也不少这样的事呢,只不过大都是丈夫献妻,还未曾见过妻子献夫的。”
一直缄默的宫女说:“若换作是我,我也不走,皇宫里的荣华富贵能享一日便抓紧享一日!凭什么男人献妻就是大丈夫,女子就不能献夫了?”
梁娴默默听着,一言不发,同为纸片人,她自愧弗如。
梧桐轩里,梁娴心不在焉地对镜梳头发,忽而听到外头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师妹,快出来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那人的声音显得格外的聒噪。
梁娴对着镜子挥了挥手,将那并不存在的绿帽子拍飞,披了件衣裳寻声出了门。
偌大的院子里,除了宫女内侍,便是兴高采烈地栖梧,只见他的脚边放着一大捆干树枝,正手舞足蹈地指挥着宫女内侍往干树枝上撒油。
梁娴上去一脚将干树枝踹翻在地,在众人面面相觑之中,冷着脸转身回到了屋内。
一时间,梧桐轩内外,鸦雀无声。
栖梧遣散了众人,仍是乐滋滋地敲了梁娴的门,他温言软语,“师妹,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倒是说清楚呀,若是气坏了身子,我如何跟师父交代?”
啧啧,听听这话,明明是子虚乌有,偏偏说得理直气壮,若是让不了解实情的人听了,谁还会怀疑他们的情意。
紧接着,屋内传来了东西碰撞的声音,还有瓷器碎裂的声音……
梧桐轩里服侍的宫女内侍虽然一言不发,但默契地相视一笑,趁着浓浓的夜色,在四处奔走着,传递着那些可大可小的见闻。
“到底怎么回事?”梁娴将一张白纸扔在了栖梧的身上,烛火摇曳,她的神情格外的冷。
当把白纸映在烛火之下,白纸上赫然出现了“河东狮”三个字。眼见火苗吞没了白纸,栖梧这才幽幽开了口,“我不想陪他玩了!”
梁娴听了这话,心中猛然一动,“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栖梧说:“今日皇宫夜宴,按着习俗会起篝火,圣上与民同乐,然而他却……”
他话到关键处却端起了茶水故意卖着关子,“圣上对,我似乎另有所图。”
栖梧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纠结,她问:“‘其他想法’是指什么想法?”
对于这个问题,栖梧倒是一点都没有纠结,明明屋内只有两个人,他还是压低了声音,“满朝皆知,圣上广招术士入宫,只为上穷碧落下黄泉见贵妃一面,以解相思之苦,可就我这些日子以来观察来看,圣上分明另有所图!”
既不是为了名义上的思念爱妃,也不是为了长生不死的仙药,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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