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渊源

　　其实我本来以为，我这个人，攻略难度还是挺高的。然而命运爱开玩笑，一个雨天过后，我就以自我唾弃的飞快速度被温德诺斯轻易收服了。
　　残暑作祟，这个周天天气闷热，先前还是晴空万里，这一会儿却又乌云聚顶，一场狂暴的风雨将要来临。
　　猜拳输了的萨菲罗斯仿品被我赶出去买菜，当然我已把他打扮得连宝条都认不出来，还在他脖子上挂了个写着地址电话的牌子——就是狗狗用的那种，然后才给了他二十块钱和一张清单，让他打听着买。
　　高效率地打扫完房间后，我乐滋滋地坐到电脑桌旁，正要看我家男神的视频，就被有节奏的敲门声破坏了心情。
　　“谁啊！”一点都不友好的问候。
　　“明嘉，是我。”温德诺斯的回话带着几分无奈。
　　我一把拉开门，瞪大眼：“你要死啊，我不是说了不要出现在我家方圆两公里之内！我可不想成为那群长舌妇的谈资！而且——你还生怕自己不惹人注目是不是啊，打扮成这副模样！这不是十三十四世纪的东西吗，你玩时空穿越啊？”
　　长袍马靴拉巴领，繁复的花纹和华丽的色彩，包裹着笔直挺拔的身姿，古典而优雅，可就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不必担心，不会有其他人看到的。”他无辜地微笑，“我只是刚参加完宴会，没来得及换衣。说来，明嘉眼力不错，服饰的年代也能辨认出来。”然后将手里的纸袋递给我，“这是前些天你提到的书，爱伦坡的《椭圆形画像》。另外还有一本爱伦坡合集，我想也许你会喜欢。”
　　我这一腔怒火瞬间没骨气地平息下去，乖乖地接过书：“嘿嘿，谢谢啊，谢谢。”
　　“这模样，真狗腿。”贵族大人评价道。
　　我谄媚的笑一收，瞪他一眼：“你快走吧，被人看见了我不好办，拜拜~”
　　话刚落地，轰隆一声雷，大雨倾盆而下。
　　温德诺斯朝外看了一眼，回头微笑注视着我：“我以为你会让我进去，就让亚瑟先回去了。”
　　“那你……打电话叫他回来呗。”
　　“明嘉，我今天一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晚饭也没来得及吃。”他银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饿了。”
　　我无语……
　　“……进来吧。”
　　“谢谢。”他唇角一勾，毫不客气地迈开高贵的腿进了平民的家园。
　　“家小，别介意。”我讽刺了一句，走进厨房，“想吃啥？”
　　“我没吃过家常菜，不知道有些什么菜色，明嘉随意吧。”温德诺斯坐到最整洁的一张沙发里，四下打量了一圈，“家的确小，却很干净。”
　　“那是，本姑娘亲自打扫的。”我得意道，“冰箱里菜不多了，给你弄些简单的吧。”
　　“我可以到处看看吗？”声音渐近，我一扭头，差点迎头撞进他怀里，“……你要吓死我啊。话说你也太高了，我脑袋才到你锁骨这儿。”
　　他轻笑：“明嘉，是你太矮了。”
　　我操起锅铲就抡他！
　　“我一米六四！一米六四好不好！中国女性平均身高155.8厘米，我还为国争光了呢，混蛋！”郁闷地收回被他轻易躲开的攻势，转头不再理这个烂人，“如果你不想吃巴豆的话，就闭上嘴别再跟我讲话！爱去哪转去哪转，哼！”
　　背后响起轻悠悠的笑声，脚步渐远，他进了我的小书房。
　　“书不少。”
　　“哼！”
　　“……明嘉，墙上这一排是什么东西？”
　　“我男神！怎么样，帅吧！羞愧了吧！”
　　“也只有这最后一个还说得过去，其他全都奇形怪状的。”他指指笑容异常狰狞的Joker，“这也是你男神？明嘉，你的品味似乎有待提高。”
　　“你懂什么，人家有内涵~而且，最后那个叫萨菲罗斯，岂止是说得过去，我家萨菲罗斯可是帅得惨绝人寰，美得人神共愤！身材也好，战斗力也高，简直是杀人劫色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虚拟的存在，自然接近于完美。”
　　倒也是……
　　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我做了几道小菜和蛋炒饭端到桌上。
　　“请用吧，贵族大人~”
　　“谢谢。”温德诺斯带着淡薄的笑意，拿起餐勺，风度翩翩格外优雅地……吃着蛋炒饭。
　　我憋着笑，回厨房看着汤。
　　过了一会儿。
　　“明嘉，你手艺不错。”
　　“那是，在做菜这方面我可是很有市场的。有时候穷昏头了，我也想过去饭店弄个主厨当当呢。这次是家里没材料了，不是跟你吹哦，鲁川粤淮扬，还有欧洲菜我也是研究过的，回头做意大利面给你吃。”
　　“那就一言为定了。”
　　我端汤出来时，温德诺斯正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拭着唇，面前盘子已空。
　　“呃，你真饿了啊？这吃得也太干净了，是不是趁我不注意舔过了？”调侃他。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出乎意料，明嘉也许会是个贤惠的妻子呢。”
　　我顿时脸一耷拉：“别跟我提这茬，我有结婚恐惧症。”
　　“结婚恐惧症？为什么？”
　　我正要回话，他突然起身，手一圈我的腰，带着我瞬间闪进我卧室里去，随即悄无声息却是风驰电掣地紧紧关上门！
　　与此同时，大门打开了。
　　我与他贴在卧室的门后，他绝对是想占便宜地紧贴着我，我则注意着门外，大气也不敢出。饶是注意到这人投来的目光，近在咫尺若有若无的呼吸，还有腰部缓缓收紧的力道……我也没办法一脚踹开他然后劈头盖脸一顿骂。
　　因为门外，我爸我妈回来了。
　　在这个下着大雨的周末，带着满身的雨水和对彼此的憎恨，带着尖锐的吼叫和肮脏污秽的咒骂，他们回来了。
　　我觉得自己被扒光了裸裎在温德诺斯眼下，羞耻而痛恨地，听着父母的争吵声，沐浴着温德诺斯异样的注视，恨不得撕碎这一切。
　　多么难看啊，这样的姿态和这样的言辞。
　　他们吵得很凶，盘子碗都砸了，我还听到我妈哭叫着拿起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在脑袋上，那东西碎了，伴着她的吼声：“你就是想我死！我死了你就乐意了！”
　　这是她不知多少次自虐了，从算盘到装饰用的小玩具，再到砖头，她用无数东西砸过自己，血肉模糊了也没死掉。
　　这样的争吵我是相当习惯了，可我不习惯的是，别人满怀同情和关切的眼光。这眼光，如芒在背。
　　“你别闹了行不行！”我爸的吼声越来越大。几声耳光声后，我妈砰一声撞到我房门上，震得门都一颤。我被这声音惊醒，奋力挣扎着想离开温德诺斯的怀抱，却被他用力抱得更紧，连脑袋也按进他坚实的胸膛深处。他轻声叹息着，展开臂膀，捂住我的脑袋和耳朵。
　　而我现在，却只想求他滚开。
　　是的，滚开，滚出我的狼狈，滚出我最难看的地方！
　　我就像一只被拔光了刺的刺猬，只能软塌塌地任人把自己最丑陋的地方一览无遗！
　　我不想啊，不想被人看见的懦弱和脆弱，不想被人窥视我最易受伤的地方，我不想哭，不想依赖，不想承认长久以来孤身一人的寂寞和恐惧！可是在这个人怀里，没用的我终究是屈服了，屈服于这份温暖和强势，无声哭得泪眼滂沱，哭得很惨很惨。
　　我从没想过，我柔软的姿态就这么被人鲜血淋漓地剥出来，成为他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战利品。
　　不甘心，不确定，充满不安，却又小小地松了口气。
　　温德诺斯，我仍不信任你，可若心已臣服，我也只能这么放纵下去。我只希望一点，如果你要伤害我，请干脆点，让我痛快些。
　　我没想到温德诺斯也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
　　暴雨中没人来往。他脱下外套罩在我头上，打开窗，抱着我从三楼跳了下去。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安全着陆的，总之，他抱着我在暴雨中狂奔。后来雨停了，他仍快速奔走着。脚步停时，我听见他淡淡的声音：“明嘉，如果你不再哭了的话，就把衣服揭下来吧。”
　　我默默掀开蒙住脸的外套，有点心虚地看向他。
　　“这是我家。”他低头，微笑看我，目光温柔而爱护，“今晚在这睡吧，如果喜欢西方小说的话，你也会喜欢这里的。”
　　于是我抬头，一幢庄严肃穆的小型古堡呈现在眼前，占据了整座低山，冷漠而阴暗地，屹立在大雨后苍蓝的晴天下。
　　“欢迎来到兰古斯家族。”
　　看到这幢洗手间比我整个家都大的古堡，我对资产阶级的诅咒之情油然而生。
　　一进门先被一大堆女仆拖走洗澡，衣服被收走，只能在腰部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捆绑虐待后，穿上他们提供的中世纪服装。华丽复杂的洛可可式长裙，好看是好看，然而穿在身上，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憋着气哭丧着脸，走了大半天才走到城堡大厅。白色金边的装潢，沙发、壁炉、彩绘窗和天花板捉摸不透的图画，大厅中央，温德诺斯已坐在沙发里不知多久了。换了简单的着装，宽松的白色衬衣黑色长裤，领口扎着淡紫色缎带，银色耀眼的发丝沾了些许湿气，人半坐半歪着，单手捧书，食指戴了一枚红玛瑙纹章戒指，姿态高贵得很。
　　有佣人为他送来红茶，他接过时，看见晃晃悠悠走来的我。
　　亮银的眸在我身上逡巡半天，橘红色的唇缓缓绽开笑容。
　　“我猜得不错，明嘉有做贵族的气质，但总觉得有些……”
　　“奇怪是吧？”我撇嘴。
　　“如果走路姿势稍微优雅些，会更好。”他放下红茶，手臂转了个优美的弧度，伸向我，“以前没穿过高跟鞋？”
　　我冲他龇牙一笑。
　　“天哪，笑得真难看。”他胸膛震动，笑出声，上身一倾便捉住我的手，“不过，你会适应的。”
　　“我干吗要适应这种东西？还有这衣服，”我挑眉，任由他拉着坐到他身边，“你不知道么？这种紧身胸衣穿久了对身体不好，妨碍骨骼生长，还有可能导致流产啊流产！就跟我们中国古代女人裹小脚一个道理，病态！”
　　他脸色微变，叹着气道：“明嘉，你果真很爱煞风景。”
　　“我这叫诚实。”
　　他摇摇头，却也没理我的抱怨，修长骨感的五指展开来，穿梭在我尚湿漉漉的发中，缓慢梳理着，将它们归拢，束起。
　　“这样，就更完美了。”他微笑着，解开领口缎带，将它一寸寸缠入我的发中，缓缓地慢慢地，目光专注，如水一般……温柔。
　　我好像……心跳漏了几拍。
　　太没出息了……
　　“明嘉？”
　　“啊？”
　　温德诺斯系好最后一个结扣，放下手，凑近我的脸，嗓音响在我耳畔，如同上好的丝绸，光滑而圆润：“仿佛泛起潮湿雾气的红宝石般。”
　　“什么？”
　　“你微红的脸颊。”
　　我呆——
　　他笑意入眼，脸庞轻轻一侧，那美型的隐隐跳动着珠光水泽的唇，就这么轻轻擦过我的脸蛋，精准无比地攫住我的唇。
　　那柔软和心悸毕生难忘。
　　他的手灵蛇一般，顺着我的腰身攀上来，搂住我的肩背，将我拥入胸膛之中，另一只手则扣着我的后脑勺，截断了我的退路。他的身体却仍懒懒歪靠着沙发扶手，一条腿屈起光脚踩在沙发上，胸口压着毫无反击之力的我，领口敞开露出锁骨，那副姿态总让我觉出几分高贵的浪荡。
　　“明嘉，如果你顺从自己的心意，就无须再如此矛盾。”他微微偏离一寸，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即再也不手下留情，大张挞伐结结实实地吻得彻底。
　　我觉得自己如坠荆棘，抽身则是鲜血淋漓。
　　他退开时，我无力地垂下头，徒劳地想将自己藏起来。
　　他按住我的头，让我躲进他怀里，小心翼翼护着我的狼狈，却在我慢慢收回外溢的情绪时，轻声笑出来，笑得胸膛震动，笑得响彻了我的世界。
　　“你笑什么？”我闷声问。
　　“没想到明嘉会是这样的反应。”头顶响起他愉悦的声音，“乖得过分了，很新奇。”
　　“……臭流氓！”我骂了一句，想离开他已开始发烫的胸膛。
　　他原本抚在我背后的手，只需轻轻一压，就把我压回原位。
　　“明嘉这样很可爱，”他这么说着，“请将这份可爱多留给我一些吧。”细碎的吻落在发梢和额头，我闭眼，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大哥，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我也不知道这姿势保持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清醒着，人如同漂浮在海水中，起起伏伏，大脑混沌，虚无缥缈。但我仍能感受到自己被轻轻抱起来，又轻轻放下，躺在比羽毛还柔软的床铺中，一下子睡得更深更沉。我听到温德诺斯在我耳边低低呢喃，他声音太轻太低，我听不清楚——
　　“……开始了……你准备好了么……”
　　开始了？什么开始了……
　　我不知道……我颈子里似乎钻进了一条小蛇，潮湿的温软的，在那儿缓缓蠕动着爬行着……痒极了，我想去挠，然而手却动不了……突然针扎似的疼痛！刺入皮肤，又瞬间消逝了，转而一阵异样的麻痹和舒适……
　　天旋地转的黑暗。
　　黑暗深处，有白色的光，像一颗颗萤火虫。
　　可是今天，白色中混入了血色，像什么人窥视的眼睛般，在我的世界里横冲直撞。
　　你是谁？
　　我想这么问它。
　　它只是盯视着我，冷冷而笑。
　　我从梦中惊醒，映入眼帘的是头顶天使和魔鬼的图画。房间昏暗，巨大的床铺只有我一个人，丝绸被仔仔细细塞到颈部。床头整整齐齐放着我的衣服，已经洗好烘干了。
　　洗刷完毕走进大厅，空无一人。
　　我在大厅站了会儿，又各个房间去找。
　　一个人也没有。
　　我在整个城堡内穿梭，从一楼到最高楼，每个房间都没放过。
　　没人，没有一个人。
　　我想回到大厅，出门看看。然而我到了大厅才发现，大门没了。
　　那里只有一幅华丽的壁画，一群恶魔分食掉一个女孩。
　　我后退，退到楼梯口时，看到了通往地下室的小门。暗红色的，像凝结后的血。
　　我走过去，推开那门。
　　啊——
　　被自己的尖叫声吓醒。
　　昏暗的房间，巨大的床铺，艳丽的壁画和玻璃窗。
　　我坐起身，一摸脑门，一手的冷汗。看向床头，那里整整齐齐摆着我的衣服，衣服上，还有一朵新摘仍挂着露珠的白玫瑰。
　　穿过寂静的楼梯和走廊，走入大厅，便看见一袭深红色锦袍的温德诺斯端坐在沙发中央，双手交握，左手食指的红玛瑙戒指暗光流溢。对面坐着几个身着华袍的男子，个个脸色不豫。而他面色冷淡，神容严厉，冰寒的银色眼孔中，激荡着我从未见过的、凶猛的黑暗，唇角却噙着一丝丝笑弧，竟如幽冥鬼火，雍容华贵而肃杀诡谲。
　　“……贝尔克思的命令么？”他开口，声音如同一支华丽的夜曲，充斥着优雅的血红色张力。
　　“我们还尚未查到他头上，大人。”有人回答道，语气恭敬到了极点，“但我们认为，这件事与他关系不大，应该是都轶家族某些高层私自决定的，恐怕都轶-贝尔克思本人也不知情。”
　　“哦？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自由’些处理了。”温德诺斯笑意转深，更显冷酷。
　　有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有人露出掩饰不住的杀意。
　　“大人的意思是？”
　　温德诺斯上身后倾，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下颌微抬，淡淡道：“向我宣誓吧，我得力的将士们，我要你们保证，为取我性命来到此地的都轶姓者，一个不留，全都将长眠于地下。”
　　“是的，兰古斯大人！”
　　“也许，我们可以用粗暴点的方式？”从大厅角落传来声音。
　　一个身体修长、面容俊美的年轻男子，金发碧眼，歪靠在窗边，唇角斜斜挂着笑意，看上去邪魅不羁。
　　“雪洛，贵族当有贵族的死法。”温德诺斯抚摩着戒指，冰白的指头，如同浸透了血液。
　　“是的，我敬爱的兰古斯大人，如您所言，我多离托亚·雪洛将以至高无上的礼仪，来为我们高贵的都轶家族带来死亡的赠礼。”男子笑得轻浮，左手扶肩行了个礼。
　　温德诺斯左手微扬，打了个手势，众人立即起身行礼，陆续退下。
　　只有那位叫雪洛的男子，走到大门处时，回头笑嘻嘻道：“话说回来兰古斯大人，您短发的样子还真是让属下相当不适应呢。请恕我斗胆问一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您如此纡尊降贵，不惜乔装打扮，亲自来到这种小地方，居住在如此狭窄破旧的住所中？”
　　“时机到了，你自会清楚。”温德诺斯容颜隐在阴影中，神色晦暗不清，我却能看见他深深勾起的唇角，“也许你不会相信的，雪洛，那可是一个非常、非常有趣的理由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没被这群人察觉，万幸的是，我时机掌握得很好，在温德诺斯突然起身朝这边走来时，已缩回房间，坐到软软的床上。
　　非常、非常有趣的理由？
　　我不知道那理由是什么，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先前跟我说的那番话，全是谎言。他不是为调查而来，他也未必真有一位公爵父亲。
　　恐怕，他自己就是那位公爵。
　　他的年龄也是假的吧，那双深沉成熟的眼睛本就不该是稚嫩容颜所能拥有的。那乔装打扮下的真实容颜，究竟是何种模样？
　　门被人轻轻敲响。
　　“明嘉，还没睡醒吗？”
　　依然是清澈如水带点揶揄笑意的嗓音，不复先前黑玫瑰那般华美的深沉稳重。
　　“……醒了。”
　　“衣服穿好了？我可以进来吗？”彬彬有礼的询问。
　　我打开门。
　　他微笑看着我。
　　“温德诺斯……”
　　“明嘉，以后叫我温诺吧，我亲近之人都是这般称呼我的。”
　　我一愣。
　　他伸指在我脑门弹了一下：“以前的你有理由拒绝，但从昨天开始，这个理由也消失了。”
　　我一脸吃了耗子的表情。
　　他笑着，俯下身来，靠近我的脸：“来，跟我念，温~诺~”
　　“你好恶心啊。”我嫌弃。
　　他笑出声，忽地向前一凑，热软碰到我的唇，吓得我整个人往后一窜，咚一声撞到门上，疼得撕心裂肺。
　　“小心些，这门有点硬。”
　　我眼含热泪，怨恨地瞪着他的笑眼。他则伸手过来，抚着我的脑袋，轻轻按揉。
　　“明嘉太倔了，按照你们中国的说法，就像……什么什么里的石头。”
　　拐弯抹角地骂人……这就是贵族的修养吗？！
　　温德诺斯愉悦地笑着，从胸口口袋里取出一块雕刻着复杂花纹的老式怀表看看时间：“快些吃饭吧，上课要迟到了。”
　　“……又不去上课，迟到就迟到，装什么好学生。”我鄙视道，抬步往外走。
　　温德诺斯几步追上来，捉住我的手，与我并行：“明嘉，学习着跟人亲近一些吧，不要求太多人，只对我亲近些就好。”他侧脸，望着我的眼睛，“我希望有一天，你会亲昵地叫我的名，亦会主动牵我的手、靠在我怀中，你能放下心防，无所顾忌地信任我、依赖我。你也想的，不是么，明嘉？”
　　我低头。
　　“温诺。”
　　他一滞，续而露出笑容。
　　“嗯。”
　　“温诺，这些不难，一点都不难，我不喜欢矫情，情到时该做的都能做到，但你要明白一点。”抬头，认真看入他等待的眼睛，“信任是相互的，你想得到我的信任，必须先要信任我。或许听上去有些不公平，但你比我强大太多了，而我一无所有，我是输不起的。”
　　“……我明白了。”他轻声道，手臂垂下来，拥住我的肩膀。
　　“说到底，明嘉是一头害怕受伤的小野兽啊，张牙舞爪地恐吓着别人，但若对方收起攻击性的武器，就会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最终变得温驯和乖巧。”他说到此，笑了笑，“我呢，十分喜欢明嘉昨夜那般真实的模样，所以我想试一试，脱掉铠甲，放下我利剑和盾牌，等着明嘉你一点点靠过来。”
　　我默默地白他一眼。
　　但你得知道，温德诺斯·兰古斯，小野兽也是会长大的。我只求，你不要给它长大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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