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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何年初照人
回去的路上,若虚和青黛一路上搀扶着我,而我由于情绪上的波动,已经记不清是如何回的房间。只记得最后他们叮嘱我:“好好保重身体,别太过于伤心。”
夜里,我望着窗外,想着:此时此刻,家人找不到我,该是有多么着急。估计已经报警,发布寻人启事了……
这时,我想起父亲常常说的: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时空发生变动,第二天也许就能回去了呢?而我要做的,就是恢复好元气,争取早点到家。
想到这里,我心里平复了许多。也许是这一天经历的事情过于不寻常,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才进入梦乡……
第二天睁眼后,心里一阵失落:眼前还是熟悉的环境,根本没有回到自己的时空。那些穿越剧里写的女主,究竟是怎么做到在异时空心安理得地生存下去的啊……
不过,想了想,所幸自己来到了个好的环境,被好心人收留,才能不至于暴尸荒野。
走出了房门,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若虚身着一身淡青色长袍,侧身配着一把刻有浮雕的七星桃木剑,从正殿朝这边走了过来。本来就身形瘦削的他,配上这一身装扮,显得更加仙风道骨。他见了我,笑着说:“雨池,晨安。”
我也回了一句:“早啊,若虚。”突然意识到:“我是不是,应和青黛一样叫你师哥?”
我这一问,他笑的更灿烂:“你随意就好,更何况你既来了道观,便是一家人,何用这般客气?”
真是好脾气,我心里暗暗感叹道。
“对了,这几日住的可还习惯?我今日让青黛为你准备几身换洗的衣服放在你的房间,也好让你更舒适些。”
他这样一说,我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过来时的衣服。正聊着,青黛从远处跑了过来,说是叫我去吃晨饭。
“如此,我便不再多打扰了。”若虚朝我拱了拱手,“我还有要事在身,便先去找师太了。”
我看了看他手中的桃木剑,好奇地问道:“你该不会是,驱邪去吗?”
他朝我神秘地笑了笑,说:“晚上见,雨池。”便转身走了过去。
青黛引我去了吃饭的地方。原来,这道观分配森严,道姑和道士吃住的地方和时辰都有明显的规定。而道士们的吃食,也让我大开眼界。
道教把食物分为三六九等,认为最能败坏清净之气的是荤腥及“五辛”,所以尤忌荤腥和辛辣的事物。可我看着桌上摆放的:野菜、蜂蜜、粗粮和枣子……
“青黛,”我小声地问她,“你们平日里就吃这些吗?”
相比装饰豪华的道观,这里的吃食实在有些难以让人相信。虽说道教讲究清淡饮食,养生益寿,但这样寡淡的食物,实在难以激起食欲。
这时,我不由得想起在现代的时候,经常去麦当劳吃早饭。虽然说不健康,但现在对比之下,实在是人间美味……
谁知,青黛笑了笑,说:“师太平日里就要求我们饮食清淡,这样有助于练功。其实习惯了就好。”
无奈,我只得往嘴里硬塞了些干粮……
中午时辰,我帮着青黛和一些其他道人做了些粗活,也慢慢了解到这里的情况:道人们清晨练过早功后,一些稍有得道的就会去往周围的村落,一同惩恶除邪,直到傍晚才回观。
而我所身处的这所仙观,是整座青城山历史最久远,也是修炼的最佳处所,相传是商朝时期孤竹国后人所建,故名——孤竹观。
傍晚,我终于等到若虚回来。见他神色疲倦,身上也多了几处伤痕,忙问:“你还好吧?今日的邪祟是否过于难除?”
他见我过来,嘴角向上微微扬起:“还好。今日轻视了这邪种,被它冲破了结界。不过只是折损了我几成功力而已,不碍事的。”
“好,那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和青黛给你熬些当归,近日我用一直师太给我开的这个方子,喝这个补气极佳。”
他虚弱地点了点头,便被其他几个师弟搀扶着回了屋。
当晚,我熬好了药汤,便四下询问若虚的住处。这几日虽然和这里的人渐渐熟了起来,但不知为什么,当我问起来的时候,神色都怪怪的。
等我走到了他的房前,才突然意识到:这里可是两千年前的汉代啊……我虽然是这里的客人,但身为女子,贸然问起道人的住所,多少还是会介意男女之别的。早知道来这里之前应该提前问清楚青黛的。
无妨,若虚是我的救命恩人,为他做这些小事也是应该的。我敲了敲门,听到了他的几声轻咳,紧接着是孱弱的脚步声。
他打开房门,见到是我,惊喜地说道:“何姑娘,怎的是你?”
我见他这样,有些不自在,便说:“我熬好了药,给你放下便走,不妨碍你休息的。”
谁知他没介意到我的态度,打开房门,说:“既然如此,便进来坐坐再走。天色尚早,何谈休息。”
见他不介意,我也放松了下来。他接过我端的药盏,放在一旁。
我好奇地打量起他的房间:熏着苏合香的香炉丝丝缠绕窗棂,香樟木所制的案几上放着一卷《庄子》。和我所住的师太偏殿不同,他的住所简洁宽绰,正如本人一般潇洒磊落。
我拿起桌上的《庄子》,问他:“你也喜读《庄子》吗?”
“不错,全篇中我最爱秋水篇,境界深邃,包罗万象。”他道:“莫非,你也读过?”
“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我答:“上学期间,净喜欢看这些。不过,我更喜欢他的齐物论中,庄周梦蝶一篇。”
他在一旁,静静地笑着。我竟也看呆了:两千年前的我也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不久后我会像今天这样,跟一个古人席地而坐,秉烛夜谈。
“若虚,若虚。”我念叨着他的名字,突然间想到:“我终于知道在哪里见过你的名字了!在唐…在我的家乡那边 ,有一个鼎鼎有名的大诗人,竟也叫若虚。只不过你和他不同,他是姓张,名若虚。”
他笑问:“噢?如此,吾当荣幸与雨池的时代有相通之处。”
我点点头,说:“对,他还有一首《春江花月夜》流传于世。”尽兴起来,我见一旁有研好的墨汁和散落的竹简,凭着记忆,我默写下: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抱歉,后半段实在是想不起来,等我想起来后,一定写给你。”我尴尬地停了笔。
他惊喜地看着竹简上的字,问道:“在下竟不知道何姑娘还有如此才华,写得一手好字。”
我看着被自己歪歪扭扭写成的汉隶,虽然知道他是在给我面子,但还是暗暗感慨:幸好自己还有这点儿本事,能派上些用场。
“全诗真乃气势磅礴,想象丰富,当之无愧为流传于世的绝佳之作。”他赞道。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他赏析说:“贫道更爱这几句。”
我频频点头,说:“我也最喜欢这几句了。”
看来,无论隔着多久远的朝代,也无论是否所处同一年代,人类的感情都是相似且相通的。
“不过,若虚只是你的道号吧?”我小心地问道:“你是如何来此修炼的呢?”
谈到身世,若虚神色黯淡下来:“不错,若虚是师太为我起的别名。我的本名本姓萧,名泽玉。”
他又咳了几下,继续说道:“年少时,兄长体弱多病,多方打听后才知是一种隐性病症,父母为他求遍了药方都不曾见效。后听人介绍,便找到了师太这里。可是,兄长还是去世了。”他说道。
泽玉,果真人如其名,温润如玉——我心想道。
“为了不重蹈覆辙,父母便将我送至师太身边,修炼仙道。没曾想我竟与此有缘,虽患有相同的病症,但所幸存活了下来,后便也没再复发。”他顿了顿,继续说:“从此,我便下定决心:此生定要刻苦修炼,济世救人,以此回报善缘。”
我听完,感叹道:平日看似无忧无虑的他,却有着如此沉痛的回忆。相比之下,我的家庭环境还是美满许多的。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过去的且随他过去吧,我们那的老人曾说:人在年老时回忆一生时,会自然的忘记坏的事情,而保留下美好的记忆。正因如此,我们才可以不至于背负太多的沉重而难以生活。所以你看,”
我继续说道:“虽然你的过去不算完美,可是你带着哥哥的爱,父母的爱来到了这里,还遇到了师太、青黛和你许许多多志同道合的伙伴,说明你还是依旧被上苍所眷顾的。”
他惊讶的看着我,又轻轻地笑道:“莫非,这些也是你家乡人所言么?在下真想去雨池的家乡游历一番,看看是什么样的山水,培养出如此灵秀的女儿。”
“我、我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吗。”我突然意识到刚刚一时没管住,竟又犯了多嘴的毛病。但又心想:如果你真能带我回去更好,我也就不必为寻找回去的线索这样折腾了。
不知不觉,月亮悄悄爬上窗台,我见天色不早,觉得是时候该谈正事了。
他见我收敛神色,便问:“雨池莫非还未何事所惑?”
聪明如他。我也没再遮掩,坦言:“如此,我便直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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