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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微尘
这个月份农历入秋,只不过这边只分冬夏,春秋的界线并不清晰,明明是已入了秋但还留在夏天的天气。
一场台风过境之后,身处的街巷少了那份咄咄逼人的闷热。在同样刚刚转醒的渝市一隅彳亍着,人也能轻易拂去一身喧嚣。
如同路上的一粒细小尘埃,没有人知道它昨天的后半夜还在哪里的什么地方漂浮着,但是在后半夜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它终于沉静地归于了安定。
七拐八拐地走出老居民区,面前的十字路口没有设红绿灯,车,在眼前川流不息。顾图站在人行道前默默数着接连而过的车。
在刚刚数到7的时候,有一辆车停了下来,在她面前闪着车灯。顾图有些意外,现在主动避让行人的车主不多了,后来想起现在是新规的过渡期。只是反应了半秒,快步走了过去,因为后面上来的车已经在鸣喇叭了。
等顾图顺利穿过马路,那辆车才不紧不慢的扬尘而去。
来的时候扔在副驾上的手机响了一声,然后就安静了,陈晋转头瞥了一眼,继续目视前方专心开车,只不过他开车的车速明显提上来了。
“晋,你对公司的事越来越不上心了。”
见到Wilson的时候,他刚从浴室出来,身上还裹了一件白色的浴袍,他一边把会议备忘录像块烫手的山芋一样扔给陈晋,一边仍不忘抱怨。
“嗯。”陈晋难得地点头表示认同,“你倒是越发上心了,起得越来越早了。”
Wilson用手搔了搔湿漉漉的头发,头发上的水滴不小心甩到陈晋的手臂上。Wilson忙笑着给他擦干。
陈晋目不斜视地翻看着Wilson扔给他的烂摊子,轻皱眉头。
手里的这些他昨天都已经知道了,单从条款上看,确实有些棘手。果然还是不能小看了他们,一个风雨多年的公司自然有它的老谋深算,易海,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可遇不可求。
陈晋忽然觉得眉头发酸,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在皱着眉。
一旁的Wilson蹙起两道浓眉:“老奸巨猾。”
想当初Wilson突然心血来潮,废寝忘食地学习中国文化,陈晋也正经教他学了几天,之后他自己反而又没了兴趣,也就不了了之,这是目前他的脑子里为数不多的还有印象的中文。
陈晋看向他笑了笑就没再理会。
翻到文件的最后一页,那里记录了全部与会人员的名字,易海印章下面的会议翻译签的是顾图的名字。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确实还有些意外,随后了然。
“怪不得,原来跑到这里来了。”陈晋没有说出声,这句话是从他心里毫无征兆地蹦出来。
字迹工整而张扬,看上去是个男人签的字。陈晋的眼睛掠过上面的印章,发现和易海的签名印章是出自同一个人。
“怎么了?”
Wilson本来抱手倚着背后的大理石餐桌,见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一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耐人寻味。
“没事。”
陈晋迅速合上文件夹,放在旁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起头靠在椅背上,加速眼部血液循环,手指捏上鼻梁,一下一下轻轻地按着。
“昨天没睡?”
“嗯。”
“在我这儿睡会儿?”
“嗯。”
“……”
陈晋熟门熟路地走进书房,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Wilson摊手,无奈地看着自己公寓里的书房被陈晋霸占,已经逐渐改装成他的专属卧室。
在学校里兜兜转转了一圈,两个人又走回到后山的情人湖畔。途中,易海说她在小城市待久了,做事总是不急不躁,现在走路都像大爷下楼遛弯儿一样。
桃树的花开在春天里的3月,现在早就过了那个季节,连满塘的夏荷都渐渐衰了。
栽种在石桥桥头的那一棵桃树没了桃花的点缀,只在漆黑粗糙的树枝上长了满树的叶子,颜色很是朴素,不再像开着花时那样引人注目,也不会再有路过的人拿着手机停在树下拍照。
一年四季流转,当下一年的春天来到,它依然会是湖边最美的风景,能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顾图深深呼吸一口气,鼻尖萦绕的空气里依旧是简单却特别的味道。
“好像是今年的年初,学校在桥两边的灌木丛外加了道围栏。”
顾图这才注意到桥边的三道铁链。
最上面一条还被从此路过的情侣们挂上了同心锁,五颜六色的情侣锁,有的还长出了铁锈,像已经在这里挂了很久。
“你说过,你看不上碌碌无为的男人,那现在的我呢?顾图?”
任顾图再迟钝,两天的相处她还是有感觉的,易海对她的屡次试探。
在车站见面时他说,“你也算是我的人了,阿图。”
在会议室里,很自然地端起她的咖啡杯,虽然他也知道这杯咖啡没被喝过。
……
一时之间,顾图还没想过怎样的回答才是最好的,但也知道此时此刻不适合装傻,也没必要表现得像个没头没脑的愣头青。
望着粼粼湖面,良久,她淡淡苦笑:“到头来我才是那个碌碌无为的人。”
“你知道我不在乎的。”
“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说出这句话,顾图释然。
对这个回答,易海似乎并不意外,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学着顾图双眼看向平平无奇的水泽,像是在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那他也喜欢你吗?”
她摇头,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一阵双双沉默之后,易海再问,“他知道吗?”
“不知道。”
“会不会告诉他?”
“不会。”
现在的易海已经有些不耐,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好,我知道了。一开始以为你是在敷衍我,现在知道了,不是。那祝你幸福。”
易海转过身,往他来时的路走去,头也不回。
“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顾图,再见。”
“再见。”
这句再见说的可能是永不再见,但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顾图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以为会有的不舍得,也许是因为大家都变了。
易海说碌碌无为的人,说的是她曾经说过的事业有成。
她们的宿舍长向来都是个藏不住事的,偏偏这次她藏住了。
顾图转回视线,将手搭在铁链上。
那一段铁锁来回轻荡了几转,挂在上面的锁也随着颤了几颤,待平静后,她继续凝视着那一面熟悉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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