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驭魂

作者:叶归迟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暗蕴危情


      近子夜萧飞羽在厢房客厅门见到了忧形于色的柳含烟。“既然你没忘:人生后悔无穷事,总有分忧伴随人。就不该如所忧心忡忡。”
      柳含烟振作了一下精神婉约地道:“谢谢三少垂怜一颗做母亲的心。”她似乎是下意识地强调了“母亲”二字,好像这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约束她和他一样。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母亲”二字才是她最为动人之处,至少对萧飞羽是这样的。
      进卧室后萧飞羽摇手阻止想从床上起来的白雪道:“你将会面临难熬的时光。那时有口不能言,连身体都像不属于自己,只有当真气复回的时候才能算渡过一劫。你一定要用灵智守住心脉最后一线。”
      “为三少雪儿会守住心脉最后一线。”白雪的声音幽而柔腻,眸子中浮现着期待,好像包含有一种暗示,也好像是一种只能意会的招唤。萧飞羽耸耸肩膀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该说什么。白雪娇羞地道:“都说此手法无解,三少是天下第一人。”萧飞羽摇摇头道:“过誉了,我是在前人失败的基础上用心去探寻。”白雪含羞地道:“我和爹娘乘马车路过安和庄门前……真没想到我们还会重逢,真不知是否是上苍的眷顾。”
      萧飞羽想到了回庄时遇到的那辆恣意纵横的马车,而当时的情形并没给他留下好的印象。“那时我仅是一个不愿招祸的生意人。如以那时的心绪很难说……”他没说很难说是什么,但那淡然的神情清晰的表达了很难说是什么。而白雪竟然还问了一句:“很难说什么?”
      柳含烟有了阻止女儿的冲动。她从萧飞羽越来越淡然的语气中体会到白雪留给萧飞羽的第一印相并不完美!她下意识在脑海重现他们相识的场面:镇上疾速的马车、猝然出现的黑白双煞、马车骤停、女儿惊讶推窗寻因、萧飞羽及时阻止黑白双煞出手、女儿在刹那间在心里刻下了萧飞羽的音容……略微思索,她顿时明白了那恶劣印像的由来:马车飞驰将骄纵与狂妄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女儿露面刚好成了马车狂纵的代言人。而眼前白云飞让她尴尬万分的表现,无疑使原本并不好的印象雪上加霜。她甚至开始怀疑这年青而又温文尔雅的长辈帮她是否别有用心!直到她听到女儿的惊呼才将混乱的思绪按捺住。
      “天啦!体内有真气乱窜,是那可怕的时刻来临了吗?”白雪拉住了飘到床边的萧飞羽的手呻吟道:“别离开我!”她无力地合上眼帘垂下了手,继而周身开始了轻微的颤抖。周而复始,愈来愈烈。一会功夫,她的呼吸渐转急促,继而时断时续,全身汗出如浆,身躯的抖动开始毫无规律。
      萧飞羽的脸色渐渐凝重,他搭上白雪的腕脉,脉相紊乱,弱而难测。萧飞羽嘴唇微启,带有磁音的声音轻轻响起:“不要放弃!”真气送语,只要生命还有一线生机就能听到。难延续的心脉又如小溪般开始流淌。仅盏茶功夫,那抖动的身躯渐渐平静,随之呼吸难继,毫无规律地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叹息样呼吸——生命在濒临的边缘徘徊!
      一声轻叹,一个悲寂的声音响起:“三少,雪儿的身体太弱了,她难以承受这非人的煎熬。苍天哪,你太不公平了!她还没享受到人生,就这样让她走了吗?”声音之凄婉,使空气为之颤动……
      她那颤抖而婉约的叹音似乎起到了招唤作用,萧飞羽吟道:“留住别离泪,挽拽月下魂。”淡淡的吟声与柳含烟悬浮于空气中凄婉的颤音融合。
      萧飞羽右手翻起划了一个怪异的弧线,白雪身上的黑色罩衣衫碎裂、四散,一个洁白无瑕的玉体横陈床上。
      凄婉中融有惊骇,悲寂中渗有颤栗,柳含烟看到女儿胴体在灯火映照下流莹的玄光蓦然色变。掌刀——她看到了传言中近乎于神话的掌刀!而在那不可思议的掌刀看似一次,实际上是许多次纵横砍伐。衣衫碎裂飘飞,而白雪的娇躯竟然毫发无损!柳含烟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上,因为她在祈求萧飞羽救女儿时萧飞羽稍微的迟疑中推测可能还有别的法子,这也是她毫不犹豫跪在他身前的原因,可这掌刀虽蕴含有无穷威势,但她实在想不去那可能还有的别的办法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女儿微弱,并且时断时续的喘息也已证明生命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她想冲到女儿的身边,可万分惊惧使她全身发软,以致她瘫倒在椅子上丝毫动弹不了。
      萧飞羽深吸一口气,双手如挽重物般缓缓抬起,十指如幻,连点白雪周身大穴,白雪的身躯随他手式的幻化正反翻卷,几乎和床面离有盈寸,一股似有似无的薄雾裹住了那如冰雕的娇躯,那情景宛若能工巧匠在精心雕着一尊美艳绝伦的玉人。匠人的专注,玉人炫目的异彩,顷刻幻化成一幅人间仙境的画卷。
      柳含烟瞠目而视萧飞羽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她修习过内家功夫,知那若有若无的薄雾是一种如佛门磐若神功相似的玄功发挥到极至的现象,但给她的感觉是那真气挽动的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从她□□里跳出来的一颗心。
      盏茶功夫好仿佛过了千百年一样,当萧飞羽拉过床上的锦被盖住了白雪充满诱惑的胴体时已然疲惫不堪。他转身盘膝跌坐床前对惊骇莫名的柳含烟虚弱地道:“别牵挂,我已拽住了她的命。”还没等柳含烟从震骇和恍忽中清醒过来,他以掌心相叠,宝相庄严。一会功夫,他那宝蓝色的,似乎有些汗意的长衫无风自动,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流开始在他周身回旋。
      柳含烟凝视着萧飞羽,原本苍白的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她的思绪紊乱起来,脸上的表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幻,时愁、时惧、时喜、时忧、时幻。
      近两炷香时间萧飞羽睁开了眼睛。柳含烟秋水一样的眼中荡起了涟漪,她温存嗔道:“怎不多调息一会儿?”她下意识地轻按□□,脸上有着淡淡的羞涩,因为她发现从唇间溢出的声意竟然源自心底,以致每一个字都拽着绵绵情意。
      “很想这样,因为危机已伏,我的心、力、神必须时刻保持在最佳状态。”萧飞羽起身无可奈何地道:“刚才发生的事本不在计划之中,而现在本庄的情形是每一件细小的事都得未雨先绸缪,任何的应对失误都是致命的。”
      柳含烟秋水一样的眼中飘起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雾,她虔诚喃喃道:“谢谢三少救了雪儿,也谢谢三少对含烟的垂怜。”萧飞羽回眸向似乎进入沉睡的白雪投去一瞥道:“她已逃过七日真气逆穴攻心之苦,但要到明天这个时候才会醒来。不过我希望你们都能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
      柳含烟委婉道:“含烟会放在心里。”萧飞羽深深瞅了她一眼向门口走去,当他的手搭在门拉手上时柳含烟婉约地道:“如果含烟不祈求三少,三少会为雪儿解穴吗?”萧飞羽道:“想听实话?”
      “谢谢三少垂怜含烟。”柳含烟轻叹喃喃:“生死离劫使含烟明白了许多事,也知过去和现在的一切全脱离了正常的轨迹。含烟也许该回川南娘家歇上一阵子了。” 萧飞羽摇头道:“非常时期,身在本庄的任何一个人离庄都得经我允许,即使亲人犯错我也不会法外施仁。”
      柳含烟幽幽地道:“三少垂怜让人心动,但冷漠也让人扼腕。”
      “谢谢你的评语。”桌上的火苗跳跃了一下,房中随之一暗,门前的萧飞羽消失了。柳含烟的目光挪向了床上的女儿,一股茫然的感触向她席而来。“探穴悬停,那一刻我有引劫临门的感觉,解穴并非渡劫,而是酝酿更为可怕的血劫。”萧飞羽的话如暮鼓晨钟撞击着她的心灵。

      好静的夜,月光像朦胧的轻纱抚慰着大地,萧飞羽向涤尘居走去时,异样的感觉如闪电般击在他心头。蓦然观察四周,在高高的院墙上他看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一声低喝,一个身影从院内划空而起,“啪、啪、啪……”掌声边连起撕破了夜的宁静,院中跃起的人影被击落。院墙上的人影消失了,紧接着长啸声起,由近而远,疾如奔马。萧飞羽身形微动,在坠落的人影没落地之前已到了院墙边,他右手拂向坠落的人影的同时人已扶摇而起越过了院墙。
      人影电射,洪福、黑白双煞、肖长空、蓝剑行赶到了院墙边。洪福对院墙边发愣的武成龙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入侵,萧三少传音任何人在他未回前不得擅离。”武成龙心有余悸地道:“我和来人互换了几掌,好可怕,要不是三少及时卸掉了击在我身上的劲力只怕我会在床上躺上三、五月。”
      洪福暗吃一惊,能在举手投足之间重创武成龙的人其修为一定非比寻常。
      萧飞羽和身形快如闪电的黑影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真气在追击中调整,因为在为白雪解穴时他内力损耗太大。
      涛声,在长江岸边黑影停下了,接着慢慢转身看向身后。萧飞羽从夜色中踱了出来,月色下他看到黑影是个脸色腊黄的老头。
      “能在近五里地的追击中和我保持距离的人不多。”老头显然他没有发现萧飞羽从安和庄出来,因为安和庄距离这里有近六里的脚程。而一个高手在奔行中脚程的算计是极为精确的。老头说着向萧飞羽逼近。距离在拉近滋生杀气,杀气又随着距离的拉近渐浓。
      “难得如此年青就有这样的修为。”老头叹息道:“只是有些可惜。”萧飞羽道:“可惜为什么?”
      “江湖少了一颗即将升起的新星。”“星”还在舌尖,老头双手拂动,一股强大劲气向萧飞羽席卷而来。萧飞羽双手一翻,意动而功随。“轰”一声闷响,尘土四溅飞起,老头纹丝不动,萧飞羽却微微摇晃了一下才站稳。
      “噫——”老头似乎有些不相信萧飞羽能接下他一掌。就在他迟疑时远处传来了异响,似乎有许多人正在向这里赶来。
      “老夫不得不杀你,但你如果不妄动真气还能活几个月。”老头叹息腾身,几个纵落就到了江面,只见他足尖一点江面,人又腾起向停在离岸很远的一条小船射去。当十来个背刀挂刀的人赶到江边时虽没看见萧飞羽,但在萧飞羽停留的地方看到了土坑,在土坑的边缘还有一滩鲜血。
      一道蓝色的身影消失在丐帮汉口分舵,人影浮动,分舵的丐帮弟子如临大敌一般戒备森严。

      清晨,柳含烟微低着头在道旁匆匆而行,高挽的云髻变成了长发垂肩,当她看到汉口镇鸿昌布店门招牌时立刻加快了脚步。可就在这时她身边响起了铁卫赵六的声音:“夫人留步,三少交待过,任何人不得离庄。”柳含烟惊愕停步,她本是瞅准铁卫不注意的时候溜出来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赵六苦笑道:“本以为夫人是最不会擅自离开的人我们才没加注意,没想到转眼夫人就不见了。夫人知如此作为让铁卫难堪。”柳含烟镇定心神道:“请不要告诉三少,我这就跟你回庄。”
      赵六摇头道:“铁卫不会有事隐瞒三少,赵六更不会。”柳含烟怅然道:“是因为我是白家的人对吗?”可她刚出口就后悔了,她不知自己何以有此念头,并且此时提及白家也是非常不理智的。赵六脸色有些异样,他道:“在本庄,无论谁违背了三少明确的指令结果都会一样。”柳含烟愣住了,因为她想到了萧飞羽的话:“非常时期希望大家合作,否则我将采取非常手段将你们等限制于斗室。”她喃喃道:“是不是要把我关起来?”
      赵六点头道:“请原谅,任何时候我们都不会违背三少的意志。”
      “怎会回事?”萧飞羽宝蓝色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赵六诚惶诚恐地道:“铁卫本以为白夫人不会……可白夫人偏偏在铁卫认为不会时……”
      萧飞羽瞅了一眼战战兢兢的柳含烟后对赵六道:“转告大伙:性命悠关,我不希望再有人说‘以为’”
      赵六走后萧飞羽对忐忑不安的柳含烟脸色一沉道:“你想挑战我的权威?”
      柳含烟像犯了错的孩子惊惶无措地连摇螓首低声道:“不是这样的,含烟本想找三少,因为这身衣服……可以为三少还在调息,所以才……别把我关起来好吗?以后我会听你的话的。”
      “有命在才有以后,没有了命呢?”萧飞羽向前面的布店瞅了一眼道:“你应该身无分文才对,你哪来的银子做衣服?”
      柳含烟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在她柔嫩的掌心上有一枚做功极为精细的玉簪子,她低声喃喃:“我以为做一套衣服够了。”
      “怎又是以为?”萧飞羽知道她为何会云发披肩了。他眉头微皱道:“跟我来。”
      布店仅一个伙计没精打彩地守在柜台后。当看到萧飞羽和柳含烟立刻精神一振道:“客官——”伙计操着外地口音,他没认出汉口第一庄的萧三少。萧飞羽报出了一串尺寸:颈围、胸围、腰围……然后将一张银票放在柜台上道:“将这样尺寸的所有现成衣服都给我拿出来。”
      伙计以职业的眼光打量了柳含烟一会道:“客官说的胸围和臀围稍有出入。如果将胸围放两寸,臀围放半寸也许尊夫人的感觉会更好些。”
      伙计竟然会认为……萧飞羽讶然瞅了一眼身边惶恐的,我见犹怜的柳含烟一眼,似乎才发现即使罩着从铁卫那里得来的不合身的衣服,仍没掩盖住她如空谷幽兰一样的芳华。他耸了一下肩膀道:“出入不大,就按你说的。”说着他的目光又转向嘴唇微启,愕然看着他的柳含烟嘟嚷道:“怎么,你不愿意?”
      柳含烟无法知道那不愿意的含意是什么,可此时此刻她只有点头的分。
      伙计瞅了一眼柜台上银票的面值眼睛立刻睁圆了。“客官对尊夫人真是贴体入微,在下这就去找老板来。”话音未落,伙计抓起柜台上的银票就消失了,显然伙计担心萧飞羽会变卦。
      一个富态的中年人三步并成两步出现在柜台后面。“原来是萧三少夫妇驾临。”他打量了一眼柳含烟微笑道:“端庄、娴雅,萧三少好福气,尊夫人一定打从老远赶来的吧?”
      柳含烟有些难以适从,伙计错认可以在情理中,因为她从来都认为她自从成为大姑娘到现在,无论身材和容颜都只有微小得的变化,而且她还一直保存着她成为大姑娘时一位闺中好友为她画的一副纤毫毕见的功笔画。可这掌柜的既然认识萧飞羽,就不应该有再一次的错认,而且已为人妇的她,无论怎么看也……
      萧飞羽无可奈何地耸了一下肩膀道:“可不是,我说这会儿汉口镇很乱让她不要来,可她……这不,在路上遇到抢匪,幸亏只失去了衣物钱财没把人给弄掉了!”说着淡然的,不带丝毫情感地瞅了羞涩垂眸的柳含烟一眼:“知道吗?不可以有下一次。”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柳含烟从萧飞羽淡然的语气中读出了危险的气息,这使她忽然滋生出站在悬崖边的感触。“我——我——”眼中有了泪花,那泪光绝非做戏,而是从她心底溢出来的,因为生死存亡的历练拽出了她淤积在心底的复杂心绪,无限的委屈顿时倾巢而出。
      “三少,我本不该置喙,可有情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掌柜事故地打着圆场。
      柳含烟长长睫毛上挂上着的晶莹泪珠似乎打动了萧飞羽的心,他淡漠声音终于有了些情蕴。“别怨我生气,因为我反复叮嘱过你这是非常时期。”
      掌柜笑呵呵地道:“小别胜新婚,我已让伙计香汤侍候萧夫人。”他向一侧的一间房伸手道:“请两位移动尊步。”
      柳含烟恍忽地进了试衣间,又恍忽地浸入了大木桶的香汤之中。飘逸蒸气,清香的味道终于将她从恍忽中拉了回来。当她将身上的垢秽和心里所有的委曲都揉搓挤出来时已是晌午时分。她披着紫红色缎子罩袍穿过一条不算宽的走道来到一个豁然开朗的,摆着两个挂满了衣服的巨大衣架的明亮厅房时看到了一双星辰样的眸子正凝视着她。一股难以抑制的羞涩从心底溢出,似乎在瞬息她的心灵的现在和过去来了一个交换,沉睡多年的少女之心重又被唤醒了。
      萧飞羽端着茶杯看着柳含烟,那娇羞的神情、那俏模样,还有如瀑布样的、仍然湿而柔顺的长发,使如出水芙蓉的她显得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含蓄,又是那样的令人窒息。
      深邃的目光,默默的窥视让柳含烟不安起来,她感到萧飞羽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身上的罩袍、越过了肌肤落在了她的心里一样。心火被点燃,那火很快就烧到了她的脸上。脸上发烫的感觉使她意识到那一定泄露了隐藏入心的秘密。心像小鹿一样“砰、砰”乱跳,她缓缓垂下眼帘,弯长绒密的睫毛在微微地颤动着。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们显得有些急促的喘息声好像是在告诉对方一些莫名的、让人措手不及的东西。
      很多时候情感的演变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她因生与死的锻炼而变得脆弱不堪,他却因肩负保卫家园的重压心弦没有稍松片刻。猝然而来的关怀和柔顺,瞬息间得到了超出常情的升华。
      “不否认含烟为妻是不愿外人知道庄里来了陌生人对吗?”柳含烟鼓起勇气从变得狭窄的嗓子眼里挤出了婉约的低语。只是话一出口她就有了深深的悔意,因为她知道这句话问得多么不是时候,她有了体无完肤的感觉,身心在那肆无忌惮的凝视中沉沦、消融。她孱弱地呻吟起来,那呻吟宛若催化剂一样,因为她非常担心萧飞羽会说:“是这样。”那样无疑将会对她是沉重一击,只是她不知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声音虽然平静,但却含有一缕温和的韵律。“只是也许吗?”婉药的声音虽从柳含烟柔润的唇间溢出,她的思绪变得混乱起来,因为她无法弄明白那也许的含意。她不知自己是置身悬崖边,还是置身云端,以致承受不了深渊阴流或是云端的和风而飘摇不定起来。
      “你怎么啦?”蓝影骤映,柳含烟晃悠欲倒的身体落进了萧飞羽的怀抱,这使她本就混乱的思绪顷刻变成了空白。她偎在他怀里很久、很久才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恐惧、惊喜、酸楚、温馨……一时间她体会不出到底是那种感触。她听到了他狂躁心跳,那心跳声震得她头晕目眩。她知道已越过了雷池,想挣扎,可全身软弱得没有了一点力道。为了不使自己滑倒,她雪白的柔荑勾住了萧飞羽的脖子并紧紧贴在他身上。
      心在叹息,因为她知道萧飞羽虽对她别无欲念,而可能是那潜藏于心底的孱弱骤然溢出,但直觉告诉她:无论过去的生活是多么乏味,但她却很难再保持那即使危机猝临,而会极力把持心绪的无波澜了,因为在他搂住她的那一刻,她既往的矜持已被击得粉碎——她需要依靠,无论这眼前年青的长辈是否真是她坚强的靠背,她颠沛流离的心已与那潜藏有孱弱的心有了共鸣。她垂下了眼帘,两颗豆大的泪珠顺着她面颊无为地滑了下来,满腔的复杂心绪都随那两颗泪珠滚落在地上。
      也不知在何时她从沉醉中渐渐觉醒,理智的触角也渐渐变得敏锐起来,她从他渐趋平缓的有力心跳感触到在她需要他的同时,他也似乎很需要她,只是这需要并非那种让她心悸的渴求。这也给她在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些许失落的同时带了很大的安慰。她没有急着推开他,而是默默地挂在他的身上,用心去感悟这年青、强大得不着边际的长辈。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从他的默默拥抱终于感触到了让她心动的东西——这年青的长辈竟然在心灵深处潜藏有极度的孱弱,只要她善加利用,她不但会得到他真诚的维护,还可以在他身边、怀里享受无比安和的惬意。她瞅了一眼衣架上挂满的衣服柔婉地道:“含烟想看看那有没有合衣的衣服。”她说话时没有松开勾在他项上的柔荑。因为她知猝然的离合无论对精神和□□的接触都是不愉快的。
      萧飞羽将她紧紧地搂了一下才松开手。柳含烟好一会才松开他的脖子来到衣架前挑了一套做工精细的月白色罗衫。她本想到里间去换衣服,可她扯开了颈口的丝带,罩袍从身上滑落了下来,她强忍心里忽然升起的窒息以优雅的姿式将罗衫罩在了身上。当她眼中的余光看到萧飞羽一直注视他华美而娇柔酮体被罗衫罩上,温文尔雅的脸上除了温和而欣慰而没有其余的东西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的推断得到了证实。只要她小心翼翼地不去引发他对她□□的渴望……只是她知道刚才的求证是多么危险,如推测错误,那么无论她愿不愿意都将会与他在欲海中沉沦,那样不但会毁了她,也会毁了他——毁了她未来可能有的依靠。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三少:准备了午膳,一会儿……”
      听到伙计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柳含烟关切地道:“脸色好差,是不是昨晚内息耗损太大没调息好?”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称萧飞羽“三少”他们虽然没有越雷池,但他们的关系已不复从前。
      萧飞羽苦笑道:“昨晚差点要了我的命。”柳含烟叹息道:“都怪含烟逼三少。含烟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
      萧飞羽本想说差点要了他的命是因为昨晚为白雪解穴真气受损,以致遇无名老人猝不及防一击才……可柳含烟接下来的话:“对庄里的事含烟不该多嘴,可含烟以为既然为了扩展实力收服了武功堡残余,那为什么不能收复近乎没落的飘渺山庄的势力呢?我想飘渺山庄的没落也和武功堡被毁来的原因一样是黑旗会所为。含烟从庄里出来时看到了飘渺山庄前庄主飘渺剑客在庄前徘徊,就像有意与庄里联络一样。家父曾说:飘渺剑客虽没列入昔年九大高手,但其修为远非九大高手能抗衡。可含烟忍住了与他招呼的念头,因为含烟知三少有狂丐这位师兄要寻飘渺剑客并非难事。”
      萧飞羽若有所思地道:“你怎会认为他有意与庄里联络呢?”“看眼神就知道了嘛。”柳含烟含嗔地瞅了他一眼,那一眼让萧飞雨如沐春风,因为他感到她就像是他的一部分那样亲切。柳含烟接着道:“认出纯属巧合,因为他有一双异乎寻常的手,那手在我年少时的脑海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右手骨节粗大,给人一种力的感觉,左手则完全相反,不但匀称,而且保养得非常好,给人一种纤柔的感触。所以他易容成一个弱不禁风黄脸老头我还是认出了他。”
      黄脸老头!萧飞羽的心顿时一沉,昨晚暗算他的人竟然会是失踪了二十多年的飘渺剑客。他凝重地道:“非常时期非常人,看来我不仅得事事小小,还得步步小心。”
      柳含烟温顺地低声道:“含烟知是非常时期,可含烟不知为什么……唉,一定要把含烟关起来吗?”
      萧飞羽温和地道:“聪明人多绸缪而后动,你是想以此测试我对你是否真的关心对吗?我无法尽解你的情怀,因为我心悬着家人的期盼、家园的安危和百多条美好的生命。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尽力去维护你。但这只是维护而不是呵护,因为我和你一样也渴盼被呵护。”
      “三少为何这么直接,以致让含烟……”聪明人在聪明面遮遮掩掩和转弯抹解无疑有虚伪的嫌疑,而柳含烟绝是非常聪明的人。所以她告诉他:“但含烟也谢谢三少洞悉了含烟这颗脆弱的心。”
      三天后的上午,当萧飞羽告诉洪福他要寻找到的人已被送去安全的地方时洪福差点又跪倒在他的身前。萧飞羽打来了从黑旗会分坛带回的韦星河和廖理,当他告诉他们可以为他们解开穴道时二人无惧七日攻心之苦而感激涕淋,并发誓终生追随他左右,而这正是萧飞羽所需要的承诺。他告诉他们:他们二人和那十八位狂丐的徒孙将是安和庄的一支不为任何人所知的伏兵。

      汉口镇的外围,出现了许多身份不明的人物。白天,他们和欲探明真相的武林人物一经接触便从容而退;晚间就不得而知了。
      安和庄仍是一如既往,庄中的人都陶醉在武学的海洋之中。刀组、剑组和铁卫经过上次的搏杀,对萧飞羽所授三招三步完全着了魔,就是武天泽和常胜也练得如饥似渴,肖长空和蓝剑行也不甘寂寞加入了三招三步的习练。
      铁卫与刀手和剑士有别,他们似乎并无狂热,只要有闲暇他们都会像进入空灵一样打坐。但黑白双煞对他们却有极高的评价:“铁卫才是安和庄的基石,谁对三少不利的人必须踏着他们的身体才能走过去。”
      现在安和庄唯一心绪不稳的是萧飞羽,因为涤尘居的门槛都快被白雪的金莲给蹭得没有了。在萧飞羽清醒的大部份时间耳边都会回荡白雪银铃一样的欢笑,虽然他对她初始印象并不怎么样,可她有一个让他感触颇深的母亲,他渐渐地对白雪由容忍到喜欢,也由喜欢到不知所措,因为白雪非常懂事,她总会在他微显疲态或者是思索什么时悄然离去,她像和风,也像飘浮的淡淡云彩一样来也悄然,去也悄然。那恰如其分的若即若离,最易让人心动、神驰。
      看着整日沉浸在欢乐中的女儿,柳含烟心里在泛起快慰微波的同时也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忧虑,因为她不知事情会不会总在她驾驭之下发展——女儿对萧飞羽的每一个微笑、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动作她都会不留痕迹的从中点化。她小心翼翼地、默默地、悄悄地铺平女儿实现梦想的路,因为她知一点闪失都会前功尽殁。然而她也知道:有时无论她多么的小心谨慎,事情都有可出现不以她意志为转移,这就像蓝剑行对她的评价:无论她对白家如何鞠躬尽瘁,生活在她光环中的白云飞都对她虎视眈眈。虽然她当时失口否认白云飞并非活在她的光环中,但却知蓝剑行说的是事实。她时刻窥察着女儿的一举一动不要脱离她设置的轨迹,并让女儿尽可能把她的所有优点都在萧飞羽面前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因为她知萧飞羽对她的关爱并非源于容颜——她虽然看上去年青依旧,对与女儿相比仍有相当的距离。而且她认为女儿的美貌是无与伦比的。
      她很感激这场劫难,因为从她出嫁后第一次感到了少有的轻松。少林、武当的两大不可一世的高手不但轻常来看她,而且还透着发自内心的关切,而以前她见到他们仅仅是因为他们受少林掌门暗示才探望白家。她偶尔陪同女儿去中院探望白云飞时,白云飞也对她温情默默,完全没有了既往的盛气凌人。她是聪明人,当然知道这完源于萧飞羽,虽然从那次至深的接触他们没有再单独相对,但每当他向她投来一瞥时,萧飞羽温文尔雅的,从来都是沉静得涟漪不起的脸上才会有了那么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而他那怕一点点异样,都会牵动全庄每个人的心。她感到了少有的安全感,也有了难以言表的幸运感触,并且也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因为她好害怕眼前的一切成为泡影。
      通向四海酒楼的地道挖掘好了,萧飞羽立刻收敛被白雪陶醉了的心绪,因为那地道是他与黑旗会博弈第二招的铺垫。当大幻剑、魔刀、洪福、黑白双煞、肖长空和蓝剑行七大高手齐集聚贤厅。萧飞羽告诉他们:“各门派、各帮派及社团,还有那些常年隐身不出的江湖高手齐聚汉口镇,意外的是唯独没有发现黑旗会的人。但在镇外却出现了一些游动的、不明身份的组合。这些人意图不明迟迟不肯入镇。”
      江湖人齐聚汉口镇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因为有人敢与黑旗会作对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而且许多人期盼这一天的到来。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多多少少受到过黑旗会的胁迫,所以江湖人来此无非是想查明是谁敢迎头痛击黑旗会,以权衡利弊决定以后该怎么做。对于安和庄该怎么做,有人主张谨慎出击是必要的,这样也许能给企图反击黑旗会,但又心存畏惧的一些人带来一些激励的因素;但也有人认为此举虽为良策,但鱼龙混杂,稍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萧飞羽暗自叹息,因为他告诉众人眼前的形势主要是想听这些既往雄居于江湖的高人对镇外不入镇的人的看法,可他们恰恰忽略了他认为非常重要的事。他告诉了他们他的忧虑:“入镇上之人如不是保组合尖兵,就是看热闹或是缺乏深谋远虑之辈。黑旗会没有理由不来。很有可能他们仅少数人进入镇内,而大部分人却是谋后而动,镇外那些人很可能与他们有关,如我所料属实那将会成为一场灾难,因为天下武林精英此刻大都集中在此地,他们会不会饲机逐步击杀反对他们的人,或者是不为他们所用的人,以达一劳永逸的目的。”
      众人全愣住了,果真如此,那歼灭汉口黑旗会分坛岂不是引发了黑旗会再出奇谋?
      大家散去后肖长空和蓝剑行遇到了正要离开安和庄的鬼算盘——他是唯一可以自由进出的人。“钱老弟。”肖长空叫住了钱通,他告诉了鬼算盘钱通萧飞羽所述汉口针的情形并问钱通萧飞羽可能会怎么做。他们问询问鬼算盘是因为他们虽不知鬼算盘在做什么,但一定身负有特殊使命。鬼算盘苦笑道:“我仅于算计,谋略可差得太远,三少推断可能属实,但至于三少会怎么做就非我所知了,不过有一个人可能会知三少所想。”鬼算盘没有说那人是谁,但他向前院而去时忽然传音说了一句颇费思量的话:“无论过去、眼前、或将来的情形如何恶劣,黑旗终会折于三少手中,但这需要一个前提。”说完冲愕然的肖长空和蓝剑行诡异地微笑点头。
      肖长空目光转向了蓝剑行,蓝剑行两手一摊道:“我也想知是什么前提。”肖长空略有所思地道:“我们去看看柳丫头好吗?”蓝剑行点头道:“我和肖兄所思略同。”
      柳含烟很诧异肖、蓝两位一起来看她。当两人似乎无意说起萧飞羽对汉口镇的情况分析时柳含烟道:“三少的分析无论是否属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黑旗会一旦有人入镇上,并查明入镇的其他江湖人无毁汉口分坛之力时目光就会转向安和庄,因为安和庄是汉口镇最大的庄园,黑旗会的人只要稍稍多想一下就会来敲安和庄的大门。这可能是三少最不希望的,所以三少很有可能会在天下武林人物齐聚于此时掀起一起莫明其妙的江湖仇杀,以混淆黑旗会的耳目,而仇杀的对象自然是黑旗会所属,而三少有狂丐为师兄,要甄别大部分渗入江湖人中的黑旗会所属应该不是件太难的事。如含烟推测不错,三少可能宁可希望那些滞留于镇外之人是黑旗会所属,那样事情就会简单化,而安和庄也正好趁此无需顾忌实力尽露,尽残黑旗会来此精英人物给予黑旗会沉重一击。”
      肖长空微笑道:“你父柳南常在我面前夸你心之灵巧,这会儿……唉,我不得不服。蓝兄认为呢?”蓝剑行连连点头道:“柳老弟也曾对我提到过,只是那时我还不怎么确信,可这会儿……柳丫头,你认为三少何时会发动沉重一击?”
      柳含烟的心有些飘起来了,因为两位倍受尊敬的长辈竟然……虽然她已为人母,但在肖、蓝两位跟前她无疑只能算孩子,所以她腼腆喃喃:“看家父说的。”看到肖、蓝两位期待的目光,她思索了好一会才道:“含烟实难揣摸三少之心,不过含烟以为三少应该是发动在即。因为迟迟不动无论对安和庄的现在和将来均非上策,混乱之际祭出绝杀死,这样就是尽数消灭了黑旗会谴来此地的全部并演变成在表面上看是一场江湖人与黑旗会之间的恩怨仇杀,这样不但可以及时混淆黑旗会耳目,而且有助于安和庄未来与黑旗会之争。而迟迟不动,不但会让怀有激动心情的江湖人渐渐平静,而且鼎沸的形势也渐渐冷却,安和庄也将很快浮出水面。”
      蓝剑行摸着额头叹息道:“唉,想不夸你聪明都不行,对了,鬼算盘说:无论过去、现在、将来形势何等恶劣,黑旗终于折于三少之手,但必须有一个前提。你认为那前提是什么?”
      “必须有一个前提?”柳含烟喃喃。她思索起来,渐渐地她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情绪低落地道:“请二老原谅,含烟实在想不出有何前提。”
      肖、蓝二离开后院来到中院时肖长空低声道:“柳丫头知道。”蓝剑行点头道:“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深夜。涤尘居。当萧飞羽要武成龙率领杀手、剑士、铁卫紧守安和庄,并说任何人擅进、擅出之人杀无赦时武成龙立知要发生重大的事情。看到武成龙期待的眼神萧飞羽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无法克服的弱点:“你搏杀的技艺虽臻于完善,但内息修为与绝顶高手仍有差距,而此次行动的成败条件是速度与耐力。”看到武成龙沮丧的样子萧飞羽沉思了好一会才道:“你曾投身过何门派?”
      “没有,除家传武学……”武成龙心里一动,他道:“三少的意思是——”萧飞羽若有所思地道:“你曾为白家女主人进言,而白家女主人对你的置评也不错。她说存着,稳重,勇于承担是你最为突出的特点。天心一脉虽向来收徒严谨,但你的条件似乎刚好附合,如果你有意加侧身本门——你愿成为天心一脉中人吗?”
      天心一脉!那一定是!武成龙欣喜若狂翻身跪倒,当他正要下拜时被萧飞羽拦住了。萧飞羽道:“承你一跪源于我执掌天心一脉,但我不能承你一拜,因为我还年青,所以暂无收徒为人师之念。我只是把你列入天心一脉的门墙。听好了!”他用真气传音传授了武成龙练功的口诀后沉重地道:“黑旗会汉口镇的覆灭仅是我与黑旗会博弈的序幕,真正的搏杀即将开始,你一定要小心,在这场旷日持久的争杀中,能活下来的人会廖廖无几。”

      丑时,聚贤厅。萧飞羽、大幻剑、魔刀、洪福、黑白双煞、肖长空和蓝剑行齐聚,当肖长空和蓝剑行看到桌子上搁着八套黑衣劲装和一条黑色蒙面巾立刻明白柳含烟推测如何精确。肖长空轻轻一叹对蓝剑行传音道:“空负高人之誉,却适合逞强斗狠。”蓝剑行感慨回应:“现在我唯一所想就是那前提是什么?”
      当众人穿戴整齐后萧飞羽缓缓推动左腕上的钢镯告诉他们:中原五剑的后人、铁斧侠和长虹剑客在进镇前被人秘密围杀。另有几个正派武林中人也在镇外神秘失踪。也由此认为镇外迟迟不进庄的那些人是黑旗会所属,而他们消灭异己的行动已经开始。他凝重地道:“迅速出击是不得已的选择,行动必须迅速,遇则全歼,如非必要,不留活口。我要让黑旗会所属从此噩梦缠身。”说完他按转动的钢镯一字一句地道:“行动之时要聚而不散。”似乎这句话非常重要一样。

      一行人通过早已挖好的地道进入了四海客栈,又从四海客栈直向镇西扑去时已是繁星点点。
      深秋的夜,夜黑风高,云层灰暗,凄冷的北风阵阵吹拂着。江水在风力的席卷下波涛汹涌,滚滚翻腾。水流的声响激烈盈耳,就是在离江边百步远的羊肠小道都能感觉到声浪造成的晕眩功效。
      小道四周景致一片萧条,在小道的远处是一片荒林。此时有八个身影如幽灵飘浮般在小道游移。
      突然,黑暗中窜出三十余人拦住了八人的去路。“站住!”声音好冷,冷得好像不是来自人间的口吻。八个人停下了,为首的是萧飞羽。
      朦胧的夜色下,拦住去路的三十余人也和八人一样是清一色黑色劲装,唯一的区别是八人的项上多了一条白色的围脖。
      萧飞羽冷冷地道:“难道你们是大地的主宰?”
      “说对了。”“嗖!”的一声,一柄绣有七星的黑旗插在了道路中央。“当今武林为我独尊!识相点跟我们走,也许你们以后还有出头之日,否则你们会生死两难。”
      “黑旗令?”萧飞羽闪身将黑旗拔在手中。旗拔血劫起!黑旗会行道江湖的惯例!三十多人一下怔住了。
      “找死!”一声狂吼。一个黑影腾身跃起扑向萧飞羽,萧飞羽右手诡异一翻,黑旗的镔铁杆从黑影的项上一带而过。
      “唔——”黑影打着旋向一边飞去。萧飞羽沉喝道:“上!”七大高手如一阵狂风卷向对方的阵营,那光景宛若虎入群羊。发生得太快,三十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放倒了七人,等他们醒悟时又有七人登临黄泉。
      “啊——你们!”余下的人除了疯狂反扑没去想遇到的是什么人,要是他们知道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如果机缘好都可成为一方之雄也许就不会如此狂悍了——无知才会无畏!
      搏杀激烈而狂野,双方都无后退之意,死亡的阴影在夜色中游移。
      瑟瑟秋风伴随着刺耳的声响宛若死神在亲吻大地!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地上散落着人体内脏和那灵魂流失或即将流失的躯壳。好一座人间炼狱!
      萧飞羽用“天视地听”搜索着附近的每一个角落,双眼侧紧切注视斗场每一个细小变化。
      搏杀结束了,七大高手退出斗场。斗场中的一切失去了生命的迹象。晚风的呼啸是那么的凄厉而萧煞,似乎那三十余个游魂在泣别曾相依为命的血肉之躯……
      萧飞羽对身边的洪福示意道:“也许会有活口。”洪福刚要出列,死人堆中一个身形暴起,如离弦之箭直向远处的荒林电射。出乎预料的情况使众高手大吃一惊。
      “哪里走!”几声暴喝同时响起,众高手弹身冲出,但为时已晚!黑影的轻功身法高出了他们的想像,那身法,几乎可独步武林。即使同时起步,群雄也会望尘莫及,而现在是黑影起步在先。黑影把众高手越甩越远,在距荒林不远时黑影得意地笑道:“哈,哈!有劳相送!老夫去也!”身形一纵而起,直向荒林射落——逢林莫入,一旦入林,就如同鱼游大海。
      “想走?哪那么容易!”一点黑影带着轻啸追上了黑影。一声轻哼,逃逸者身形微滞,在他正欲再加速时,一个身影如流星般从七大高手头顶划过,在逃逸者即将入林之际从天而降。“滚回去!”萧飞羽一声断喝飘然落在荒林的边缘,正好拦住了逃逸者的去路,右手一翻,一股劲气向前卷去。
      “未见得!”黑影保持前冲之势双掌一扬,拍向还没站稳的萧飞羽。
      掌风如泥牛入海!黑影心中大骇,正欲再补上一掌时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劲气迎面卷来。在黑影急用双掌护住身上要穴时强大的劲气将其推倒在地并连翻了两个斤斗,正好落在赶来的众高手身前。最前的一人手起掌落。一声带有轻啸的声响过后黑影软绵绵瘫倒在地上。“阎王要你三更死,怎会留你过五更。”出手的是以掌法闻名于江湖的黑煞。
      “好厉害的奔雷掌,难怪你能纵横江湖无敌手。”萧飞羽说着一闪身来到近前。七大高手这才知道萧飞羽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身怀绝顶轻功。
      魔刀吃惊地道:“云中鹤高风!江湖十二高手歌谣中的人物。此人武功高强,轻功在时下武林中排名第一,难怪身形如电。如不是三少拦截他定逃脱无疑。”
      肖长空颔首道:“他可能与恐怖的杀手集团‘血海幻影’有牵连,往昔好几次血海幻影作案的地方都有他的身影。后来不知为何忽然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他竟然是黑旗会的人。”
      高风侧卧在地,右臀上插着黑旗令。旗令的镔铁杆已深没入他的臀部肌肉之中。萧飞羽上前翻掌轻拂,高风的上衣四散。只见高风裸露的胸膛微微下陷,在胸口挂着一个黑色铁牌,牌上镌刻着一个滴着七滴血的人头。
      “怎会是血海幻影的追魂令!”蓝剑行脸色微变。问题复杂化了——黑旗会牵扯上了横行百年的杀手集团。
      萧飞羽眼色微动,他道:“黑旗会是七星令旗,血海幻影则是七滴血的人头铁牌,都是以七为标志。一个是巢穴不为人知,一个是总坛虚无飘渺,多么雷同!也许是血海幻影现在的主脑人物因财富的积累导致野心膨胀,于是摇身一变,因为杀手集团毕竟臭名昭著。而黑旗会则不然,虽然他们依旧残忍,但这是创造霸业的必然过程,一但稳居霸主之位洗脸重树仁威,仍有被人们接受的可能。”
      众高手连连点头。横行无忌的血海幻影在黑旗会兴起之际销声匿迹,很有可能像萧飞羽说的那样是一个由暗到明的转化!
      八个身影如狂飙席卷了镇外的每一处,正如萧飞羽告诉武成龙的一样:这是一场速度与耐力的奔袭,八人的内力修为,刚好是武林顶尖的。

      在凌晨,从地道回来的萧飞羽等人无心去领略空气的清新,因为整夜的奔袭已抽干了他们所有的能量。萧飞羽对迎上前来的武成龙嘴唇嚅动着,似在传音说着什么。武成龙心领神会闪身而去。
      “雪儿,三少回来了。”柳含烟对拥被倚在床靠背上,双眸如梦似幻的白雪道。
      “嗯。”没有动,声音倦怠而娇庸。柳含烟讶然:“雪儿你——。”她原来以为女儿会精神一振翻身下床的。白雪不满地道:“我告诉爹三少解了我的穴道,爹于是让我请三少也把他的穴道解了,可三少说时机未到。”
      柳含烟惊呆了——事情的发展终于出了她预先设计好的轨迹。看到母亲错愕的样子白雪不安地道:“娘,雪儿并没做错什么啊。”柳含烟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我告诉过你:三少说这事只能我和你知。”白雪讶然道:“可雪儿只告诉了爹啊。”柳含烟颓然地摇头道:“无论告诉谁都一样,承诺就是承诺。许多人为一句承诺抛头颅、洒热血。肖、蓝两位前辈为了一句承诺放弃了荣誉和至高的地位,毅然辞别了生活几十年的山门还俗下山追随三少就是很好的证明。很多人将承诺做为好与坏、正与邪的试金石或分水岭。”
      “有这么严重吗?可三少并无什么异样啊。”白雪惶然道:“雪儿也是出于好心,雪儿想爹解穴后能帮安和庄做些事为三少分忧呢。”
      柳含烟有种好无奈的感觉,可女儿是为了父亲,以亲情而论可以说女儿全无过错可言。只是且不论白云飞能否帮萧飞羽,以白云飞给萧飞羽的第一印象的恶劣,要让萧飞接受白云飞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这从萧飞羽在确信她能熬过七日真气攻穴之苦而为她解穴,却只字不提是否为白云飞解穴就可以看出来,因为她从韦星河和廖理虽刻意掩饰,但略显轻微的脚步就知两的穴道不但已解,而且还比她要早。现在仅只有白云飞受制穴所困,而萧飞羽似乎牙根就没有为其解穴的打算。只是她不明白萧飞羽何以不想让人知他可以解此诡异的制穴手法。
      看到柳含烟沉思无语,白雪讶然道:“娘认为爹不能帮三少吗?”
      “能不能只有到时候才知道。”柳含烟说得很婉转,话虽如此,但她打心里不相信白云飞能帮萧飞羽。肖长空和蓝剑行常来看她,而每次都会不由自主为她所嫁非人而扼腕。以前她只认为白云飞是个被长辈宠惯了的孩子,以致事事少了主见,可现在她改变了看法——白云飞不是被长辈宠坏了!因为每当肖长空和蓝剑行为她叹息时,她都会努力搜寻白云飞的优点,可每次搜寻都让她颓然得不知所措——她竟然和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生活了这么多年。
      “好多人都说:没有娘也就没有白家今天的鼎盛呢。如果爹不能帮三少,那娘为什么不帮三少呢?如果安和庄在娘的帮助下强盛起来,雪儿在三少心里的位置也会变得重要起来,这样雪儿也不会恳求三少为爹解穴了。”
      柳含烟有了心悸的感觉,因为丈夫经常对她的言词是:如果你怎么样,我就不会怎么样。她忽然觉得自己费尽心机的努力只不过是在吹一个彩色的皂泡。“有天下第一神算在侧,娘的那点能耐……”白雪小心翼翼地道:“雪儿有种感觉,三少对能接受雪儿全是因为雪儿有个聪慧绝伦的娘。”
      “你何时学会贫嘴起来。”柳含烟的心在颤栗,因为她最害怕听到的话竟然来自女儿。她期盼萧飞羽能成为她未来坚强的靠背,却也担心有人会认为她别的企图,如果这样,那萧飞羽不但不能成为她坚强的靠背,而且还难逃被世俗唾弃的命运。为了能让萧飞羽接受女儿,她会常在涤尘居停留片刻,而现在她知道是自己该止步的时候了。“雪儿,三少技比天人,也许你……”她有了让女儿退出的念头。
      白雪秀丽的眼中泛起梦幻的轻雾,她喃喃道:“雪儿常在梦里见到他,娘信吗?自从在马车上看到三少女儿就……有时百年相伴还抵不上瞬间的睇视,娘认为呢?”
      柳含烟眼中流露出迷惘,她轻声自语道:“也许你是对的。长久相伴仍如陌路。”她好像在说别的什么……她道:“刚才见三少带人回来时心里极为沉重,好像要发生什么不祥的事一般。”
      “心里极为沉重?”白雪讶然道:“三少可是那种即使重忧于心,也不会流露于表的人,尤其是人多的时候,娘是怎么查觉到的呢?”
      柳含烟的心猛然一沉——萧飞羽的沉重她是如何感知的?这是不详的征兆,她的心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偏移。“为了以后娘不得不小心翼翼,记住:要想梦成真就要顺水推舟,那解穴之事也是如此。”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384823/8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