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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
是夜,魏王楚元辅设宴聚华厅,为西昌王夜中霄一行接风。
朝中文武百官近乎皆至,只有少数与楚家政见不合的官员称病没来,楚元辅也不以为意。那些迂腐之辈本身不在他考虑拉拢之列,并且势单力薄能量孱弱翻不了天。今天最主要宾客还是夜中霄,一方面是要向其示好将同盟做实,另一方面也是借百官之势展现楚阀在朝中的实力。
整个魏王府张灯结彩,烛火通明。奴仆侍女川流不息,虽然忙碌却不凌乱,其中家教可见一斑。
待到快开席,夜夜心才带着夜未央迟迟而来,自有领路的丫环将他们引至女宾的主席位。
男女分席而坐是天京的风俗,与凤鸣截然不同,夜夜心从来是同夜中霄一道入席,对这种形式不以为然,不过客随主便,也只好依着魏王府的规矩。只是让她一早到来同各家千金贵妇作熟捻状寒暄却万万不肯,于是选个折中的办法掐好时间而来,既免了无谓的应酬,又没有失却礼数。
魏王十分看重这位娇客,早早嘱咐如今正当家的碧玉夫人一定好生招待。无论碧玉夫人心中如何不舒服,表面的态度却是不能不作的,亲亲热热拉夜夜心坐在身边,同时将同坐主席的其他几人向她一一介绍过来。
楚阀的人物夜夜心自然有数,如今不过是将名字与面孔对上。楚元辅原配夫人早亡,并没有续弦。碧玉夫人生育三公子楚振,是如今众姬妾中最有身份的一位。虽然已经年近不惑,不过保养的很好,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妆容精致,体态妩媚妖娆,正盛放着成熟女性特有的风韵,难怪多年来宠爱不衰,地位稳固。
同席的还有长公子楚揽的妻子原氏,二十出头年岁,姿容清丽,举止端庄,不过眉眼间显露一丝精明,说话的时候也有些疏离,夜夜心很明显可以觉察到原氏对她的敌意。这中间的缘故不用人说她也明白,肯定是因为世子的位置。
碧玉夫人哪里不能体味到原氏对夜姬的微妙态度,不过这正合了她的心意,便假装不知,只是对夜夜心越发周到,就是想挑起某些人的心头火。
楚元辅的两个女儿也坐在主席,她们都是妾侍所生,因此并不得看重,不过总归是王府千金,该有的体面却不缺少。长女楚嫣十六岁,容貌只算清秀,态度倒非常骄矜,大家派头十足;次女楚婧十四岁,娇俏艳丽,不过动作拘谨小气,与楚嫣相比反而落了下乘。
夜夜心没有看到楚元辅的妹妹楚天珠和她那位著名的美人女儿水盈盈,想来是外戚的缘故,安排在了其他席位。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络,陆续有女客到主席来敬酒,夜夜心又顺便认了些人,多是朝中重臣的家眷,其中倒是有几个让她记了印象。一个是尚书令佟仰的女儿佟馨兰,她的哥哥佟正淳任个少府少监的闲差,不过与二公子楚括来往甚密,算是一个圈子的人。夜夜心余光瞥见夜未央古怪的面色,自然知道中间的原委,也不说破,心中暗暗好笑,只不知道这一点时间佟馨兰可听说了卫央的身份,不过看佟馨兰坦然的表情或许是尚未知晓。
与佟馨兰一起过来的便是御史大夫姚家的女儿姚玉清,果然是水做的美人,尤其那双烟雨蒙蒙的眼睛如泣如诉般的打量着她,也亏得夜夜心冰雪般的心境,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心中难免猜测,不知道楚括对着这双眼睛却是什么心思。
同时佟馨兰与姚玉清也正近距离观察夜夜心。无暇的面容,绝世的风姿,即使同为女人,佟馨兰也忍不住赞叹;即使再不情愿,姚玉清都不禁心头黯然。这样的女子,纵使不论才德,恐怕也少有男子能够不动心的。
稍后,夜夜心又见到楚天珠和水盈盈。魏王的这个妹妹自从丈夫过世就带着女儿搬回楚阀居住。可能多年来寄人篱下,楚天珠说话多少带点嘲弄的味道,配上其瘦削的五官显得为人更加刻薄,完全不见风采,很难想象她能生出那样美貌的女儿。水盈盈确实容貌绝美并非虚名,配上精心装扮的衣衫钗环真是仿若神仙妃子,画中天女。
水盈盈晚上又刻意装扮,便是想将夜夜心比了下去,虽然知道此举不见得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心中却能得些宽慰。说实话夜姬容貌确实出乎她的预料,偏远之地居然也有这般容色的女子,不过到底还是差了自己几分。
水盈盈细细端详夜姬,心中暗自评量。眼睛过于细长,不及自己娇艳妩媚;唇色太淡,嘴形虽然还漂亮却不如自己樱桃小口诱人;身段还算纤细,不过棉袍遮的严实,见不到玲珑婀娜的曲线。总体比较下来,水盈盈认为还是自己稍胜一筹,心中多少松口气,只是又想到碍于家世纵然她美貌无双还是不得不屈从长辈安排许给楚振,心中又涌起一阵酸楚,因此面对夜夜心的时候难□□露出一分不屑和怨怼。
好在无论哪个过来敬酒,也无论对方如何说话,夜夜心始终淡然以对,一视同仁。礼数只算到位却并不恭敬亲切。一众女客看在眼中,心里啧啧称奇。这夜阀的郡主小小年纪派头却是这样大,只怕那皇家的公主也不过如此了,两朝的世家果然底蕴深邃,非同一般。
若说这边厢女客们算是热闹非常,笑声盈盈,那隔着水晶帘那边的男客席上已经喧嚣吵闹了。男人喝酒上劲说话难免就会越矩,好在楚元辅今日设宴就是图个亲热,好拉近同夜阀的距离,因此并不阻止大家的酒兴,反而吩咐仆从又搬来十几坛府中的珍藏分给各桌,酒席的热度更升了几分。
夜中霄是主客,自然少不了各家的敬酒,他也真正海量,来者不拒,完全豪爽的做派看在有心人眼中,便觉得夜阀主为人耿直不免有点有勇无谋的味道,多少起了轻视之心。场面上当然不敢表露半分的,而是越发拼了命的罐酒。
夜中霄满面通红,灵台却一片清明,楚元辅正陪在他身边说话自然一清二楚,心中惊叹,喝这许多酒说话仍然滴水不漏,这西昌王真是个人物,看来联盟的决定是正确的,这种人做了敌人真是不能让人安生。
楚括坐在楚元辅下手,正面对长兄楚揽。两人虽然一母所生,但并不养在一处,故而感情不算深厚。自从楚揽娶妻之后这种关系愈加疏远,但好歹同胞兄弟尚有往来。
楚揽一直以为自己总算是长子又是正室所生,名正言顺应该继承楚阀家主的位置,哪里料到人算不如天算。局势动荡,南方半壁江山已经完全不受朝廷控制,楚阀纵然携天子以令诸侯也无法撼动慕容世家崛起的脚步。如今慕容氏划江而治,等待机会北进,而始终拥兵自重的夜阀反而成了两家争相拉拢的对象。结盟最牢固的手段不外乎联姻,于是机会终于落到楚括头上。思及此,楚揽眼底愈发阴郁,说不出的愤懑。自从楚元辅决定由楚括联姻夜姬以来,两兄弟已经完全断了情谊,形同陌路。
不同于楚揽,楚振却十分高兴。他一直觊觎水盈盈美色,可是水盈盈心系楚括,从来不将其放在眼中,谁知喜从天降,魏王铁了心思要同夜阀联姻不能容忍半点不稳定因素,当机立断将盈盈许给楚振,反而让他得偿所愿。
楚振心底舒坦,忍不住就喝高了。长辈那里自然不敢去闹,大哥又是一张欠多还少的面孔,便拉上几个往日交好的氏族子弟来向楚括敬酒,嘴里调笑道:“兄弟几个向哥哥敬酒,您可一定要喝。……嗯,这名目么,你们谁来讲句好听的?”最后那句正是对身后几个死党说的。
走上来一个年轻公子,也是楚家子弟,笑嘻嘻开口道:“当然是预祝二哥早日抱得美人归罗。”
“正是,正是,”一众小子起哄,“今天早上我们可都看见了,真正绝色女子,二哥好福气,弟兄们只有眼红的份,您得喝了这酒来平众怒阿,是不是?”最后三个字说的响亮,惹得其他桌的少年公子也都聚拢过来,都是意气奋发的年纪,哪里肯错过这种热闹,一个个扯开嗓子向楚括劝酒。
本来今天楚括就是惹眼的人物已经喝了不少,他的酒量不能同夜中霄比,眼底其实有些迷蒙了,只是凭藉强硬的自制力保持着灵台一丝清醒。
面对众人的笑闹,他嘴角慵懒的弯起,好像对他们说的话十分受用,脸色虽然苍白但显得面容越发清俊,甚至流露出几分邪魅。只见他点点头,二话不说端起面前的杯盏一饮而尽。众人见他爽快,更加上了兴致,变了花样的劝他喝,就是邵城等人也难得遇到这样的机会,纷纷加入敬酒的行列。
最后,女宾那边都散了席,这里围住楚括的人群还迟迟不肯离去。直到子夜时分,楚元辅发话,这帮年轻人才不情愿的散了去,终于将酒席落幕。
夜中霄向楚元辅告辞的时候,眼角带过楚括,心中暗自称奇,明明已经喝过了头,硬是稳稳当当走路。行礼说话虽然较之往日沉稳的作风多了些随意和狂放,却仍在规矩之中,不禁又对此人高看一层,对其强悍的自制力欣赏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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