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命

　　天漠漠亮，我估摸着我也就刚睡着。手机铃就响了，那铃声也叫不出名儿，就是一刺耳。哗啦哗啦响个半天，李坤宇那孙子才接。估计怕打扰我睡觉，就出去接了。我说你接就接吧，你没事儿扯那么大嗓门儿喊什么喊，这丧门的，本来就不深的觉意被他三喊两喊给喊飞了，怎么
　　翻都折腾不着了，这家伙赶上安南了，一个电话讲究这么老半天。我翻来覆去他声音就是阴魂不散，我干脆就不睡了！

　　我穿好衣服下地，他看到我一脸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忘关机了。” 我看那一脸诚意，得，不计较了。反正睡觉时间有的是。我去厕所折腾一翻，洗了把脸清醒不少，一开门，李坤宇正在看电视，还是音乐台。

　　“真够慢的，在保养呢？”他呵呵一笑，闪身进厕所了。我在厕所旁边敲敲门“架子那儿有个新牙刷，还没开封儿呢。我下去买点早点。”
　　“别。你等我会儿，我知道有家早点挺不错的，一起去吃点得了。”
　　我听他一说，也是，那不麻烦了。

　　趁这功夫我检查了下东西，拿了套西服。两条内裤，一个小背包就搞定的事儿，还给我爸带了点儿降血压药，我同事的妈说这药好使，就托他们买了两瓶儿。人毕竟得服老，我爸我妈虽然成天童心未泯的跟个老小孩儿似的，但毕竟也是快要当爷爷奶奶的人了。我爸血压一直就高，自
　　己还老不拿当回事儿，说什么心态最重要，心态一好啥病都没了。我就不承认这话，那你成天就本着个好心态，还不吃饭，不睡觉了？心态固然重要，但怎么也是个辅助不是？

　　没一会儿，李坤宇就出来了，这一洗漱还就真是个人模狗样的了。
　　我问他“你不回家拿点衣服？咱起码在那儿待三两天的呢。”
　　“不去了，太麻烦，咱俩体型差不多，穿你的就行了。”

　　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儿。

　　我检查了下窗户和煤气俩人儿就走了，临走前谢军也没来个电话问点啥，这龟儿子。

　　我俩去了一装潢得不错的小店，选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我是不明白他吃饭好像老愿意找靠窗的，他说因为亮堂。
　　我不大会点菜，看那菜单上五花八门儿的小东西也不知道哪个好吃，李坤宇点了些据说是这家店的招牌，不一会儿东西上来了，我一吃，味还真不错。

　　席间聊了聊天，谢军的事儿也尽量忘了。

　　我家离这城市说远也不大远，离这也就五六个小时车程的二级城市吧！临走前去加油站加了次油，我抽空去旁边那小报亭买了几份杂志和报纸，车上无聊看。

　　李坤宇的车开得挺稳当，让人一坐就放心那种，就跟他这人似的，一看就一脸踏实相。不跟谢军似的，一看就三吹六哨特没谱。

　　出了市区，看了会儿男性杂志，封面是一长得特有气质的半裸女模特儿，做个暗示性很强的动作。这就直白的阐述了男女关系，这世界除了男人就女人，男女之间的事儿也说简单就简单说复杂也就复杂。

　　上了高速，手机响，我一看手机，谢军那孙子。响了几声，我没接。

　　“至于么？” 李坤宇突然整这么一句。
　　“至于。丫得知道，这世界上不是只有女人。”
　　“弄了半天，你这是在跟一女的叫劲呢？” 他呵呵一乐，一副全都看透了的模样。
　　“放屁！” 我把杂志往脸上一挡，睡觉！
　　懒得和这人聊。

　　李坤宇还在那嘟囔。
　　“其实张朝，从一个正常的角度讲，我觉得这事儿你做的不对。”

　　对不对也范不着你跟我磨磨唧唧的。

　　见我没吱声，李坤宇也不说了。我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期间杂志把我闷够呛，我迷迷糊糊的把杂志扔后边儿了。开始时候睡冷了，有点勾缩，后来我感觉李坤宇开了暖风儿，就又睡踏实了。

　　我这人有个毛病，在一个正常的时间里（就是指本该工作学习的时间），你可别让我睡觉，我这一睡就能给你睡到天黑，要么不睡也就那么地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所以上学那会儿是从来不敢在这种时间睡，现在工作了就更不可能了。
　　我也不知道几点了，可一睁眼，车外面天有点黑压压的，是阴天了，看了看表也下午三点了，外面隐约的下了点小雨。李坤宇特认真的开车。
　　“快到市里了，你醒了正好也指指路，我可没去过你家。” 李坤宇笑笑，我就发现李坤宇这人儿特爱笑。点了点头，还没什么精神，得给我妈打个电话告诉一声儿。

　　电话那头热闹无比，我都听不清我妈跟我说啥。
　　“都谁啊那么闹？”
　　“都是窜门的！你六姑你外爷，都来了！可热闹了。”
　　“我一会儿就到家。”
　　“什么？？”
　　“我说我一会儿到家！您就不能找个静点儿的地儿？”
　　“我听见了！ 谁说我耳朵不好使？”
　　这老太太，我也没说她耳朵不好使，她给我整这么一出，这耳朵还叫好使吗？
　　“得了！不跟你罗嗦了，我说我马上到了，啊！挂了。”

　　“听着热闹。”李坤宇说。
　　“那是，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来了，能不热闹么？”
　　“诶，你哥多大岁数了？”
　　“29，这不虚岁都30了。”
　　“结婚够晚的。”
　　“是，本来没打算结婚，这不让老头儿老太太给逼的。不过看他觉得我嫂子还行，他觉得行就成呗。”
　　“呵呵，那倒是，最主要是他自己怎么感觉。你刚才说他是让你爸妈给逼的？你爸妈逼你了么？你也快到结婚的岁数了。”
　　“我不急，现在真没考虑到那个，老头老太太三五年那基本也顾不上我，我哥结完婚还得生孩子呢？他们得忙着享天伦之乐。”
　　“那你结婚非叫人逼？”
　　“也不是，太远了，现在连个对象都没着落呢，结婚就更不敢想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以前也没听你说过。”
　　“我其实要求挺简单的，看着顺眼就行，好好过日子。我就觉得这重要，我看不惯外边儿那吵吵儿八火儿的，累。其实你别看我在外边儿怎么着，我这个人其实挺传统的，要照我妈那话说，结婚就是个过日子，你得找个能过日子的。为老婆孩子打拼是应该的也是个责任，但我就希望无论我外边儿怎么着了，回家有个热炕头儿，有个人儿嘘寒问暖的，这就是结婚。要不这样，我还真宁愿打一辈子光棍儿。”

　　李坤宇歪着头想想，“想法是挺好的。可前提是得有感情，光看顺眼还不行。有了感情才能包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琢磨会儿“也对。可也不是总能找着有感觉的。人能跟什么样的人有感情这个吃不准。其实每个人都在心里订一框框，我喜欢眼睛大的嘴唇儿薄的，接吻能力好的，都这么订框。可有个人突然有一天跟你看对眼儿了，可能那个人完全不符合你这些，那你没办法，你还得去喜欢。 假如吧，我是说假如啊。我现在订那么个踏实的框框，可能以后你一见我那位根本不是我以前跟你说的那样儿，差十万八千里，我要是不累，我就喜欢着，我要是累了，那就自己受点伤。我觉得这是感情折磨人的。所以其实我觉得结婚和感情是两码事儿，你真正去喜欢的那个，他不一定会和你结婚。”

　　“所以呢？你是那种喜欢是喜欢，结婚是结婚的，但一定要结婚的类型？”
　　“这就吃不准了。我觉得人生下来不是结婚的是吧？你要说以前，传宗接代那是人类的责任，可现在都要人口爆炸了，中国又搞计划生育，就不差我一个了吧？这就完全看我心情了。说实话我哥结婚让我挺撒欢儿的，起码以后怎么着，有我哥呢。”
　　“有个人照顾总归是好的。”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那是啊，谁不喜欢被人疼被人哄的？男人女人都一样。”
　　“要是有人愿意疼你，哄你，但可能他不符合你的那个标准，你会不会也考虑考虑？”
　　“会吧。其实我喜欢能暖心窝的。”

　　就这么聊着聊着，入市了。这儿还和以前没什么差别，我在这儿一直生活到高中，虽然说地方小了点儿，但对这儿还真有感觉。我去过那些所谓的发达大城市，总觉得人挤人烦得厉害。毕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吃谁的奶你就跟谁有感情。那些大城市是发展好，也发达，可我总觉得闹挺荒，汽车成天嘀嘀嘀的，人也多，给人感觉喘不上气儿。
　　我就喜欢在一个不张扬也不是特别发达的小地儿一待，做我喜欢的事儿，旁边有我喜欢的人儿，钱够花就成，这就是我想要的。
　　按我妈话说了，这就是一没吃过苦中苦的人，也就新中国才能把你养得冒出这想法。要换以前，饭都他妈吃不上，扔个地方你就得挤破头跟人家打拼，你这样的男孩子，那就叫一不上进！

　　我有时候琢磨着我家那老太太也挺有意思的。
　　在一大百货商场，李坤宇把车停了，我问他你干嘛？
　　“头次见你父母，总得带点儿东西吧。”
　　“你别介李坤宇，那样没意思了，老头老太太什么都不缺。”我话还没说完，丫那边就下了车。
　　“要么你别跟我进去了，你在旁边儿我也不好买东西。你在那儿听会儿歌吧！” 丫说完就把车一锁，楞是把我锁车里了！

　　丫真是一意孤行！
　　我在这儿也无聊，就专心听歌儿了。这时候正放着张信哲的《信仰》。我是真真儿的挺长时间没听他唱歌了，以前在大学那会儿，他唱的悲伤情歌那叫一流行，谁一失恋就开唱张信哲的，我挺喜欢，名副其实的情歌王子，虽然开始的时候我认为他有点儿娘。
　　我的手机来短信，打开一看，都是谢军的，可能刚才延迟了，我睡觉那会儿发的，这会儿才收到。

　　【朝儿，不是生气了吧？电话也不接？】
　　【张朝，你不是那么小心眼儿吧？】
　　【你就真不信我？我你还不知道吗？我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吗？这次她妈病得挺重的，还要动手术，还没爸。你说我能把她一人儿放这儿吗？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啊！】
　　【张朝，又不接电话。你就他妈跟我装犊子吧！】

　　我笑了，丫最后这条估计是火儿了。
　　其实我不大生气了，他一道歉我就不生气。没办法，我就有点儿贱。丫道歉，证明丫还是比较在乎我的。我想打条儿短信，最后还是没那耐性，打了个电话给丫。
　　“你还他妈好意思打电话啊？我给你打那么多遍电话你怎么不接？你怎么个意思？”
　　“我在车上睡着了。”
　　“操，你睡着了也吱一声儿啊！”
　　“我睡着了怎么吱声啊？”
　　“你们到了吗？李坤宇在呢？”
　　“到了，他去给我妈买礼去了。”
　　“操，跟你真他妈犯堵。替我跟你家老头老太太说声儿好，还有你哥。回头我再随礼，啊。”
　　“别他妈整虚的，随什么礼，轮不着你。”
　　“张朝你这人那破嘴怎么他妈成天欠抽呢？不跟你磨唧了，还以为你俩翻阴沟里了。”
　　“你就不能盼着点儿好？ 张淑惠她妈还成么？”
　　“还成。后天动手术。”
　　“嘛病啊？”
　　“就肠子上长一瘤，发现的早！切了就没事儿了！”
　　“那你逮着时间可得好好安慰安慰。”
　　“那必须的！ 嘿嘿，行了，没事儿了。那先挂了啊，有时间再给你打。”
　　“嗯。”

　　挂了电话，远远的看见李坤宇走过来了。
　　这孙子忒大方，都被东西占的看不着左右手，我估计这阵式怎么着也得花一千多。丫连开门都费劲，把东西往后座儿上一放，人坐了进来。
　　“把你腰包掏空了吧？”我说。
　　“有备而来。”
　　“都买的什么啊？”我往后看一眼，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全是营养保健品，盒子里的是什么海参鱼翅的，袋子里还有一堆螺旋藻片钙片儿之类的。
　　“保养品。人上了年纪不就得保养保养吗？”他发动了车。
　　“你分我点儿吧，你说我两袖清风的你拎这么一堆东西，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他们亲儿子呢！”
　　“你讽刺我呢？”
　　“嘿嘿，不过跟你说真的，这些我可一时还不起，要么分期付款吧？”
　　“张朝，你存心恶心我是吧？”
　　“没有。我替老头老太太谢谢你。回头一吃，身体倍儿棒，年轻三十岁！下次见着我都得改口叫哥哥姐姐了。”
　　“我看你这会儿精神状态挺好，不打蔫儿了，又犯贫了。是不是谢军道歉来了？”
　　“没有，丫道哪门子歉啊，谁也没生气他的。”
　　李坤宇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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