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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船
“你说什么?救我们的人?”
辜苏眯起眼睛回头又朝那个小黑点看了一会儿,距离实在太远了,他根本就看不清楚。
“我们得尽快划过去。”海生说道。
然后他就拾起船桨,朝着那个小黑点的方向拼命地划了过去。
辜苏跟在他身后,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救我们?你到底是什么人?”
海生没理他,继续奋力地往前划行。
“你快回答我的问题!”辜苏提高了声音。
海生大概被辜苏问烦了,他回过头瞪了辜苏一眼,冷冷地说了句“到一边去,别妨碍我划船”,随后就埋头认真地继续划他的船。
辜苏只好坐到一边,独自生闷气去了。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海生的轻视,不止是海生,还有郑筠那伙人。从他们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他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总觉得他是一个孱弱的穷书生。而关于书生这个特殊的群体,有一种最为人所熟知的说法便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怜辜苏身为一介书生也只能唉声叹气,再怎么生气又能怎样?难道他要跑过去打一顿海生吗?倘若他这样做,不用想,下场一定会很惨。
慢慢地,辜苏看到那个小黑点变成了一个大黑点,大到他甚至已经能看清楚它的轮廓了。那是一艘外国的货轮,很大,航行的很慢,似乎负重不少。
货轮上的人好像也发现了辜苏和海生,有好几个人相继跑到甲板上朝他们挥手,嘴里还喊着什么,只是辜苏连一个字都没听懂。他想那些人说的大概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吧,也有可能是外国话,不过他只懂得英文,但他能够肯定,那些人说的绝对不是英文。
海生也朝货轮上的人挥着手,看来他和那些人是认识的,只是辜苏想不通他怎么会认识那些人?还有,他怎么知道那些人会来救他们俩?难道,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串通好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其中必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而且,这个阴谋与他密切相关。
“海生,他们是……”辜苏问道。
“我的朋友。”海生回答道。
“我们一定要上他们的船吗?”辜苏又问道,不知为何,他对于眼前那艘越来越靠近自己的货轮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惧感。
“是的。”海生的语气很坚决。
辜苏还想问什么,但海生没有给他机会,他吩咐道:“去!收拾下行李,准备上船。”
辜苏只得听话地收拾行李去了,等他收拾完行李,那艘货轮便已经行驶到了他面前,船身上是几个外文字母,不是英文,他一个也不认识。
辜苏站在小木船上凝视着面前的货轮,它周身都是雾朦朦的黑灰色,由于长年累月地在海上航行,船身上的漆已经掉了大半,看起来显得破旧而沧桑。最令辜苏感到奇怪的是它的航行方式,它驶得很慢,像蜗牛一般缓慢。这种缓慢显然不是发动机的原因,而是人为的——船身大半部分都浸没在海水中,这表明底舱的重量很大,导致货轮不得不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匍匐前进。
货轮上的人动作很快,他们迅速地放下一条悬梯,辜苏被海生半拉着攀上了这艘奇怪的大船。
那条帮助他们逃生的小木船被丢弃了,孤零零地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辜苏觉得有些遗憾,但海生说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没必要再带着它赴下一段险途。
海生所说的“险途”究竟是什么,辜苏并没有去细究,他已经预感到了将来的动荡不安,从踏上南洋路的第一天起,他的命运就跟这片海域紧紧地关联到了一起。前路漫漫,注定坎坷,可他除了一路向前已别无选择。
船上的人很热情,手舞足蹈地朝辜苏和海生打着招呼,可辜苏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能缩在海生身后皱着眉头。海生却叽哩咕懂地同那些长着淡黄色头发和深褐色眼睛的西洋人交谈甚欢,他们说着辜苏听不懂的话,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大的洋人还给了海生一个西方人的拥抱,看起来他俩交情不浅。
据辜苏介绍,那个为首的洋人就是这艘货轮的船长,他叫皮克,是个荷兰人。船上的大部分洋人都是荷兰人,还有一小部分是英国人和美国人,当然,还有几张华人的面孔。
原来他们是荷兰人。辜苏顶着尖鼻子的皮克船长看了好一会儿,自从洋人闯入中国以来,普通老百姓对于他们总是抱着极大的好奇心,大街上驻足排队围观洋人的人多不胜数,当然,这几年少了,因为大家都见怪不怪了。辜苏从来没有见过荷兰人,他只见过英吉利人、美利坚人和法兰西人,那些人大多金发碧眼,皮肤细白,而在他面前的荷兰人却是另外一番长相。他对荷兰人的长相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所有的洋人在华人的眼里都是一个样子,正如同所有的华人在洋人眼中也都是一个样子那样。曾几何时,荷兰人是这片海域上的霸主,后来英国人来了,再后来是法国人,如今美国人也来了。南洋依然是一块滋味鲜美的肥肉,只不过吃肉的人变多了而已。
有一个长着一头红发的荷兰人走过来伸手就去夺辜苏手中的箱子,吓得辜苏急忙把箱子护在身后,红头发只好无奈地摊了摊手。海生连忙向辜苏解释道:“他不是要抢你的箱子,他只是想帮你把箱子拿到船舱里去罢了。”
“噢。”听完了海生的解释,辜苏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红头发,于是他赶紧把箱子递给红头发,虽然他向来对洋人都没什么好感,但他还是出于礼貌向红头发微笑了一下,
皮克船长把辜苏和海生迎林船舱里,为他们接风洗尘,好酒好肉摆了一桌。辜苏也是饿坏了,纵然他吃不惯洋餐,但还是拿起刀叉吃了个底朝天。
酒足饭饱之后,辜苏和海生去换洗了一下,辜苏的长衫经过昨晚的颠簸早就破烂不堪了,洋人的马甲衬衣他又穿不惯,幸好海生帮他从船上的华人翻译那里借来了一套蓝布长衫,穿到身上大是大了点,但总比穿他那件破衣服强。
辜苏被皮克船长安置到了一间客房里,海生则住在他隔壁。
辜苏一进到客房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连夜奔波让他身心俱疲,没多久,他便进入了梦乡。
辜苏是被一阵哭喊声给惊醒的,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最后他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才确定疼痛感是真的,不是梦。
有人在哭嚎,声音不大,但此起彼伏,不得终止。辜苏无法判断声音来自何处,但他能肯定那低低的哭泣声和哀鸣声绝对不会来自同一个人,应该是一群人,宛若奴隶的哭诉。他的好奇心
瞬间便被激发了出来,他想去找一找这个声音发自何处。
辜苏刚从床上坐起来,那哭声突然就没了,但他依然决定下床去寻找声源所在地。
推开舱门,辜苏经过海生的房间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想:不如我先问问海生吧,如果他也听到了哭声,那我再去调查也不迟。
这样想着,他便敲开了海生的房门。
海生似乎也是刚刚睡醒,脸上带着几丝疲惫。辜苏以为海生跟自己一样,也是被那古怪的哭声给吵醒的,结果他却说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还说是辜苏出现幻听了。
“好吧!也许真是我幻听了。”辜苏揉了揉耳朵,无奈地说道。
海生趁机转移了话题:“要不要跟我学几句荷兰话?这样跟那些荷兰人交流起来会比较方便一些。”
“不要!”辜苏麻利地拒绝了。“我才不想和那些洋鬼子打交道。”
海生严肃地说道:“我知道你不待见洋人,但南洋是洋人的天下,你既然到了这里便不得不和他们打交道。荷兰人在南洋的的势力虽然正在逐渐缩小,但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对于这片海域的影响是无处不在的。”
辜苏不屑地摇了摇头,一是因为他厌恶侵略中华的洋鬼子;二是因为他觉得学英文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
“你怎么会懂得荷兰话呢?”辜苏好奇地问海生,他觉得海生很厉害,居然可以把洋文说得那么溜。
海生笑道:“在南洋讨生活,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难题,为了克服这方面的困难,许多华人都会拼命学习外文,我也不例外。好在我们华人脑袋瓜子不错,无论多难懂的洋文,几乎都能一学就会。南洋的华人基本上都会讲五国以上的洋文,而且荷兰语曾一度被做为官方用语来推广,所以会讲荷兰语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噢,对了,我还会说西班牙语呢,要不要我说给你听听?”
“还是……不要了吧!”辜苏摆了摆手。“我还是觉得,国语最好听,华文最好看。”
“是吗?”海生咧开嘴笑了,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好巧啊,我也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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