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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花赫连消停后天都黑了,衣服上酒渍早就干透,而且还沾染了更多的汁液,不仅衣服脏了,还有座位、纸巾盒、地毯……林牧白披着毯子,捡起手机,用纸巾擦了擦,突然很不想理身后的花赫连,偏偏这只大狗死皮赖脸盘腿抱着自己,甩也甩不开。
研究人员没有周末,一天没有看手机,已经有十几条工作短信。
林牧白有选择性地回复,突然,一条微信磁铁般吸引了他的目光,林牧白点开微信,笑容忽起:“高教授回来了!”
高远!花赫连竖起警惕的小雷达,要数花总在世界上最讨厌的人,高远绝对数一数二。
原因很简单,他对林牧白有意思!而且,白白似乎也对高远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有点近似于学生对师长的尊敬,也有点近似于粉丝对偶像的崇拜,除开这些,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羁绊,这层羁绊花赫连也说不清个究竟,简单形容的话就像三个人一起说话,明明是一句话,只有他俩能听出另一层意思,只有他俩能一起笑!只要他俩在一起,别人就显得多余!
这种讨厌的感觉其实从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成形,那时候花赫连就知道,高远是他在追逐白白路上最大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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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这么巧又是你!”花赫连摸了摸刚做好造型的卷毛,一脸帅气地站在林牧白的单车旁,如果没算错,一周内两人已在食堂、科室、图书馆、电影院甚至厕所各种偶遇了18次了。
“是啊,好巧……”赵小强心虚地在一旁附和,前不久花赫连把他堵在厕所,一番威逼利诱,为了十年份的周杰伦演唱会的VIP套票和不被打,赵小强只好很违背良心地把林牧白的课程表和行程表卖给了眼前的糙汉。
是以,花赫连对林牧白的行程了如指掌,每次见林牧白之前,都会精心打扮一番,来之前还特意凌晨四点起了个大早,烫头染发、刮干净胡子,穿上最满意的潮鞋,深灰色宽版短裤,同色系嘻哈连帽衣,背后还绣了条精美的五爪龙。
除了衣服每一个细节也绝不含糊,银色长链坠、腕表、古龙水,一身开销算下来够买一套房,而所有的一切搭配着花家大少篮球运动员一般的身材,整一个行走的荷尔蒙发生器,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可惜,林牧白瞎。这一天的林牧白心事重重,视线中根本没有看到花赫连,他锁好单车,拿着笔记本和书走向成业堂。
成业堂是一栋上百年历史的红砖文物建筑,名称取自“染缘易就道业难成”,奉劝学子持之以恒,成就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由于这层含义,到了近代,每一个学有所成的K大毕业生回校演讲的时候,演讲会都在成业堂举行。
林牧白有空的时候也爱来成业堂听演讲,但是,没有任何一场像今天这样让他兴奋。
要说原因,因为演讲人是高远教授!
如果你问林牧白高远教授有多厉害,他一定可以花三天三夜如数家珍地介绍,
高远,美籍华人,1983年出生,15岁入读哈佛大学,21岁获得哈佛大学医学博士及心理学博士学位,毕业论文《犯罪人:人类学、环境学和精神病学的思考》因提出“犯罪赋能”学说震惊了学术界,22岁成为哈佛大学历史上最年轻的医学院教授,
24岁利用全美医师协会的人脉关系与FBI合作,开始对联邦监狱关押的1500多名重刑犯进行系统的观察和测量,用人类学方法观察、测量、比较这些人的生理特征及心理、成长轨迹,写出的一本内部教材《美国杀人狂访谈录》成为了每一位联邦探案员入门必读书籍,
27岁担任美国研究暴力罪行中心主任,成为罪行中心最年轻的决策者,也是首位华人担任该要职……
越聪明的人越难完全欣赏另一个人,为另一人所倾倒,高远连林牧白都能吸引,其他人就更不用说,听说这次高远来,演讲心理学系的非心理学系的都来了,而且高远长相很好,还有不少“颜粉”过来应援。
成业堂最大的演讲厅也就能容纳800人,最后因为想来的人太多,校委会还提前抽号发门票,林牧白手气好一抽即中,可怜的赵小强手臭抽不中,最后还是有师兄拉肚子临时来不了才蹭了张票。
花赫连钱多,现场砸钱换票不说,进礼堂后又砸钱赶走林牧白身旁的同学,大摇大摆地在林牧白身旁坐了下来,
“花赫连?”林牧白先闻到古龙水味,后才注意到人:“你也来了,你也对心理学感兴趣。”
我只对你感兴趣,花赫连装逼叨叨:“是啊,我最喜欢心理学了,心理学好……”
花赫连的后半句话淹没在潮水般的掌声与尖叫中,在一千多双眼睛瞩目下,高远走上讲坛,他身高约一米七七,端正地站在讲台前,挺直的背和侧脸形成一道优雅的曲线。
高远的穿着考究简洁,黑色的西装搭配白色高领衬衫,留着黑色短发,细碎的留海落在眼睛上,下巴的轮廓柔和中带有棱角,鼻梁直挺却又秀气,五官中最惊艳的,是那双深黑的眼眸,眼中透出的光,能一直印到心里。
愣是花赫连从小见惯场面,阅人无数,也不由得愣了愣神,再看身旁牧白,只觉他与高远一个似清风,一个似静夜;一个如夏日阳光,一个如冬日深雪;一个清溪潺潺,一个静水流深,虽是两个气质上的极端,眼眸中却有着同样的坚持,外表也足够般配,如果站在一起,就像凤配凰,琴配瑟,直教人感叹好一对相得益彰,相辅相成的妙人儿。
花赫连莫名地就酸了,醋意来得莫名其妙,他摸了摸小心肝,委屈巴巴地陷入了郁闷的情绪,为了排解焦灼感,只好一遍遍催眠自个儿,高远绝对是个书呆子,绝对是个书呆子……林牧白本来就是个可爱的小书虫,怎么能配书呆子呢,当然得配我这种活泼开朗帅气大猛男,林牧白绝对不喜欢书呆子……花赫连一边嘀咕一边拿着小指头在桌面画圆圈圈,谁知早上起太早准备,画着画着竟然…睡着了。
“花大少牛逼啊。”赵小强侧头望了眼:“外头一堆抢不到票的,他倒进来睡觉。”
骗子,还说喜欢心理学,林牧白拿笔捅了捅花赫连的脸颊,画了只猪的形状,花赫连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睡得又香又甜,高远执教以来,还从来没有学生敢在自己的课堂上睡觉,他的目光像鞭子一样抽了过来,惊得林牧白连忙用书盖住了花赫连的脸,朝高远抱歉似地笑了笑,
这一笑,让高远的眼神有了焦点,在这个年轻人身上,高远看到了答案,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锁定猎物的兴奋,他转移开视线,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又变成原来那个充满学术气息的年轻教授,镇定自若地望着阶梯会堂五百多人讲课。
高远的演讲实战型的干货很多,最难得的是语言简练,逻辑严密之余,还通俗易懂,幽默却发人深省,常常惹得听众自发响起热烈的掌声,连一向喜欢二倍速的直播用户也恨不得放慢了听,碾碎了听。
“太有范了,你能想象他今年30岁了吗!”后排有女生小声逼逼叨。
“我想嫁他!怎么才能让他看到我?”
“简单啊,问他问题,引起注意!”
一个短发女生很大胆地举起了手:“老师!根据您刚刚说的,我想问个问题,就是如果一个女生没有男朋友,晚上自己租屋睡觉半夜醒来看到有坏人怎么办呢?”
“这位同学的问题很有代表性,”高远望向提问女生的方向,即使两个隔得很远,也能感受到高教授目光中的亲和力:“在多起伤害案中,被害人的反应往往决定犯罪人的行为,被害人反应得当,能适度降低犯罪人的攻击性,反之则起反作用,我在这里介绍一个适用性比较强的应对方式,”
“不管是女性还是男性,万一不幸在一个较为封闭的空间中遇到坏人,第一个反应应该把坏人调整成你认识的朋友,譬如半夜屋里闯入一个人,不要惊叫,保持冷静,尽量像遇到一个落难的朋友一样,问他需要什么帮助,自己能提供什么帮助,借此缓和对方的情绪,让他初步跟你建立情感上的联系,从而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一般人不会伤害让自己感到舒服的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当然最保险的方法,还是找一个能保护你的男人。”
高远最后一句话引得女学生群体中发出一阵阵兴奋的骚动,
他绝对是故意的!赵小强羡慕地挠头,啥时候能跟高教授学学怎么泡妞呢?
林牧白边听高远的讲话,一边认真地记笔记,一般人不会伤害让自己感到舒服的人……一般人不会,那什么人会呢?边缘型人格障碍者吗?好想继续跟高教授探讨这个问题,可惜一旁的活动主持人在警告大家高教授演讲时间有限,不要打岔,林牧白只好把疑问憋在心里头,
他看了眼盖在花赫连头上那本保存得很好的《犯罪心理指导手册》,那是高远第四本对外公开发售的作品,林牧白这些年陆陆续续看了七八遍,里头的每一句都暗诵于心,他这些年一直在追逐高远的脚步,事实上,林牧白走上犯罪心理学的研究道路,也是因为高远教授。
也许教授已经不记得了,林牧白小心翼翼地摩挲书本的封皮,两人的第一次相遇其实要追溯到林牧白11岁那年……
外人看来,林牧白有着如此朗润雅致的性格,一定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一生顺遂,其实他的成长经历比大部分人坎坷,牧白9岁丧父,母亲颜慧娟在他10岁那年改嫁,11岁给他生了个弟弟,十一二岁正是敏感、需要父母很多很多关爱的年纪,一连串的变故要放在同样年纪的小孩身上,可能会把孩子压崩溃,或者养出一个性格极端扭曲对社会充满憎恶的反社会人格,但是林牧白没有,他过早成熟,过早体谅大人们的难处,过早学会隐藏内心的难过,过早变得坚强,
上了六年级,就是大人,要自己照顾自己啦,小牧白按时六点半起床,准备好要带的课本,要交的作业,弟弟在闹的时候,还得帮忙不过来的妈妈准备好热牛奶或者纸尿裤,或者给弟弟烧热水擦屁股,继父在家楼下开了家乡土料理小店,一早就去市场进食材,小牧白还得准备妈妈和自己的早餐,一般是稀饭和包子,偶合会热点晚上的剩饭凑合一顿,
吃完早餐后,小牧白自个走去上课,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刚好能在七点到达教室,带领大家早读。
午饭一般不回家在食堂吃,一两饭两毛钱,素菜一块五,肉菜三块钱,妈妈每天给小牧白五块钱伙食费,刚好够吃一个肉菜,一个素菜,二两饭,可是小牧白总是偷偷把钱省下来买课外书,每天不吃饭、不吃菜,只要吃二两饭拌酱油,一周就可以买一本古龙,或者一本侦探小说,
比起吃,小牧白更向往在精神世界得到满足,每当捧着属于自己的新书,便会有一种宁静的幸福感,虽然下午第三节课的时候肚子总会有点饿,不过晚饭吃多一点就好,习惯就好。
开学后第三个月,小牧白捧着《吾国与吾民》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突然看见自己座位上多了一袋面包和牛奶。
他左右看看,以为别人放错了,可是一直等到下课,也没有人来认领。
第二天中午,桌上又出现了一袋面包和牛奶。
第三天中午,桌上又出现了一袋面包和牛奶。
第四天中午,小牧白偷偷躲在教室外头,六(1)班在一楼,窗外是一片单车棚,小牧白站在单车边上,等啊,等啊,终于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趁着午餐时间教室没什么人,偷偷冲进来,瞄了眼小牧白的课桌,做贼似地放下怀中的面包和牛奶。
“郭玲玲!”小牧白从窗口跳进教室,惊得郭玲玲拔腿就跑。
女孩想对男孩好,
而男孩不想女孩对自己好,
女孩坚持对男孩好,
面包和牛奶送了一个学期,风雨无阻,扔了再送,扔了再送。
最后,小牧白不想白受人人情,愣是帮郭玲玲补了一个学期的数学,
可是下个学期怎么办?
寒假的时候,小牧白很头疼,想到下学期还得帮郭玲玲补数学,就更头疼了。
为了还郭玲玲的人情,他利用寒假勤工俭学去老人院陪老人家们下棋挣的零花钱,给郭玲玲买一把梳子,大概女生都喜欢这种实用的东西吧。
小牧白把梳子放进书包,准备开学就送给郭玲玲。
没想到等到来年开春,
郭玲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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