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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下)、
彼时消息传来的时候,段拾弋还在羊皮卷上勾描据点。
他一手支着头,一股青丝随即从颊边掠过,刚好垂到了那上面的一个红点边上。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圈上去的,只知道他失神地盯了它很久。
那真的是个很小的地方啊。
可是,就是那么小的地方,有一个他很喜欢的女子在那里。
这样想着,就觉得无比心安,疲惫的身体仿佛都重新灌注了气力。
正当他微微出神时,忽然被帐外的骚动惊动到。
“什么人!将军是是你说见就见的吗?!”这是左卫杨宏的声音。
……难不成又是敌方派来的说客?呵,那也真是太瞧得起他段某了。
他起身,整顿了一下衣领,就要上前去会会荆王手下数一数二的说客。
直到另一道声音穿过帐门,灵澈通净,清亮如水,带着股异样的熟悉。
硬生生让他的脚步停留在帐门前。
他想起来了。那人武艺初成时,曾学会了变声。
“将军会见我的。”
段拾弋站在帐门后,要去掀帘的手滞在半空。
“只要你说,涟闫县的付洇染,来找他了。”
三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比如说,付洇染跟随段拾弋学武,历经寒暑,饱含艰辛,卒获功成。比起当初那个毛丫头,三年后,付洇染武学上的精进可谓一日千里。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万多天,亦可将一个十八岁的女子,和一个二十岁的青年,以无比紧密的态势联系一起。
段拾弋可以确定,他已经爱上那名认真开朗的女子了。
是的,是爱。
“爱呢,就是比喜欢,还要喜欢,还要喜欢的喜欢——像这样。”付洇染张开手,认真地比划着。
那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晚,付洇染趁着她娘亲睡着后偷跑出来,跟他会面。段拾弋其实对付她长期的不懈追求很不解,索性问了出口。
付洇染很难得地红了脸。那种绯色,一直蔓延到她白净细腻的脖颈上。
“因为我爱你呀。”
“……爱?”
接下来,星眸熠熠的少女,就用了自己最真挚,最独特的解释,向他传递着这天底下最动人的情感。
彼时,他也仅仅是动容罢了。
直到今天,这株久在当时已种下的幼苗终于破土。
可也正因为是今天,这株刚破土的幼苗,就要被他从心尖上残忍挖下,装进宝盒,封存进记忆深处。
玉虚三十年三月四日,也就是今天,他刚刚收到前方密涵,他的人马在半路上已经成功劫下灾款。
很快,百姓的情绪就会崩溃,他在这千钧一发时刻站出,部署在人群中的暗线适时煽风点火,最后必然是一呼百应的局面。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为了今天,他已等候了上万个日夜。
这一天,如很多个往常的日子一样。付洇染练了半天功,下午和段拾弋比试,到傍晚再一身脏兮兮地回到付家。
付洇染蹑手蹑脚地推开家里的木门,探头瞄了几眼,付老娘似乎还没发现,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她扭过头,向远处那株老槐树下的少年使劲挥手。
“明天见!”付洇染做了个口型,转身就从门缝里溜进去。
大槐树下的段拾弋,看着轻快如鹿的少女消失在夕阳的一片余晖里,心不断绞紧,缢出剧痛。
他在外头站了很久,直到夜间万家灯火都寂然熄灭,整个天幕下仿佛只存他一人。
他要去做的事,成败难定,九死一生。涟闫县是个很安静的小地方,也有些打打闹闹,但总归不失安和。他爱的人,在这山清水秀人家,远离凡世纷扰,不正是他所求的么?
段拾弋留下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那一眼,映着天边第一缕破开的曦光,像舌尖上狠狠咬开的一抹血。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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