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星之绊

　　1
　　又是一个独自在家的周末，虽然以前也经常一个人在家待着，但自从爸爸去世以后，每次一个人在家，就觉得分外的空荡荡。

　　两室一厅的房子，空间略显狭小，电视机摆在木质的电视柜上，上面盖着年代久远的电视布，玻璃茶几上还有被樊星小时候用玻璃杯磕坏的痕迹，果盘里的苹果放久了，表皮变得皱皱巴巴。爸爸妈妈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个不大的衣柜，墙上挂着的结婚照还是前两年元旦婚庆公司搞活动专门给已婚的夫妇拍摄婚纱照时拍的，照片上的爸爸妈妈穿着礼服，笑得腼腆而略显拘束。厨房空间也很小，一张餐桌便占去主要的空间，每次家里来了客人，爸爸也去帮忙做饭，两个人手忙脚乱，厨房只有转身的余地……樊星愣愣的坐在老旧的布艺沙发上，好像看到了流逝的时间。

　　“铃……”家里的座机突然响起，樊星方才回过神来，拿起听筒：“喂，请问是哪一位？”

　　“是我呀！”季冬阳的声音很大，电话听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声，繁星听了都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身子，这种天气果然只适合待在家里。

　　“你有什么事？是要问数学题吗？”繁星还是第一次接到季冬阳的电话，她实在想不出他找他能有什么事情。

　　“我站在大街上打电话给你问数学题？你在搞笑吧，哈哈！”季冬阳的笑声从电话另一头传来，“是想叫你出来看新上的电影，顺便晚上一起吃饭。您看行不行？”

　　“这么冷的天啊……”樊星听到电话里呼呼地风声，语速都开始放慢，“你想冻死我就直说。”

　　“每天都差不多，又不是只有今天冷。你别在家憋着了，刚刚也是方越他们叫我出来的，我就想着还没带你出来一起玩儿过，就叫你出来呗。”

　　“可我还是觉得冷，我恨不得缩在家里这两天都不出门。”

　　“我去接你还不成吗？真是个小冻死鬼，真拿你没办法……”季冬阳坚持道。

　　“算了，你过来多麻烦，你告诉我地址，我坐车去找你们。”樊星见他一直坚持，也不好拒绝。

　　穿上厚外套，裹上围巾，樊星才缩着身子出了门。一出单元门，就感觉到冷风吹得头皮发冷——能在这种天气跟你出门的都是多铁的关系！

　　今天非冻感冒不可，樊星暗叹，赶紧把手缩进了兜里。

　　樊星从小就是个特别怕冷的主儿，每年一到秋天就开始怕冷，衣服总是比别人多穿一两层。冬天更是连自己的被窝都暖不热，出门袜子都要套两双。恨不得变成冬眠的动物，漫长的一觉醒来，外面就春暖花开，河流解封了。

　　在约定好的电影院门口下了车，看到季冬阳已经在门口等着，双手插在深蓝色外套的兜里，看得出来也冻得不轻。

　　“快进去吧，”樊星走在前面，“打算看什么电影？”

　　“《铁臂阿童木》，方越票都买了。”

　　“啥？你在逗我吗？你这么冷的天叫我千里迢迢跑过来，是要看《铁臂阿童木》？”樊星马上停住脚步，“所以，我现在回家还来得及吗？”

　　“方越说要我们陪他看他最喜欢的阿童木，拦都拦不住。”季冬阳也很无奈。

　　果不其然，电影开场还没多久，樊星就在影院开得很足的暖气里睡着了。

　　季冬阳一脸无奈地看着睡得正香的樊星，脑袋靠着左边的扶手，感觉摇摇欲坠。好像还从来没见过她在什么场合睡得这么香过，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季冬阳把樊星悄悄揽过来，让她可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樊星居然也没醒，扭动了两下，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季冬阳忍不住低头看他肩上的女孩儿，略显苍白的皮肤，几根零碎的短发落在她紧闭的眼皮上，睫毛原来这么长，以前居然都没注意到，小巧的鼻子此刻正均匀的呼吸，嘴唇颜色有些浅，干干的，有点起皮。

　　多么普通，却又多么特别。

　　季冬阳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打量过一个女生，而且在对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肩膀上的脑袋突然不安分的动了动，滑到了他双手环胸的胳膊上。

　　季冬阳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抽出左臂，用右臂支撑她的重量。手指小心翼翼地把她脸颊上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一只小巧的耳朵就露了出来，耳垂看起来肉肉的。

　　怀里的人睡得正香，不知做了什么梦，居然还“吧唧”了两下嘴。季冬阳凑上去想看个清楚，一张小小的嘴巴就在离自己眼睛很近的地方。季冬阳突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冲动，就把嘴唇轻轻贴了上去。

　　软软的，有些干，有一点香。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季冬阳抑制住想要继续深入的冲动，直起身来，继续用胳膊支撑住怀里的重量。坐在左边的方越和于潇潇正专注的盯着电影屏幕。

　　2
　　晚饭也是方越找的火锅店，不愧是重庆火锅店，还没吃一会儿，樊星就感觉自己的肠胃有些受不了，虽然辣的冒汗确实浑身暖和了不少，但每吃一口，就感觉自己的胃好像抽搐了一下。再加上可口可乐里的气儿，繁星就觉得更不舒服。吃到一半，手上的筷子就慢了下来。

　　“这么快就吃饱了？”季冬阳把好几块刚烫好的羊肉夹进她的碗里。

　　樊星眼睛发直地看着羊肉上冒着热气的红油和辣椒，感觉自己的胃下意识地一阵紧缩，“不，我吃饱了。不要再给我夹了。”

　　樊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于潇潇，她的脸色意料之中的难看，右手把筷子恨恨地插在碗里，漂亮的大眼睛仿佛要冒出火来。樊星觉得，如果不是坐着方越和其他两个樊星不认识的他们的朋友，于潇潇马上就要发飙。

　　樊星很识时务地借着脱外套的机会把座位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离季冬阳远了一点。

　　倒不是害怕于潇潇，只是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接受这样本来不该接受的对待。

　　饭后大概七点，在方越和季冬阳的坚持下，樊星又被押着去了附近的一家KTV。偏偏樊星平时听轻音乐听得多，对唱歌是在不在行，只好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当听众。

　　于潇潇唱歌是真的很好听。一首王心凌的《还是好朋友》，唱得樊星听着都有些心酸。

　　樊星的眼睛停留在她身上，长时间地无法转移。她攥着话筒的手看起来很用力，一首柔情而悲伤的歌被她唱成发泄一般。黑色的长直发自然地垂落在背上，英伦风的秋冬格纹裙包裹着她修长的身材，脚上的皮鞋也是时下最新的款式。

　　樊星感觉留着千篇一律的学生头，裹着厚外套，穿着加绒运动鞋的自己就像一只丑小鸭。

　　樊星其实并不讨厌于潇潇，相反还有些羡慕她。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人，虽然偶尔会吃亏，但也无形中会让身边的人或多或少在意你的感受。于潇潇是骄傲的，但她这份骄傲恐怕也只有女孩子会懂。不知道这样悲伤的歌声后面的苦涩，季冬阳能否领会。

　　樊星叹了口气，看到于潇潇正用衣袖不经意的掠过眼睛。

　　繁星感到胃还是火辣辣得难受，拿起桌上一杯啤酒喝了下去，想要浇灭胃里的小火苗，但是肚子还是难受，于是起身去上厕所。

　　果然逞能吃辣是要付出代价的，厕所里，樊星感觉胃一阵一阵的疼痛，上厕所也无济于事，也不是拉肚子就能解决的事儿。

　　这么痛，难道要在厕所里待到地老天荒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个小时还是二十分钟，樊星觉得腿都要断了，才扶着墙从厕所有气无力的挪出来。

　　却看到，不远处的于潇潇和季冬阳似乎正在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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