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凰

　　亭子里似乎坐了几个小姐，姝凰无意去寒暄。刚刚路过这边亭侧，就听到亭中有女声说：“刚刚看到了武仪侯府的那位二爷，虽然年级大些，也当真是俊美风仪，怪不得有人那么想嫁”

　　靠近亭边的一个女声说：“想有什么用，说来这位二爷也是委屈，夫人跟人跑了这么多年，还没法续弦，不就是因为那夫人是李家的养女，太后娘娘的师妹。”

　　一人小声问：“跟人跑，不是说和离了吗？”

　　那个女声又说：“那可说不准，我听我奶娘说，那李二夫人走的时候还怀着孕呢，要是怀的真是欧阳家的孩子，那为什么要合离呢”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惊呼一声，然后亭侧一声鞭响，那纱帐连着屏风轰隆一声砸在亭中，三人在侍女的拉扯下堪堪躲开。

　　姝凰站在厅外，眼眶微红，已是怒极：“你们刚刚，说什么？”

　　三位小姐中，青衫小姐先反应过来，走过几步微微俯身道：“姝凰郡主。家父是光逯勋左常侍傅斌。这两位是。。。”

　　姝凰打断她：“我问的是，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哼，我母亲的事，还轮不着你们这些外人乱嚼舌根。”

　　姝凰说着，抬起手中银翼鞭就要抽过去，亭中顿时一片尖叫混乱。幸而，鞭子没有落到那些娇滴滴的贵女身上，一只手及时地过来拉住了姝凰的手腕。

　　凤眼薄唇，一身蓝缎，武仪侯小世子欧阳拓。

　　“放手”姝凰红着眼睛挣开手。

　　“小妩，有什么话好好说”欧阳拓放轻声音，同时示意亭上几人先走。

　　姝凰有些失控：“不用你管。都给我站住！”

　　“出什么事了”莲生公主闻声赶来，看了这一片狼藉，开口：“你们几个跟我来，姝凰，你也过来。”

　　到了中亭，莲生公主坐在上首，姝凰坐在了一侧，三位贵小姐立于亭中。

　　还是那位青衫小姐开口：“启禀公主，我等三人刚刚在亭中一时出口无状，冲撞了姝凰郡主，虽然无心也是口误，愿受公主责罚。今日太后娘娘亲临赏荷，还望不会因这等小事扰了太后娘娘的兴致。”

　　姝凰冷哼一声，俨然是不依不饶的情状。

　　莲生看了姝凰一眼，开口道：“言语之失，可大可小。你们的父亲在朝中也算是身居要位，怎么，没能教你们什么叫闺阁端淑、谨言慎行吗？”
　　三人连忙跪下：“愿受公主责罚”

　　一侍女从亭外匆匆走来，附在公主耳边请轻轻说了句什么。

　　公主闻言思量片刻，转向姝凰：“姝凰妹妹觉得，该如何处罚她们是好？”

　　姝凰冷笑：“都说伶牙俐齿，牙尖嘴利。看来这说不什么好话是这牙齿生的太利的缘故，不如拔下来两颗，也好磨砺磨砺！”

　　又指着在那亭中说话最多的黄杉女子，道：“也不用多拔，给我拔她的就行。”

　　那黄衫女子吓得脸色发白，摊在地上。

　　公主授意，两个侍女不顾黄衫小姐的哀求将她拖到到了亭后帐中，不多时，后面传来两声凄厉哀嚎。一个侍女端着托盘呈上两颗血淋淋的白牙。

　　公主看向亭中吓得瘫坐的两人，道：“你们两个，回去抄三遍新朝闺训。记住今天的教训。以后不要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议论什么不该议论的人。”

　　公主转向姝凰，笑道：“姝凰妹妹，可消气了？”

　　姝凰看了一眼那血淋淋的白牙，冷着脸站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擎荷园上亭，随侍嬷嬷奉上一碗热茶，太后李修仪接在手里慢慢品味。

　　嬷嬷在一旁一边布点心一边道：“奴婢知道娘娘爱护姝凰郡主，可是姝凰郡主这性子，以后怕是要吃亏呀！”

　　李修仪看了她一眼，抿了一口热茶，道：“谁让她吃亏？”

　　嬷嬷低头：“是奴婢失言了，有太后娘娘在，姝凰郡主定是万事顺遂。”

　　李修仪笑：“哀家懂你的意思，只是看着这孩子，就想能宠几分就宠几分罢了。有些人你想宠都还宠不着呢。”

　　说着，想起了什么，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姝凰这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

　　走出亭中数十步，姝凰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两个人，猛地停住脚步，那两人是她的亲生父亲欧阳泽和哥哥欧阳拓。

　　一个侍女急急从后面追上来：“姝凰郡主，太后娘娘说，让您半个时辰后去跟她一起用午膳。”

　　姝凰原地停留了片刻，忽然眼角一跳，旁边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当机立断转过身：“站住！”

　　萧烨下意识停下，又有些懊恼，这小祖宗又没叫他的名字。

　　“你去哪儿”姝凰问。

　　萧烨认命地转过身：“我去采莲子”

　　“我跟你一起去！”姝凰不容拒绝地朝他走去，越过他。

　　萧烨用扇子挠挠头，朝欧阳泽和欧阳拓的方向看了一眼，尴尬地笑了笑，转身跟上姝凰。

　　欧阳泽看向欧阳拓，意思是，他俩怎么回事？
　　欧阳拓结巴：“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过去看看。”

　　湖边预备的采莲舟结实又精致，因为要在荷叶中穿梭，所以船身很窄，只够一人坐。萧烨坐在船一头划桨，欧阳小妩躺在船身另一头，双手垫在脑后枕在船板上。两人一船悠悠地向湖中大片荷花深处中驶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阳光有些烈，湖中却也不热。欧阳小妩微微闭上眼，感受到空气中荷香越来越近，越来越浓。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年在江南，母亲带着她去采莲蓬，小船稳稳地扎在荷花里，四周都是这样的莲香。母亲剥莲子给她吃，因为不会挑剥了好几个都是苦的，可她还是要不停地试吃，最后终于吃到一个甜的，开心的在船上蹦起来，差点把小船晃歪。母亲赶紧笑着扑过来抱住她。想起当时的情景，欧阳小妩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对了，那时候还有人唱歌，母亲还教她唱来着。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哟。。。”欧阳妩突然唱起歌来，清亮的少女歌声拂清波荷香而来，萧烨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大片荷花丛就在前面，萧烨划桨一个冲刺，小船一头扎进荷花丛里，嘴里喊道：“来喽！”

　　欧阳小妩惊叫一声，赶紧坐起来。湖中响起欢声笑语。

　　那边欧阳拓担心他们的安全，也解了船正准备带人跟过去，突然听到湖中的歌声和笑声，一时怔住了，不知该不该跟过去。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上岸。欧阳小妩抱着装满莲蓬的小竹篮，踩着岸边的石阶，一步一步走上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背后是一半莲花一半清波的半月湖。这画面被当日喜好丹青的贵子画了下来，成为盛京风靡一时的《姝凰采莲图》。

　　姝凰赶到宴厅，端王夫妇和欧阳泽、欧阳拓也在，还有几个贵夫人样的人物。莲生公主还没有过来。

　　外面有些热，姝凰走了一脑门的汗，给长辈们行过礼后，被太后叫到了身侧，拿着手绢亲自给她搽汗。

　　心里一阵暖意，姝凰抱着太后娘娘的胳膊，轻轻倚着她问：“太后姨母，什么时候开宴呀？”

　　李修仪道：“饿了？”

　　姝凰道：“困了，想用完膳去休息。”

　　李修仪笑道：“好，一会儿你可以先吃，吃完就让拓儿送你回去。”

　　姝凰：“嗯”。说完回了案前。

　　莲生公主进来，午宴开始。宴后，欧阳拓先一步送姝凰离开，他对这个在太后面前都敢没大没小的小妹一点办法都没有，说不得更舍不得骂。而且太后对李家和欧阳家的小辈们一向都是很严厉的，对皇上和公主更是要求苛刻，偏偏对她简直是纵容。

　　怕是只有母亲才能管住小妹，欧阳拓心想，但还是忍不住要说点儿什么。

　　于是开口：“欧阳小妩，咳，你这么凶，不怕嫁不掉？”

　　姝凰怒：“谁凶了！你别跟我说话，我想睡觉！”

　　过了一会儿，姝凰睁眼，突然说了声：“我想吃梨”，然后又闭上眼。

　　欧阳拓皱眉：“这个时节，哪儿来的梨。”

　　三天后，一向秉公守礼的廷尉大人——武仪侯府大公子欧阳宸强迫一个下属卖给他一箱梨，和着冰块送去了郡主府。于是姝凰郡主欧阳小妩如愿在伏暑天吃上了冰镇雪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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