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白日行

作者:亡民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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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攀荷弄其珠


      荷塘风起,哗啦啦吹动一片碧叶翻滚,娇俏花朵是一位位蒙纱少女,粉白脸庞羞答答偷望。风吹入户,梳妆台上玉簪被吹动,一圈圈向着台下翻滚,终于到了台沿,一鼓作气坠下,一只纤白的手突然接住,骨节分明,玉色与肤色相融,几欲混为一体。
      见台旁小白睡得正香,天光即将破云而出,赫连容秋没叫醒他,直接收进红罗伞。他知道小白粘人,要是吵醒了又得粘着他哭唧唧抱怨半天。
      解决完一个,又看向另一个,这才是个硬骨头,那边的哄哄就解决了,这个其实真不好说,明明是自己被杀死,结果还要想方法让这个凶手相信,自己没有一点怨气。
      做人难,做鬼也难。
      “我觉得我可以解释一下的。”赫连容秋抢先开口,“您是名门正派,也是仙盟一员,你杀我是应该的。作为赫连家的人,我觉得大家恨我想杀我也是应该的,我不会怨你们的。你利落一剑没折磨我,已经是比江海平那个变态好太多。我只讨厌江海平。”
      “你不该……”
      嗯?这都不能恨么?他也看到了,自己被折磨得那么惨,还要以德报怨吗?
      “好好好,我谁都不恨,”赫连容秋内心沉痛,为了活命,违心也不算什么,“我该死,谁叫我姓赫连,都怪我自己,投胎脑子不清醒,都怪我,都怪我!”
      “你不要这么说……”
      哈?难道还没有表现得痛定思痛,悔不当初么?这二货不是在故意为难自己吧?恶俗!
      两滴泪说下来就下来,未语泪先流。还没表演一把痛哭流涕、痛改前非,他就被沐予清打断。
      “你别这样。”
      好,眼泪一收,正经得不行,好奇地问出从第一次回忆便有的疑惑。
      “沐家主,您当时是怎样识破我的……诡计的?”
      他难道与江海平很熟,知道什么他不为认识的特点,于是识破了?但是,如果这俩人很熟,怎么那次会面隐有风雷之势,看样子极为看不惯对方一样?
      想着,赫连容秋心中一沉,可怕的念头。
      该不会这俩人早就串通好了的吧?完蛋,故意装作不熟,好让得到记忆的自己对江海平生恨,这沐家主的高风亮节得到体现,再苦肉计为自己动手的事开脱,自己不就……
      敞开心扉,畅所欲言,毫无保留,这位就可以知道他想要知道的,接下来不就是,再死一次么……
      沐予清脸色极其不好看,白得有点吓人。
      “是…是个误会…”
      “什么意思?”他假装不解,嗯,您继续演,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出什么反转了。
      沐予清挪开下巴,凤眼垂落,飘忽间是落难凤凰的脆弱无辜:“我是想来救你的…可是…我没能认出…我认错了…”
      好演技!这眼神,这语气,冰冷而又透着点点后悔。
      哦,内心很平静,脸上却要装出震惊,“竟是,这样么!”
      见他表情,沐予清眼中有着有一丝亮光:“你……”没说完就脸色更加难看了,停住。
      赫连容秋看着他,感慨,这人也真是够了,用张面瘫脸演出了可怜兮兮的感觉,也真是难为他了。接下来是不是要趁机苦肉计?
      还没等他想完,沐予清是一口鲜血喷出,咕咚到在了地上。
      其实赫连容秋是可以在他倒地的瞬间接住他,他又不是活着时那般废,但他不想动手,想看这人能够为他的演艺事业做到多敬业的程度。
      冷冷看着,他想,就凭这声响,这不得磕个包挂在脑门儿才怪!真是有够敬业,难怪能当首富。自己刚刚那拙劣夸张的模样,自己都觉得假,这才是毫无表演痕迹,自然而又打动人心。
      看来之前那一点点演技就让自己觉得这人已经是个中翘楚,结果显露的只是冰山一角啊!
      赫连容秋啊,你这条小命感觉是真的没办法保住啊。
      天光破云,揭开朦朦胧胧雾纱,剔透珍珠凝结在荷叶,微风中晃晃悠悠嘀嗒嘀嗒滑进塘子,清脆得如妙手弹奏。
      凉风拂过,站了不知多久的人终于有了动作,命还在别人手里,折腾人家一下也就算了,没必要整过分了,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资格翻脸。
      夜,小白正在院子练剑,说是要好好修炼,不成为他的拖累。
      房内赫连容秋盯着沐予清的脸在思考。
      明明自己没有打到他,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啊?怨气伤的是自己,自己对那段记忆共情过强还导致了失控。这人又是怎么来的伤?
      想不通啊想不通,他又想起小白的分析。
      “你说他站着不动让你打?这就是苦肉计么!因为帮你,他受伤,见自己干了一件‘错事’,宁愿一命还一命。啊公子,这人心机好重!”
      “还有啊,他一直死皮赖脸跟着我们,江家也知道有你,那么,你这个恶鬼回来复仇不是有了现成的证据么!就算你成鬼再也没害人,打伤沐氏家主便罪可当诛……啊,完了完了!”
      “可,当时我没有打到他,他不能……颠倒黑白,传言他是个正直的人。”
      “公子,你是不是改名儿叫小白了?他都能和江海平演戏,能是个正直的人?一个以虐待人为乐,一个收藏尸体,俩变态啊!”
      想得脑袋都疼了,多年沉睡,脑袋大概都生锈了,也可能是懒,实在是不想天天算计着别人的想法过日子。
      江海平查过小葵,若是在他们手上他们应该会直接在自己有了回忆后拿来威胁自己,不至于绕一圈演个苦肉计,所以,小葵现在是安全的,并且,他们也无法找到她。
      如果自己的执念就是小葵安全的话,那,只有自己永远消失,这才能保证她一辈子安全。还有这个沐予清,他知道了蒲澜的存在,为了蒲澜的安全着想,不如,趁他演这出苦肉计这么入迷的情况下,杀了他如何?不如,我们同归于尽吧……
      手已经按在那白皙的颈项上,突然传来一声小白的尖叫,吓得他手一抖。
      转头看去,是小白脱力将剑扔了出去,也没什么大事。再转回头来,作为一个鬼也被吓得一瞬汗毛直立。
      那昏过去的人睁开了眼,正直勾勾瞧着他,眼神里表达意思很明白,你的手在干什么。
      幸亏被小白一吓,他的手一抖,现在正放在沐予清那张冰雕脸上。
      于是他灵机一动,镇定极了:“我想看看你冷不,好给你加被子。”
      “那你觉得我冷么?”
      呵呵,大哥,我只是一个鬼,浑身冰冷没有人气那种,和您这种活着浑身冰冷没有人气的不是一类好么!他早就不知道活人是什么温度了,就他这手摸起来,这温度就像盛夏正午的地面一样,温暖得烫手。
      “我觉得刚好。”他连忙乱说,可笑,也没到冬天,能有多冷。
      “可是,我觉得我有点热。”
      嗯?看人那有点微红的脸,赫连容秋无语,还真不是自己感觉有误,这人还真的有点烫。看来给人重伤扔地上不管,整发烧了。
      ……

      江府闹邪祟了,就是从那个有着厚厚结界的偏远院子闹起来的。当然,那是个没有人去的荒僻之地,闹点东西也正常。但作为南阳第一家族的江家,府里竟然会闹邪祟,这传出去得被笑死。
      江家不想被人笑死,于是家主江海平亲自出马捉邪祟去了。
      这边赫连容秋摇头晃脑躺在树上,听得只是呵呵一笑。一只小黄猫趴在他胸口,呼噜呼噜睡得正香。这猫是某天他听到凄惨叫声,顺着找去就见到了这毛团趴在墙缝里,见他就屁颠屁颠爬过来,就像是不怕他身上的鬼气一般。
      小白正在舞剑,他自己也感受到了作为一只鬼他还太弱了,还是得多练练。
      秋月带着桂花香,甜甜暖暖,蜜一样的浓稠黏腻。
      沐予清端坐与房内,接收了弟弟传来的消息后,就起身走出房间。
      小白看见了他,心里骂一句伪君子,面上不敢有情绪,却不停止舞剑。手里的见舞得虎虎生风,脑袋里想着这是自己将沐予清打得毫无反抗之力。
      可是,他现在连人家一个小手指都打不过呢!
      小白的舞剑过于用力引得沐予清忍不住多看几眼,小白笑着与他对视,看什么看,早晚砍了你个变态!
      沐予清轻轻一瞥,“要我陪你练练么?”
      “铮!”剑偏砍到树上,剑身发出巨响。
      赫连容秋被吓了一跳,胸口猫反应更大,跳起来炸了毛,尖利爪子把他的衣襟撕得破破烂烂松松垮垮。这点痛对他来说近乎于无,翻身坐起,他捏着猫的后颈皮,任它张牙舞爪,放在膝上,一下一下的顺毛。
      唉,他就喜欢这类圆毛小动物,胖乎乎就更好了。
      “沐家主,有什么要事吗?”语气是十足的疑问,毕竟他知道看不惯小白,生怕他一看不顺眼就灭了小白,所以特地挑沐予清睡觉时间拉小白练剑,按这位严谨的生活态度来说,现在他应该已经睡着了,来找他就是有要事咯。
      沐予清看着他膝上的猫眯着眼睛舔毛,漆黑瞳孔,语气还是以前那样没有起伏:“江家邪祟,是你对吧?”
      “是啊…”怎么,替你的好兄弟问罪来了?赫连容秋漫不经心,指尖凝聚法术打在小白身上,纠正他的姿势,心想,这猫摸起来好瘦啊,又小,能养活吗?
      “你想要复仇?”
      “没有啊,这其实是个意外…”他当然得撇清,先说自己一颗心纯洁无暇,毫无杂质。管他是信还是不信,他总这样说着,自己都眼被说得信了。
      但还真不是为了推脱,闹邪祟确实是个意外。
      那日沐予清被倒下,赫连容秋还站了一会儿,盯着满院碧绿思索。那个黑衣人是谁,到底和他的死有关系没?小葵又是谁,为了她竟然自己连命都不要?
      至于地上的人,是暂时不想理,他想苦肉计就让他自己苦个够吧。
      “你是谁?”
      看得入神,也没想到这院子还有人住,突然进来一位身量纤细的白衣蒙面女子?嗯?不对…不男不女的人。
      嗯?难道这里还真是江海平金屋藏娇的地方?
      江变态人变态藏娇藏到这种当年折磨自己的地方?不怕怨气重就算了,他审美也变态得有些奇清,这藏娇藏这样的娇?
      那白衣人看清了他的脸,眼中透着惊恐,瞥一眼他身后浓郁黑气,低头地上干干净净,没有影子,再看身旁,倒着个人,地上还有一滩血。
      哎呀,忘了戴纱帽了!赫连容秋笑吟吟准备,打个招呼。
      “啊!他来复仇了!”
      “别杀我啊!”
      那人尖叫着跑出院子,跌跌撞撞,白衣在风中飘飘荡荡,这不更像个鬼嘛…
      但是至少赫连容秋确定了,这人是个男的,虽然叫得比女人的声音还尖。
      “呐!就是这样咯!”
      赫连容秋揉揉猫耳朵,好软好软,心里痒痒的,好想蹭上去,啊,这种圆毛小东西真的是太讨人喜欢了,又软又暖,像极了天边轻飘飘的云团,又像软软糯糯的糯米丸子。
      “白日去看看江海平,他…对你来说很重要。”沐予清努力移开盯着他的视线,转身回房。
      “哦,好的!”赫连容秋挥手送人,猫从膝盖蹦到怀里,轻轻一扑,暖暖的,软软的,他想,圆毛小东西真的好可爱啊!
      转头问小白:“你说啊,这猫养得活不,好瘦啊?”
      小白盯着也很为难:“咱们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好好活着,这么个小东西谁又知道呢。”
      “唉!总不至于,坏人样的猫都是坏的吧,能养一日算一日吧…”
      这边沐予清关门,刚好听到他们的对话,眉头一皱,他应该不晓得那件事吧。
      赫连容秋抱着猫来敲门:“沐家主?你睡了吗?”
      沐予清就站在门后:“没有。”
      赫连容秋语气很苦恼:“你知道怎么养猫吗?养得肥肥可爱那种?”
      不用看他都能想象到他的表情,真是与以前的他完全不同,可他又不知道,到第怎样的他才是真的他,失忆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么?他还是看不透啊……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他控制着清冷声线:“喂它吃饱就好。”
      “啊?那它吃什么啊?”
      “什么都吃。”
      “不是吧!你怎么知道,万一它不吃呢,你养过嘛?”
      沐予清闭眼,难得提到他的家人:“我父亲养了很多。”而且据他看到的那么多只,经验之谈,这种颜色,呵呵,吃饱就能养活,前提是它怎么才算吃饱了。
      “哦,谢谢啦!你早点睡啊!”在这句话之后,赫连容秋还是没走,又敲门。
      “沐家主,你还在么?”
      “在。”
      “我明天能一个人出去一下么。”
      沉默,很久之后,才有一声回答。
      “可以。”语气很冷,每个字都像是个冰锥。
      赫连容秋开开心心抱着猫走了,也不知是为了知道如何养猫而开心,还是为了能够单独出去开心。
      门后的沐予清睁开眼,漆黑眼瞳深得不见一丝光芒。他果然,还是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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