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天

　　第一次接触到曾艺乔，是在虚幻的贴吧中。
　　那天中午，室友告诉我有一个学妹在贴吧中找人，看样子，她要找的人，和我很像。看着室友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只是敷衍的笑笑，没有作数。
　　几天后，孙雨琦打开那条帖子的信息递到我的面前，要我慎重考虑见面事宜。就着她的手机，我简单的浏览了一遍。却在字里行间中找到了差异，她要找的人，并不是我。
　　我有一件黑色呢子大衣，我的头发干净，且长度适中，我很高，很瘦......但是，我从不喝醇豆浆。
　　看着发帖人‘小黄豆大蚕豆’，我笑笑，把手机还给了孙雨琦。
　　“很遗憾，不是我。”
　　虽然表露出‘与我无关’的态度，可是心里我却对这个昵称叫‘小黄豆大蚕豆’的女孩子产生了兴趣，抱着想一探究竟的心理，我在评论区打下—“原来是一个暗恋的故事。”
　　好久，她才回应了我的评论—“是啊，一句话给出了精辟概括！点赞。”
　　看着这句貌似恭维却略显客套，官方的回复，我忽然有些想笑。避重就轻，我又在回复区输入：“你要找他？”
　　就这样，作为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在虚幻的世界里开始海阔天空的聊起了天。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上心，可是不愿深究，我只是想跟着我的想法走。
　　新年了，除夕夜的时候她在贴吧里给我留言—“新年快乐。”
　　看着屏幕上的这四个字，我忽然想要知道她对我存在的重视程度，出于试探的心，我忍住没有立刻给她答复。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三天，五天......熬不过对她的惦念，我在年初六早上回复了一句：“新年快乐。”
　　可是很意外，她居然瞬间就给了我回复：“有什么新年愿望啊？”
　　新年愿望？
　　想想这个已经脱离我的生活很久的词汇，却还是在一瞬间有了感慨。新年愿望么？想认识她吧！
　　可是害怕唐突了她，我想了想最后在键盘上打下：“新的一年找到一个女朋友，一连加了三个笑哭的表情。”
　　我想，那三个表情多少可以移开原句多少藏着的隐晦的尴尬之意吧，可是信息发送出去的时候，我却对这个‘愿望’有了期盼。
　　话题继续，我们在没有边际的谈笑中知道我们居然有同属一个学院的渊源，原来是一个学材料的小学妹......
　　我的心里被惊喜的情绪铺满，可是看着又渐渐平静下去的手机屏幕，我猜她似乎并不和我一般......
　　元宵夜，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看着之前的聊天记录，我小心翼翼的打下：“你是电脑在线么？帮我找一个‘secret base’的吉他谱吧，我这里网络不行。”
　　这样的场，算不算突兀呢？
　　还来不及后悔，她那边就回了一个信息：“可以啊，我加你扣扣吧，贴吧上发图好麻烦啊......”
　　感觉到她稀疏平常的语气，我很开心，还是回复了一串数字。
　　我们互加了好友，可是吉他谱发过来之后便又没有了后文。
　　新学期，我们依旧不着边际的聊天，可是内容的走向却渐渐偏离了那个雪天里她遇到的人。我知道那不是我，可是潜移默化中，我却把自己和那个他对应起来。
　　黑色呢子大衣，喝醇豆浆，不用吸管，不加盖子......心里来回回荡着这句话，鬼使神差的我到食堂里买了一杯醇豆浆。
　　可是，我喝不下......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她忽然问我，我在等谁。看着屏幕上莫名其妙的问句，我想了想，回她：“在等一个过去的人......”
　　未来看不到踪影，往事却也不可追回，一个矫情的说法，我这样认为。
　　她说她想去山区教书，也想去图书馆工作。我笑了，心里在支持可是口头上却毫不留情的打击。点明了实情，我以为她至少会硬着头皮直闯南墙，可是她却给了我一个哭笑不得的答案。
　　她很怂，我想我和她相比也不无一般。
　　我们成为朋友了，只是因为她突然的一个请求，或者是愿望？
　　“那我们当朋友吧！”，这句话的效果就和小学生吵架闹别扭时候脱口而出的—‘我们绝交’有异曲同工之妙。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我很好奇。
　　再次暗示了要见面的想法，没想到她竟然破天荒的同意了。
　　她直截了当的问我时间地点，还有我的名字，我却被学车的时间限制住。无可奈何，我只好说明了原因。
　　有些尴尬，她却自顾自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看着她发来的看似轻松却隐含幽怨自嘲的语句，我只好顺着她的口气约了两个人都合适的时间。
　　看着屏幕上她发过来的名字，我只好附上我的名字。
　　原来她叫曾艺乔，捏着手机，我却不想去打听与她相关的信息。
　　四天之后，我们约在田径场见了面。
　　来人是一个活泼明亮的女孩子，我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第一印象，我只想说，很漂亮......
　　想起她之前含糊其辞的说法，我有些想笑。
　　看着她自然的坐在我旁边，我也继续拨弄着我的吉他。大概是出于想要表现的心理，我选择了‘卡农’这首曲子。看到她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只好说出了名字，匆匆结束了这首曲子，我选择了一些耳熟能详的歌曲。
　　她坐得离我很近，近到我可以清晰的闻到她浅浅的鼻息。感觉到她朝我脸上打量的目光，我却不由自主的僵住了身体，很想摆上笑脸正视她的目光告诉她‘大学生基本礼仪’，她却继续她探究的目光幽幽道：“为什么弹吉他的忧伤少年会没有女朋友......”
　　好吧，我输了。在她面前，我努力维持的高冷形象终于彻底破功。
　　她的疑惑的目光和遗憾的语气还停留在耳边，我嗫嚅了一下，只好无奈道......缘分。
　　是啊，缘分。
　　再次见面是在体育馆里举办的‘校园十大歌手’的决赛晚会上。她发消息问我认不认识‘Jeepy’乐队时，我还在学校A教自习室里参加班级小组的会议。问过了旁边一个女生关于‘校园十大歌手’的细节，我给她发了一条信息问她的具体位置后便收了手机离开会议现场。
　　压抑着期待的心情来到体育馆，我却突然懵住了。
　　拥挤的观众群和刺眼的灯光让我在这片嘈杂的环境中找不到方向，我看看手机，她却还没有给我回复信息，想给她打电话却发现原来我还没有她的号码。看着安静的手机屏幕，我自嘲的笑了笑。无奈的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人，最后放弃了移动脚步寻找她的想法。
　　正想离开，场内却瞬间平静了下来，所有的灯光都聚焦到了斜前方的舞台上。
　　我停下脚步，好奇的往舞台上打量，看到了孙雨琦和她的男朋友—张熙。声音渐起，我却没有了要离开的念头。
　　我喜欢过孙雨琦，但已经是过去。
　　静静的听完了他们的情歌对唱，又有意无意的看过了三两个参赛者的演唱，曾艺乔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材料工程学院分到的坐席，第三排第二个。”
　　按着信息的指示，又询问了旁边的观众，一番周折后终于找到了她的位置。看着她低着头看手机的样子，我一下坐到了她右手边的一个空位上。
　　“不看比赛？”
　　对上她看过来的脸，我笑着打趣。
　　她似乎有些吃惊，却还是自然的和我打了个招呼。我点点头，把视线移回到舞台上，不想让她发现我藏不住的喜悦表情。
　　舞台上的人一拨一拨的换，我却浑然不觉。大概是因为她坐在我的身边，我想看看她却只能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来。眼观鼻，鼻观心，她似乎对台上唱歌的人提起了兴趣。
　　我疑惑，也往台上看去。
　　“张熙。”
　　没有看她，我淡淡说出舞台上唱歌人的名字。
　　“你认识他？”
　　她好像很开心，转过身询问。
　　“不认识，去年的冠军。”
　　不舒畅的情绪渐渐升到了胸腔处，可我还是说清了情况。
　　“他好厉害......”
　　厉害......
　　看着台上握着话筒朝观众席鞠躬的人，我不想说话。
　　比赛结束，我们也跟着观众退场的方向离开了体育馆。和曾艺乔与她的一个同学走到体育馆西门时，她却拉着她的同学站到了我的对面，和我迅速道了声再见之后就‘落荒而逃’了......
　　我有些讶异......我很不好相处么？
　　还是，她不喜欢我......

　　许多天，我们都没有再联系过对方。我在忙着大三和驾校的课程，至于她，我不知道。
　　还在上着课，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震动了起来，霎时间集中在我身上的目光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我似乎感应到了某种征兆，迟疑了两秒，我拿起手机走出了教室。
　　“喂，你好？”
　　“学长你好，我是曾艺乔......”
　　清亮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我渐渐控制不住在心间缓缓升起的惊喜。
　　她想学吉他，只学一首歌，七里香。
　　听着她打探的声音，我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张熙演唱的曲目，七里香。
　　这是不是某种预兆？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不再犹豫。
　　“好，我教你。”
　　为了控制心中渐渐滋生的某种不能确定的情愫，也顶着大家暗地里施加的压力，我带着她去了七楼。
　　第一天练琴结束，一群人背着吉他一起回到公寓区。她和几个女生走在一起，而我和几个男生走在前面。到了国际交流中心前，我原本想送她回去，可是看着她自如的和几个女生告别的手势和笑容便又悄悄放下了这个想法。
　　她的适应能力很强，也很会和大家相处，所以几天下来她已经和七楼组织的人渐渐都熟络了起来，并且也跟着大家的节奏开始喊我‘姐夫’。听着她口中喊出的这个称呼，我心里的反对意见莫名的突出，可是想到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便也默认了她的叫法。
　　虽然大家都给我们两人的目光都是光明正大的调侃和语言上配对，但是她从来都是含糊其辞的装傻充愣。她很聪明，所以我知道她明白大家意味不明的互动，可是因为那些有意无意的游离在我们边缘外的东西，我也跟着她的路子选择了缄言。
　　按着她的进度，我陪着她练到了和弦，可是因为琴弦的绣化和新手的不适应，她开始有些动摇了。
　　看着她难过却又无可奈何按着丝弦的模样，我忽然有些担心起她的意志。
　　虽然有些心软的看不下去，可还是冷着脸打击她：“等指尖起茧子就好了......”
　　她弯过头回给我一个咬牙切齿的微笑，我原本还想继续，可却还是软下了心来。
　　她的琴弦已经有些绣化，看情况应该需要换一把吉他了。可是鉴于她整天凑在我跟前和我哭穷拒绝约饭的事实，我想到秦宇寝室里那把闲置不用的吉他。
　　“喂，不是吧！”
　　第二天下午一下课我找到了秦宇的寝室表明了要拿吉他的想法后，却遭到他的嫌弃。
　　“帮你好好利用资源。”
　　忽略他夸张的表情，我靠在窗边淡淡道。
　　“给谁用啊......不会是那位小学妹吧！”
　　他的语气带着些调侃和意味不明的暗示，我额角一抽，再不理会他的追问拿走了吉他。
　　虽然闲置已久，但是秦宇是一个爱吉他的人，虽然因为考研已经许久不碰，但是吉他的琴身和丝弦依旧保养良好。
　　调整好吉他的琴音，晚上我连带着我的那一把一起背到了七楼，果不其然，我看到了她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虽然表现出嫌弃的表情，可是心里却是无比的享用。
　　时间慢慢过去，她又要考英语四级了。后来她问过我英语六级的情况，为了顾及她的自尊心和心里的平衡，我只好佯说了我英语四级的惨状。
　　事实上，我的雅思已经过了。
　　估摸着她的考试时间，四级结束后我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询问她考试的情况并告知聚会的事情，她在手机那头不做什么犹豫，轻易一笑便答应了。
　　晚上的聚会，秦宇意外的也参加了。
　　饭桌上，秦宇止不住对她的好奇肆无忌惮的打量起来，察觉到她的疑问，我只好给秦宇递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可是想不到怎么解释秦宇的身份和意外的出现，我只好借着酒意继续和他们的话语。
　　到了KTV，大家都开怀的唱歌游戏起来。艺乔参与了游戏，却没有拿起话筒唱过一首歌。我知道大壮和秦宇针对我的游戏设计，但是很庆幸，我数度不中招。
　　中途，艺乔不幸被选中，面对大壮的问题和大家期待的眼神，我居然也开始紧张起来。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我静静的听着她的答案。
　　“有，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还是他。
　　我以为他已经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完全脱离了我们的生活，可是不知道，她却依旧惦念着他。
　　可是，七里香的关联......是我错了么？
　　看着她镇定自若的表情，相比于大家的哄闹，我的脸渐渐冷了下来，再不作言语。
　　游戏还在继续，可是大家也都渐渐有了倦意。已经慢慢降低下去的分贝中，大家兴致阑珊的看着桌面的动静，又或是凑在一起玩着手机游戏。
　　淡淡的看了一眼对面认真看着手机屏幕的艺乔，我起身上前点了一首‘七里香’。
　　旋律在大家已经逐渐低下去的哄闹声中变得清晰，握着手里的话筒，我轻轻吟唱出歌词。
　　或者我想唱给她听，或者我是想表现出与张熙不无一般的力气，又或许，我是在低低的向她表明我的情意......
　　不能言明的，隐晦的，深藏心底的那一抹深情。
　　正视着墙面上的变化场景的大屏幕，我仍旧用余光悄悄的看着左方认真看着我的艺乔。
　　我知道，这一刻，我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内心。
　　我喜欢上她了。
　　可能还要早，也可能就在这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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