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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当是寻常
吃过晚饭,两人一前一后的出门,风有些凉,顾容穿得厚还打了个寒颤,倒是杨钦洲穿的那么单薄却不觉得冷。
“顾先生,上车吧”
杨钦洲掉了个头,把车开到顾容面前。顾容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拉车门,手指干燥温暖,碰到车门的时候还劈了一串静电。
待顾容上了车,杨钦洲缓缓启动车子。顾容躺在座椅里闭着眼睛,这几天他一直觉得有些累,可能是医院的工作多了,也可能是韩川,来的太多了。
穿过三条街往左拐,过了那个红绿灯直行,看见邮局之后右拐,经过一条美食街,经过两家照相馆,再稍微开进去一点,就能到顾容的楼下,算起来也不是特别远。
这个时候的北京还是有灯火,街上明晃晃的,顾容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光。他伸了伸右手扳起了按钮,索性不睡了。
“顾先生,怎么了?是今晚上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杨钦洲从镜子里看到顾容怏怏的,打着方向盘问他话。
“哦没有,今晚我吃的很好,谢谢你,我只是有些疲累,有空我也请你吃饭。”
有空我也请你吃饭,而不是有空我也请你去我家吃饭。
杨钦洲心里说不上来的苦滋味,不过也是应得的。他把车里的空调打到最高,从后视镜里注视着顾容的一举一动,他怕顾容冷,也怕顾容不高兴。
他已经让顾容不高兴了五年了,以后不能了。
在顾容楼下熄了火,杨钦洲转过头,叫住了要下车的顾容。
“顾先生,我们算是朋友吗?”
杨钦洲拿出一支烟塞进嘴里,左手的火机刚要拿起来点,又看着对面顾容在,就把手放下,只把烟叼在嘴里。
“当然”
顾容看着杨钦洲的脸,真诚的点了点头。刚才杨钦洲叫住他的时候,他已经把车门给打开了,现在风吹进来,他打了个哆嗦。
“既然是朋友,那总叫顾先生是不是有些远了,我能叫你容容吗?”
杨钦洲左手把打火机放进车前的卡槽里,整只胳膊搭在方向盘上,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嘴里的烟,缓缓地放在身侧,眯着眼睛看顾容。顾容听了这个名字,耳朵里又进了一把熟悉的想念的声音,心里好似被榔头锤了个窟窿,瞬间鼻子就算了,他吸了吸,摇了摇头。
“杨先生,我们没这么熟,你还是叫我顾容吧。”
说着话顾容就要下车,眼看着人都要走了,自己却还是得来一句杨先生,杨钦洲说什么也不能答应。他打开了自己身侧的车门,大步的走向顾容,抓了一把顾容的左手。
“容……顾容,既然我们都是朋友了,而且你也许了我可以叫你的名字,那你喊我杨先生是不是太见外了?”
杨钦洲心急如焚,他巴不得顾容现在马上张口就叫他一声哥哥,可这事急不来,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走了五年杳无音信。
顾容见他抓住自己的手,转过头看他,眼睛却不聚焦,像是透过他的身子,看到了别人一般。顾容盯了他十几秒,而后低下头,一点一点的把他的手扳开。
“杨先生,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样的大老板哪里交不到朋友?你何苦要找我这个小老百姓?这样的福分我顾容消瘦不来,我要上去了,外面风大,你回去吧。”
说完话,顾容抬腿便上了楼,一步也没回头。
“啪”三楼的灯亮了,杨钦洲松了口气。顾容从一楼走到三楼的时间,杨钦洲觉得无比的漫长。
杨钦洲回车里拿了打火机点上,在黑夜里他嘴边的烟忽明忽暗。
顾容回到家里没换鞋,径直走到卫生间洗了一把冷水脸,清醒了下才又折回去脱衣服换鞋。
“顾容啊,你醒醒,他可不是韩川啊”
顾容扶着衣架贴在背后的墙上,有些凉,不过他不太在意。他满脑子都是杨钦洲在车里正对着他时,他无意间看到的那三颗小痣。
不是有这个标志的人都叫韩川。
思前想后顾容还是想再看一眼杨钦洲,他磨磨蹭蹭的走到阳台,装作搬下了阳台上的一盆多肉,借着昏黄的灯光,顾容看到了低着头站在车门外,左手插在兜里,右手捏住烟的杨钦洲。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杨钦洲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顾容有些慌,他自己也不太知道为何会慌。杨钦洲抬着头盯着他看,似是在笑。慌乱间顾容摔掉了那一盆多肉。
之前的多肉都死了,这是最后一盆了,没曾想这一盆也没熬过这个严冬。
可这个时候不是哭多肉的时候,顾容转过身往客厅里走,脚尖蹭了一片黑黏土。
“顾容,你看到了吗?他不是韩川,韩川不抽烟,你知道的。”
他脱下鞋子,光着脚丫站在卫生间的水槽边刷鞋,污浊的水顺着鞋子流进水池里。他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眼眶红红的,黏土黏在鞋子上,怎么也刷不干净。他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顺手就把鞋子扔进了垃圾桶。
韩哥,你看,这个鞋子也刷不干净了,你再给我买一双行吗?
杨钦洲站在顾容家楼下良久,看见三楼的灯灭了,才坐进车里开回家。进了家门先去洗了澡,擦着头发出来坐在床沿边,想着顾容。
顾容记得韩川,却不记得这张脸了。
他捏着自己的耳垂,摸着上面那三个小小的凸起,开始回忆韩川。
18岁那年,他即将高考,在每个辗转的夜里,他想着的都是顾容。
“容容,想哥哥了没?”
高三放假没那么勤,隔了一个月才有时间来山里的韩川一把抱起顾容来,他用下巴贴着顾容的脸,蹭满了一脸水,舔了嘴角一下,咸的。
顾容哭了,他的小朋友太想他了。
“你以后别来了,反正这么久不见,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顾容挣扎着从韩川怀里跳下来,韩川见了又想跟上去抱人,顾容往后退了一步,还推了韩川的肩膀一把。
“以后不来也没事,以前你没来,我也长大了。”
顾容转过头去,抓着袖口擦了一把脸,他长大了,不能让别人看到他哭。
韩川叹了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把顾容转过来,按进怀里。
“容容,就算是一个月没见了,你还要推开哥哥吗?”
韩川小声的和顾容解释,好话说尽,小朋友才稍微点了点头。委屈着点头,嘴一撇又掉了几颗豆子,韩川笑了笑,顺着吻走顾容的泪珠。
韩川也不劝他,小朋友掉眼泪他就亲掉,小朋友问他话他就一点一点一句一句的解释。哭到最后顾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转过头搂住韩川的脖子,韩川明白,这算是和好了。
顾容觉得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便瞪着眼睛左看右看找些别的话题说说,四处看看便看到了韩川右边耳朵的三颗痣。
“韩哥,这是什么啊”
顾容伸出手,捏了捏韩川的耳垂,小朋友指尖有些凉。
“这个是哥送给容容的”
韩川边说着边把手附上去抓着顾容的手一起摸,眼睛还盯着顾容看。
“送给我?”
顾容睫毛一抬,眼睛里含了疑问。
“是啊,送给你一个人的,如果有天你找不到哥哥了,只要看见这个,就是哥哥。”
韩川抓了一把顾容的后颈,徐徐的捏。
顾容点了点头,记下了。
那个时候,韩川在顾容的心里种下,水一来,便发了芽。
杨钦洲半倚在床头,又重新拿起盒子里的那张照片来看,塑封膜在灯光下反射出彩色的光。照片里的顾容带着灰色的鸭舌帽,穿的是韩川给新买的褐黑格子小西服外套,嘴边挂着灿莹莹的笑。
杨钦洲起身倒了一杯水,手里的照片一直拿着,顾容鼻尖的痣小时候更红,红的发光。小时候韩川见了总想去时不时的亲一口。想到当时,杨钦洲笑了一声,这声笑在黑夜的厨房里很响,“啪”的一声开了灯,杨钦洲转过身看见了搓着眼睛走过来的陈姨。
“小洲啊,你总是这样是不行的,总得睡觉去”
陈姨拉着杨钦洲坐进客厅的沙发里,她的手有些粗糙,刮的杨钦洲的手腕有些疼。
“陈姨,让您担心了。”
杨钦洲翻过手来拍了拍陈姨的,充满歉意的看着她。
“说什么傻话,陈姨是心疼你,睡不着是因为今天那个小男孩?”
陈姨往杨钦洲那边坐了坐,挨的近了些,也好跟他说说话。
杨钦洲把照片放在左手边,看了一眼,喝了一口水,好久没说话。他见陈姨一直不走,便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他不太想把这些给别人看,奈何他自己不争气,这些年睡觉喝醉后喊得都是那个名字,一句句真实的要命,要怎么能让陈姨不往心里去。
“行了,小洲啊,既然找到了,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时,你再不好好睡觉陈姨不依了。”
说着话,陈姨把杨钦洲带起来,往卧室里推。着急间杨钦洲还不忘记带着左手边的那张照片。
又有些旧了,该重新去换张塑封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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