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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8:邀宠
Episode 8:邀宠
那夜在邵云一那句话后仓皇度过。甚至没有气力一口气吹熄蜡烛。
而第二天早餐时看到父亲已经起来。昨夜他在此过夜。梁景苑和杨晨杨暮兄弟却未留下。
我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看着父亲在旁缓缓翻动报纸。
于是我就看到了首版一角那一串异常清晰的照片,不由自主地抽了口冷气。
竟都是邵云一和我的侧影,其中甚至还有邵云一那刹那俯身亲吻我嘴角的照片。
一瞬间说不出话来,我盯着父亲。
而父亲脸色却与平常无异。看我反应如此大,他淡淡一笑,把报纸放在一旁,端起面前的咖啡,饮了一口,安慰道,记者都喜欢写些热闹的绯闻,不用管它。
我咬了咬嘴唇,望着那漆黑的细长眸子说,我不要嫁邵云一,父亲。
父亲看着我,皱了皱他飞扬入鬓的剑眉,转开眼去不发一言。
父亲。
我声音微扬。我打定注意今天定要父亲明白,我并不喜欢那个邵家的少爷。
这时管家走上前来,俯身,先生,大少爷已经在外面等了。
好,这就走。拿我外套来吧。
父亲微微转过头去,对管家吩咐毕,缓缓用餐巾按按嘴角,站起身来。
我也站起来,手紧紧地攥着沙发靠背,倔强地望着他。
衿遥,有些事并不是你能要求的。
父亲转过身来,直直地望着我,伸出一只手,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
他掌心上有着一块叠得方正的灰色格子手帕。很久,都洗得有些发白。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他说。
我忍住刚才听到他说那前句话时眼睛泛潮的冲动,还是伸手接过。
仆人上来替父亲披上外套,他转身拉开门走出去。就在踏出门的那一瞬,父亲转过头来,对我说,衿遥,人在这世上,定不会顺意,你必定要牺牲一些东西,去得到另一些你想要的东西。我希望你能明白。
我木然地站在那里,看不清背着晨光的父亲脸上的表情。
送走父亲,我回到房里,打开了那个洗得发白的灰色手帕,里面是一张相片。
是个抓拍的镜头,里面的人物正侧头笑地开怀。
那是个有着美丽笑容的陌生女人。
但是我立刻便认出了她。
因为我们拥有一般一样的眼睛。
我十六岁生日刚过,本应是美好生活的开始,却没想到立刻便已陷入一个买卖婚姻中。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力量对着邵云一说不。而我更不明白,本该比我更加抗拒如此关系的聪明自由如斯的邵云一,竟好似答应了一般,只要是能来封宅露脸的机会,一次都不肯放过。
好在父亲之前已经说好要我在九月去圣第安女校读书。那是个住校式的教会学校。本来我决计是不肯上礼仪如此繁琐的学院的,但是与现在的情况相比,我宁愿吃点苦头离开封宅。
我只需要再熬过这几个月。
顾信之还是经常往来。
父亲倒不以此为忤,也许觉得亏待于我。
而且邵家的那位少爷也碰见了几次,气态大方,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不知他为什么说那种淡金色的花,不能再种了。
他不让我种我偏要种。
我向信之讨来了种子,埋在花园里,天天浇水施肥搞得一身泥污,就希望它生根发芽气死邵云一。
反正我笃了意,定是不嫁给邵云一。大不了跟顾信之私奔。
但是提到私奔,我心又凉了一凉。
想起生日舞会那天信之放开了我的手,我背上就满是寒意。
但复又想起他的难处,只好又叹了口气。只盼这十一少快些离开。
我不常出门。一是因为不喜热闹,二是没有人同我一起。
我满十六之前,信之就满了十八。已经正式进入部队。
暑期过后,他再抽不出以往那么多时间陪我玩闹。只是不时吩咐人送些我爱吃的甜点给我,周末忙里抽空再来看我。
我也曾等不及去离元帅府不远的顾公馆找他,在侧厅看到身着整齐笔挺戎装的顾信之,立在他父亲身侧,剑眉星目,英气勃勃。
他在他父亲扭头时朝我眨眼微笑,露出一口白色小米碎牙。
不知哪个仆人多了嘴,一日父亲早晨字里行间暗示我去顾家太勤,实在不合淑女风范,于是禁了我外出,吩咐我好生在家读书。
我只好坐在后院树下,把书扔得老远,对着那厚厚荆棘林咬牙切齿。
四月底五月初。阳光温润。
我怒毕累了,也不管礼仪,脱了鞋袜躺在树下阴影里闭上眼。
从没有像今日这般思念信之。
突然鼻间一酸,委屈地竟掉出泪出来。
竟就这么哭着睡着了。梦里梦到信之回来,拉着我手,说了很多蜜语,最后轻轻吻了吻我嘴角。
真正破涕为笑。
再睁眼时便感到头下软软绵绵。顺着看下竟发现自己躺在某人腿上。
于是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一回头,便对上一双戏谑轻佻的琥珀色眼眸。
这才隐约记起刚才的梦,蓦然间红了脸颊,却怒意横生。
我挑起双目,未待我斥骂,邵云一反倒笑嘻嘻地伸长腿,悠闲地仰着脸望着我笑。
你刚才梦里又哭又笑,好生有趣。
我哑了音,更觉双颊火烫。似做坏事被人捉个正着。只好捏紧了拳浑身打颤,心里却把从仆人私下里骂人的话转了好几遍。
正好女仆过来,对着他恭敬弯身垂目。
少爷,您吩咐的甜汤已经弄好了。
邵云一对着她点头微笑,站起身来,好,我这就带她过去。
我不去。我气冲冲怒道,瞪了女仆一眼。
原先他们把顾信之当作主人随便放进封园也就罢了,这来了个十一少,他们便又似易主一般听话,真是没有规矩了。
那邵云一好似也明白我在想什么,他弯眉笑了一笑,步了过来。
我打好主意,只要他伸手拉我,我便一口对着他那手腕咬下去,才不管符不符合规矩。
我绷紧了身体,看着他伸出的手臂。
只是那白皙手掌从我眼前一闪而过。随即我感到他从我发间拿了什么下来。
是一片青色的草叶。
他抖了抖,站在我跟前,用戏谑的眼睛瞄着我,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声音清清淡淡。
想咬我,没那么简单。
说罢转身离开,丢下一句,我带了甜汤来,要吃就来吧。
我更怒,这是我家我岂能由得你吩咐我。
我恨恨立在茶厅门口,鼻间都是那喷香的甜气,看着邵云一一口一口缓缓地把色泽玉润的汤喂进他嘴里,再看着他抬眼对着我邪魅地笑。
意志倒是刚硬的,但胃却不争气地叫了出来。
他立刻笑意更浓,立起身来走近我,瞟了一眼我赤着的双脚,轻轻微笑。
这样会着凉,来,到这边来。
说罢不由分说地捏起我的手腕。我使劲甩,却甩不脱。
他牵着我到软榻那儿坐下,仆人立刻端上一碗甜汤。我不争气的肚子立刻又叫了一声。
他接过碗,眼眸含笑。
曾记的甜汤,我知你爱甜食,特地买来给你的。
我不吭声,也不伸手,只是撇过了头。
他钳着我的手也没松,轻轻扯了一扯。我转过头去刚好看到他眼中渐深的褐色。
我不轻薄你了,甜汤趁热才好喝。
不知怎的,心里突地一跳,只觉他眼里的深意有些淡淡的暖意。加上我确实因为中午闹脾气没吃饭,肚子实在是饿,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想法,勉为其难地伸手接过,舀了一勺喂进嘴里。
浓浓甜意化开,竟荡得他眉梢眼角都是。
好吃么?
第一次听得这个黑发如云眸似湖泊的骄傲少爷声音带着些微微的讨好。
我瞪了他一眼,又舀了一勺,不答理他。
听说顾信之以前特地做点心给你,你若愿意,我以后也做给你吃吧。
我吓了一跳,热汤呛进嗓子,咳了起来。
他也吓了一跳,赶紧伸手轻拍我背。
不要开玩笑!
我瞪着,拍开他的手。
邵云一挑了挑眉,弯着嘴角,笑得却真是着实好看,若似霞云春花。
我明日带你出去走走吧。
翌日早晨他当真来了。
父亲还没走。我下楼的时候正好听到父亲问他用过早饭没。
邵云一今日穿着灰色便服,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雪白。他看了眼我,微微笑,说了声恭敬不如从命了便坐在我对面。
父亲坐着,时不时对他赞许地微笑。我不期然地忆起舞会那日他对我说的婚事。
我浑身一凛,手一抖汤匙掉在碗里,汤汁四溅。
仆人慌忙上前,他却轻轻探身过来,兀自伸手擦掉我嘴角的一点汤汁,然后疼爱的微笑。
父亲轻轻咳了一声,放下餐巾站起身来,说道,小儿女多出去走走,别闷在家里。
父亲倒是一反昨日之言。
我还没及反对,邵云一倒一把握着我的手径自答道,多谢杨叔。
我偏不愿意特意穿得美美与他出去。于是执拗地穿着一套普普通通的棉布裙走下楼,头发都懒得绑,四散着走下楼瞪着他。
邵云一站在门厅,望着我笑。
天生丽质。他轻启唇,露出一个笑容。
恶心。我走过他身边,心里却不可避免地因为有异性的奉承微微开心。才不管他说的真的假的。
难得他没有从顾公馆叫车过来。顾叔是疼他疼得像信之一般了。
去老四街。
他携着我踏上车道。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他转过头来,望着我,想来你也去过吧?
我哼了一声,老四街是连锦最繁华的地区。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只是跟着信之去过月华戏院,看过几场戏而已。
他似明白地笑,又兀自握过我的手,轻轻捏了一捏,眨眨眼笑,今日我带你多去走走。
才不稀罕。我哼了一声,望向车外的眼神里却带了些期盼。
多看些好东西,下次回头好和信之说说。
我们到了老四街后邵云一便吩咐司机离开了。
他牵着我,进入红色牌坊门,一路向繁华处走去。
我瞪大了眼,看着我们经过月华戏院。
我们要去哪里?
我望着他漂亮精致的侧脸问。
邵云一回过头来神秘地笑,等下你就知道了。
我闭了嘴,白了他一眼。
他停下来熟稔地与黄包车交谈,随后我们坐上车,竟好似愈走愈远离老四街。
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我望着四周慢慢颓败的景,问道。心里倒不担心,才不怕他怎么样。
邵云一琥珀色的眼睛笑意盎然,怕了?
才不。我轻笑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弄丢了我小心到时候我父亲于你要人。
他听了轻轻笑,牵着我的手紧了一紧。
确实。不过这个地方顾信之肯定没带你来过,我也不会丢你在此。
我正待反驳,黄包车摇摇晃晃停下来了。我探头,惊讶地睁大了眼。
天,这般吵闹,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车夫露着讨赏的笑,望着邵云一。
少爷,城隍庙到了。
我一听,赫然一惊,瞪过去。他居然敢带我来这种地方。
正似老四街是于那些富贵人家的集市,城隍庙却是市井杂民的闹区。繁华倒真似比老四街热闹,但听说也不大安全。
邵云一他竟敢带我来这个地方。我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下意识地捉紧了他的手掌。我这个不常出门的小姐,并不是不害怕的。
他也似明白,反手捉紧我的手,递给那车夫几个铜币,牵着我走向繁闹。
幸好你今日打扮朴素,露不了太多身份。
他眨眼微笑。
我又狠狠瞅着他,梗着脖颈,无不紧张地装强硬,喂,我可没来过这种地方,丢了我可找你算账。
他眉梢眼角泛出些笑意,紧了紧牢牢相扣的手指,知道了,不会让你丢掉的。
城隍庙。
我睁大眼看着那简陋却又有趣儿的皮影,看着身边挤来挤去笑嘻嘻的小孩儿,心里好奇。
那分明是在演白娘娘和许仙的故事,那皮质的鼻眼倒是精巧万分。那背后箱底人拿捏的尖细嗓音,唱出的调子虽奇怪倒也好听。
我转头,嗅到对面甜腻的糖味,吞吞口水。
一个白眉白须的老人坐在那里,全神贯注地浇着糖人。前面一排插着齐天大圣,沉香,二郎神,呵呵,竟然还有一只探出红舌的哮天犬。
我望了眼邵云一,他立刻明白地笑笑,掏出铜币。
老人抬眼扫看了眼我俩,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转盘。
咦,上面还有好多图案呢。我伸出手指,小小地拨了一下。
呀,停在孔雀上了。
孔雀。
我乐呵呵地笑,回头望着邵云一。
旁边围着的孩子哄然笑出声来。
那是凤凰。
邵云一贴在我耳边小声说,声音里笑意浓厚。
我立时红了脸,扭过头去看老人用热糖浇出一只展翅的凤凰。
拿着那只凤凰,我小小咬了一口。
呀,好甜。
邵云一在一旁淡淡地笑。
四周的小贩兜售着各式商品。
有的我竟都未见过。
我拉着邵云一,看着推车里地摊上的小玩意儿,一个个拣起来试。
那玉戒指成色倒不怎么见得好,而且做工也粗糙,只是样式新颖,比起那些大珠宝店里的戒指,看得清新。
还有那手镯,漆得乱七八糟,只是戴在手上,遥遥一望,却显得比我腕上这只漂亮百倍。
还有那各式各样的卡子,簪子,花绳,坠儿,怎么都这么讨巧精细?
最后我竟蹲在街角看一中年人漆葫芦,一支细细的毛笔,只有一根毛似的笔尖,轻轻抖弄那么两下,一副山水画就浮然上来,吹吹干,竟好看的紧。
我伸手欲拽旁边的邵云一,向他要钱。一伸手,却听得旁边那人讶道,小姐干吗?
我惊得一愣,定睛望去,邵云一竟失了踪迹。
我吓得站起身来,回身四望,竟没他灰色的人影。
退出人群四顾,心里着慌。又不敢扬声喊人,冷汗直冒。
眼睛周围突然湿湿暖暖的。我咬紧了嘴唇,顺着人流四顾乱走。
他真的丢了我了。这下怎么办。
突然间四周都不是好人,望着我打量的眼神怎么都那么邪里邪气?
我指尖发凉,只想赶紧跑出去。心里还是不信,好好的邵云一怎么丢下我了?
突然肩头一紧,我惊吓地回头,看到邵云一拧起的眉头。
不是在看画葫芦么?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他说。
我一瘪嘴,差点哭出来。从来都不知道他能如此安全。拉着他的袖口再不肯松手。
他牵我到人流小的地方站定,擦擦我额上冷汗,又掠掠我眼角的湿意,嘴角绽出个淡然的微笑,眼里满是温柔。
吓死我了,我回过身没看到你心都像掉了似的。怎么乱跑?
我不吭声,只是牵着他的衣角,心里惶惶,余惊未定。
你去哪里了?
他似乎听出我语气里的埋怨和惊恐,语气又柔和几分。
我刚看你放不下这个小玩意儿,就趁你没注意买来了。喏。
他摊开手掌,里面一粒坠儿,正是一个向日葵。
刚才我把玩好久,但是因为做工太粗就放弃了,没想到他注意到了。
在济州我父亲有一个珠宝坊,回去找个熟练师傅兑兑银收拾一下,再给你,好不好?
他声音温润如玉,我抬头,对上他如水的褐色眸子,心里不由地一荡,转开眼去。
多谢你。
我轻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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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整个加上。。。后面顺序会乱。。我会一章一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