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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包厢里的光线昏黄,打在人的脸上触生出一种模糊的暧昧。他们隔了很远,似乎红尘万里,她看着他,觉得时空静止,他一点也没变,还是当年的那个玉树临风,回眸一笑,便遗害万年的宋海洋。
她记得很清楚,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美国,他走的前一天晚上她去送他。
正值初秋,他们在费城的街上闲逛,九月的城市,树叶开始微微发黄,风景如画,美得如同好莱坞的电影,只让觉得不真实。
他们认识已经很久了,却从未这般悠闲的相处,每次平安和宋海洋出去,他都是呼朋唤友的一大堆人才好,恨不得要占尽这个世界的全部热闹才好。
有一次,照理也是一大帮子人玩得散场后,他送她回去,路上他突然停下来,对她说,声音低到几乎微不可闻,他说“我只是害怕一个人。”
她闻言一震,非常惊讶。他从来说话都是油腔华调,没一句是正经的,平安也和他胡说惯了。但那天他破例对她说了很多话。
他从来都是花团锦簇的人物,和她不同,他的人生事业都是别人一手铺平的康庄大道。后来,他也没再提过,平安也就忘了。
美国的生活艰苦异常,她忙着学业和打工,和他见面也少了,因为和她的烦恼相比,平安觉得宋海洋这种学费有人付,生活费不用愁,还开着名车的人的痛楚不过是无关生活的咬噬性的小烦恼。
后来见面就是他走的前天,她去给他送别,她心里有些不舍,宋海洋是她来美国之后第一认识中国人,他是个讲情义的人,在留学生圈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有他在,平安在少走了不少弯路。
宋海洋说有几本书要给她,他们去他家拿,平安以前没去过他家,家里很整洁并没有想象中的凌乱,东西都打包整齐,倒是因为空旷到显得有些冷清。
她突然就心里就有些闷闷的难过,和秋天微凉的天气一样仿佛有一种细碎的感情在灼伤。
他叫她等一下,就从里屋拿出一叠书来,对她说“整理出经济方面的书就这么多。主要是我也不太看书了,早知道就多买几本了。”说完,还懊恼得皱了皱眉。
她闻言一笑,说“这已经很多了,真的是谢谢了。”
他一抬手,就做势要把书往她头上轻轻拍过去,说“我就要走了,就对我说这话。至少也得装装样子,哭哭才好。”
她嗤的一笑,笑出声说“宋海洋排着队给你哭得梨花带雨的红颜知多地得去了。别找我。”
他一笑,一双桃花眼越发显得风情无限,斜瞥着看她一眼,说“难道你不算我的红颜知己?”
她对他摇摇手说“宋公子这么大个香饽饽,多少人望眼欲穿,我可不敢躺这混水。”
俩个人本来说的好好的,他却突然变了脸,冲着她就是一句不咸不淡的说“不是你不敢,是你不想罢了。”
说完,他突然伸出手来去拉她,狠狠的吻她,手里的书掉了一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她被吓得不轻,只是呆着不敢动,宋海洋一向是有风度的人,身边也不缺女人,从来只当她是个小孩子。她以为他看不上她,她也无意无他。他们就只是朋友,才可以明月清风两不欠。
他的力气大的惊人,呼吸全喷在她的脸上,她挣不脱,都要哭出来。最后,只得咬了他一口,他吃痛之下才放开她,他的眼睛里泛着薄薄的一层雾气,如同江南三月早春的天气般湿润。
他还是拉着她的手腕,一点一点的紧紧的纂着,她用手去掰,掰开一根,他又握紧一根,她掰不开,终于急得哭出来,他才颓然的放了手。
那是她第二次看见一个男人红了眼睛,第一次是顾盛锡,第二次是宋海洋。
第二天他走的时候,她觉得尴尬没去送他,倒是他托人把书带给了她,她的事他从来都清楚的记得。
直到她回国她也没有见过宋海洋,辗转有听到他的消息,他仿佛还是夜夜留恋花丛的宋公子。她回国的那一天,在洛杉矶的机场,他突然打电话过,她才知道他刚好要从西雅图坐飞机来洛杉矶,本来算准时间可以见一面,最后他的飞机误了点,说是一只小鸟钻进飞机的引擎里。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还是惘然,倒真是天意弄人,注定没有缘分。
她本来以为这一生再没有相见的可能,可今天他却偶然出现这这里,一双桃花眼还是灼灼其华的耀得满堂风光霁月。
他和大家寒暄完了之后,径直朝她这边走过来,伸出手,含着笑对她说“小师妹,多年不见了。”
她整个人还呆呆的坐着,直到唐宋元轻轻的拍了拍她,她才猛得惊醒,连忙站起来,堆起笑脸,伸出手去,大大方方的喊了一声“师兄。”
众人都被他们弄得有些糊涂,皆是目光疑惑的朝着他们这边看。
宋海洋倒是一如平常,反还是平安显得有些尴尬。他拉过平安身旁的椅子坐下,看了她一眼自嘲般的笑了一下,对着在坐的各位说“平安是我在美国的校友。多年未见,没想到今天竟它乡遇故知。”
然后他又对着顾盛锡说“顾总,我坐想和平安叙叙旧,就坐这了,你不介意吧。”
顾盛锡笑了一笑,说“宋副检,哪能呢?想坐哪随便挑”
平安无助的看着他们,觉得她活了这么久,人生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一个顾盛锡已经让她应接不暇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宋海洋。
她想他们是不是一起算好来讨债的,否则天地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她如坐针毡般,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下去。
大家都似乎很开心只有她坐立不安,本来大家谈正经事,她还可以在一旁装样子。谁知道喝酒喝到一半,有人似乎想起他们俩来,直嚷着要平安给宋海洋敬酒。说是多年不见,今天见着了就是缘分啦。
平安恨不得就上踢他两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对着那个人狠狠地瞪了两眼,唐宋元还在一旁凑热闹的对这她说“平安,宋副检这酒你敬喝,真的是缘分啊,多难得啊”
平安趁着别人没注意,对着小声他说“你别跟着瞎起哄。”顺带还在桌子里下狠狠地踢了唐宋元一脚,疼的唐宋元干瞪眼半天没说出话来。
其事,喝杯酒真的没什么,只是她是打从心里不想喝这酒,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她明白,她不能装糊涂,再说也装不了。
可大家都在热切的看着他们,他又是华天请来的客人,到底不能让他失了面子。她还是拿起了杯子,他亦微笑的站起来,正准备喝,顾盛锡却站起来,对着宋海洋说“平助理,这几天身体不大好,这酒我替她喝了。”
说完一口饮尽,反转杯底,不留半滴。宋海洋也是个有风度的人,扬手饮尽,亦不纠缠于她。
这一刻,平安只觉得一口血气就往脑门上撞,头闷得不行,他就坐在她身边,离得这么近,以致于她每一抬手都能碰着他的衣袖。
他的手骨很直,因为瘦,青筋一根根的暴出来,食指上有很厚的茧。
她觉得气闷,趁着他们吃饭的当口,出去透了透气。外面刚下过雨,微微有些凉意,夜色渐渐退去,乌云堆里探出月亮的小半个脸。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等到她回头的时候,却看见宋海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站在她的身后,他靠着墙,有些尴尬的笑笑,说“出来抽根烟。”
她并不接话,只是笑。
他见她不说话,就接着说“真的没想等到会遇见你?”
平安一笑,接着他的话茬,说“我也没想到,宋公子。”
他低头,狡洁的笑说“缘分啦。”
说完,哈哈一笑,眉目全都舒展开来。她好奇的问“宋海洋,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他把回国到工作的事对她讲诉了一遍,平安才知道原来他爸爸希望他继承父业,他一回国就进了检查院做事,连她都替他可惜,他本专业学的是金融,天分极高,在学校的时候功课好到平安崇拜的地步,没想到回国之后,到做了毫不相干的事。
他们正说着话,就听见里头有人叫宋海洋,他应了一声,对她笑笑就回去了。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唐宋元对她笑得贼眉鼠眼,她看的心烦,冲着他就说“唐宋元,你有什么就说,别做这个样子看着烦。”
他试探着问“你别怪我八卦,你和那个宋副检就是校友这么简单,我看着你们俩的就觉着不对。”
她无比愤怒的瞪了他一眼,唐宋元一看她脸色不对就赶紧说“哎啊啊,再瞪眼珠子就要掉下来了,”笑着说“我不说了成了吧。”
气氛一时僵住,大家闷着都没说话。
下车的时候,顾盛锡没头没脑的也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问了一句“谁?”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问了“宋海洋?”
她一怔,口气平淡的回答道“在美国的时候。”
他“哦”了一声,眉目一暗,便没有再问了下去。
他身后夜色浓重,眼神寂寞的让人觉得今宵别梦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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