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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第八章
清明这天一大早就阴沉沉的。
云河推开窗户,觉得空气里都带着一股烟灰的味道,远处的山林间有一股青烟打着旋向上飘飞,最后四散在空中。
果然是下雨了。
云河想到轻柳馆的阿莺,在心里想着“果然如此”。
“云河,起来了?”
正在用一只细颈瓶给园子正中央的那棵槐树浇水的湘还抬起头冲她招了招手,他脸颊上的鳞片闪烁着涟漪一般的微光。
“你的伤怎么样了?”
云河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想到了那天从黑幕里伸出的那只涂着丹蔻的手。
很奇怪,自己这次的伤好的比平时慢了。
“没关系的。”她高声回道。
说起来,他还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呢,也没有问自己到底是什么种类的妖物……
云河有些担心地想。
在一袭玄色常服的他身后,是园子里错综复杂的小路,这些路的尽头都掩在假山或者绿植后面,只有一条铺着白色石子的小径直直地从大门口一直伸到云河跟湘还住的这栋楼里。
玄曦说过,这个园子里的路每一条都不知道通往哪里,哪怕是她也只能操控这栋楼周围的地方罢了,还再三告诫云河不要再园子里乱跑。
“准备一下,我们要出门。”
“出门?是去找月婵吧?”
云河应了一声,拿起她那盏灯笼,小跑着下了楼。
“准备好了?”
湘还披上那件藏青色的袍子,戴好面纱,看见云河拎着那盏灯笼站在他面前,不由得皱了皱眉:“你这件法器不能收起来吗?”
“额……”云河面露难色,咬了咬嘴唇,半晌才说道:“这灯笼是我……师傅的,他还没教我怎么收起来。”
“就是你之前在的那个仙门?”湘还抚着下巴,并没有多问,只是抓住了云河拎着灯笼的手,一抹浅蓝色的光芒缠上了灯笼,片刻之后,灯笼化作了一道浅红色的火焰印记附在了云河的手腕上。
“既然你有这灯笼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呢,这样以后就能方便些了。”湘还道:“日后不用的时候只要动一下念头就能把这灯笼收起来了。”
说罢,湘还便拉着她踏上了园子里的一条路。
云河想到玄曦的警告,正要说什么,却眼前一花,等眼前景色再次清晰时,却见她已经身处于一条巷子里了,湘还正站在她身旁。
“那间荒园有些年岁了,不只有多少人住过,里面的路每一条都通向了那些人平生最想回去的地方,只要找对路,那里都可以去的。”
湘还冲还没反应过来的云河歪了歪头:“走吧,再过两条街就是月婵的酒肆了。”
其实不用他说,一股清冽的酒香已经在空气中弥散开了,远远地,屋檐间有桃红色的旗子在飘动着。
云河握住了手腕上的那个印记,咬了咬牙,追上了湘还,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拽住了对方的袖子。
湘还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步调稍微慢了一些。
“老板娘,二两酒,再一碟青团,别的老样子。”
“诶,好嘞……”
鞋上沾满了泥泞的行人一脸疲倦地走进酒肆里,对老板娘高声说道,似乎这样可以把倦意驱散一些似的。
那位穿着轻红色褂子,围着一条青色围裙的老板娘闻言,利落地从柜台后站了起来,正要转身去后厨,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一转头,一对猫儿眼正好跟走到大门边上的云河他们撞了个正着。
咧开色泽妖冶的嘴角,月婵笑道:
“两位也是来喝酒的么?莫非新婚家里酒就不够了?”
湘还跟云河齐齐在门口停住了。
她上前几步,拉住云河的手道:“这位小妹妹可要小心啊,男人啊……喝了酒可就不是他自己了呢!”
云河回想起那晚被月婵抓伤的那一下子,登时汗毛都竖起来了,只觉拉住自己的这只手,柔软的好像没有骨头一样,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
清明节来酒肆喝酒的客人毕竟是少数,且大多都心事重重地体会着自己的杯里乾坤,对于这位老板娘的所作所为也都仿佛习惯了似的熟视无睹。
“不……那个,我跟湘还不是……”
“月婵,不要闹。”
最后还是湘还上前把云河拽了回来:“你不会忘了我们这次来是要干什么的吧?”
“诶~小气。”月婵像小孩子一样鼓起了腮帮子,却到底还是带着两个人到了酒肆的后面,指着一口井说道:
“哝,就是这里,把那个丢下去,然后送那个孤魂走就可以了。”
见湘还要把那个包裹给自己,月婵连忙后退一步:
“我不要,你自己来。”
“为什么?”
“因为你家这位差点给我惹了麻烦啊。”月婵指着云河理直气壮道。
云河脸色一僵,正要道歉却被月婵一把拉住了。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错的都是这个啥都不跟你说的家伙!”说着,月婵还狠狠地瞪了湘还一眼:“连自己的人都管不好,我到底还要说你些什么好!”
湘还以前是不是惹到过她呀?云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了。
奇怪的是湘还这次并没有反驳,他收回手:“好吧……不过相对的,云河身上的伤你要帮她治好,你留下的伤可都没那么容易好啊。”
“伤?”云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想着原来如此,难怪都好几天了,自己被月婵抓伤的地方还没有好呢。
“知道了知道了,真麻烦。”
月婵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拽着云河走向后面的屋子。
云河看向湘还,却看到他已经展开了那个包袱开始干活了。
“没关系,去吧。”他冲云河笑了笑。
进了屋,云河发现这屋子原来是藏酒的地方,各种各样的酒坛和酒瓶摆满了房间,就连地上都堆了不少的瓶瓶罐罐。
“随便坐吧,有点乱,别介意。”
月婵指着一个倒扣过来的酒坛,满不在乎的说道,随后径直打开了一旁的一个红漆小柜子,不多时从里面翻出了一个小瓷瓶来。
“我在指甲上淬的毒并不致命,最多也就是好的慢一些罢了,偏湘还那家伙还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看样子买下你真的花了他不少钱呢,心疼了呀……”
醇香的酒液倾进碗里,用酒调和着药粉,月婵抱怨道,动作却相当地麻利。
云河挽起袖子,把伤口露出来,月婵给她上药时低着头,一缕头发垂下来,看上去竟有一丝的……温柔?
说起来,分明这位老板娘生的美丽娇艳,怎么她的酒馆里连个出言不逊,甚至调笑的都没有?莫不是这里的酒客们跟轻柳馆那边的不同酒品都比较好?
“清萍……您为何要给清萍喝那个“黄粱梦”呢?”云河突然问道。
“怎么?湘还没跟你说?”月婵抬头看着她,挑了挑眉毛:“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酿酒啊!”
“酿酒?”
“嗯。”
软软的舌头划过嘴角,月婵露出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执念啊……那个小丫头的执念融入酿酒的水里可以让酒的味道更好呢!毕竟……这种不切实际的执念,不正像人人都做的白日梦么?”
“难道外面买的酒都是……”
云河想到院子里的那口井,不由得觉得毛骨悚然,她又听到月婵说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
“您说……不切实际…难道……”她艰难的咽下口水。
若真是像她说的那样,那清萍……
“那小丫头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那个云郎似乎并不想呢,不然干嘛不叫别人知道?倒是幸亏他病死了。”月婵冷笑道,眼睛有一瞬间变成了青金色,瞳孔也变得狭长。
“其实我也算不上救了她,毕竟她心底的执念还没有爆发出来,我只是看不惯那些动不动就要死的人所以让她做一场美梦好好想想罢了。”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云河说道:“人类也好妖物也好,很多时候都不是为了自己活着的,总要让自己该去的时候无愧于心这才是。”
云河偏开视线,低低地应了一声。
月婵站起身,取来了一个浅蓝色的瓶子,笑着对云河说:“你一个在仙门待过的妖物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湘还那家伙倒不是个坏人,以后他若是欺负你,尽管来告诉我好了。”
她这副样子,倒像是护着妹妹的姐姐了。
“湘还……大概不会伤害我吧。”云河乖巧地坐着,眸子闪了闪:“虽然……有时候会做奇怪的事呢。”
月婵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哦?看样子要跟他谈谈了呢……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想着对小姑娘下手啊……”
虽然有点对不起湘还,不过……有点开心。
看着月婵阴恻恻的表情,云河勾起嘴角。
“对了,你喝过酒没有?”月婵把手里那个瓶子低了过来,云河接在手里,只觉有一股奇异的酒香。
“清萍喝的黄粱梦是让人做白日梦,而这瓶“忘忧”则是回忆呢。”月婵说:“你要是有苦恼的事不如喝一口试试?”
回忆……
云河咬了咬嘴唇,缓缓打开了瓶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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