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

　　第八章

　　这时房门被象征性地敲了敲，就被人推开了。

　　秦颜正觉得奇怪，佩兰这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惊了。

　　就听到一道清冷的嗓音：“公主这是怎么了？”

　　她一听，猛地转过身，透过床帐可以看到顾凛欣长的身形。

　　顾凛站在离床不远处，他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汤婆子，他蹲下去将汤婆子捡起来，入手的物件还留有一些余温，只是不知道摔成这样还能不能用。

　　“顾大人为何会在这里？”秦颜看着他的动作，问道。

　　“微臣听到了声响，怕公主有什么闪失，就上来看看。”他正要更衣休息，就听到头顶上震天的声响，就算他累得不行，也要上来看看。

　　如今这个样子，是幸好他上来看看吗？

　　“哦。”秦颜听到这样的话，有些受宠若惊，她注意到他虽然穿着妥帖，但往常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是披散着的，整个人散发着雌雄难辨的美。

　　“其实不是什么事，本公主不小心把汤婆子蹬下去了，懒得起来捡，却不想扰了顾大人。”

　　“这是微臣的职责。”他思虑了一会儿，还是走近她的床，好看得仔细。

　　恰好秦颜有些口渴，她撩开床帐和顾凛对了个正着。她顿了顿，直接下了床。

　　“公主要做什么？”顾凛皱了眉头，伸手过去托住她的手腕。

　　因为弯腰，黑发扫过秦颜的手背。有些痒，秦颜直接将他的头发别在他的耳后。他的头发手感极好，又顺又滑，让人爱不释手。

　　顾凛偏过头，刚好能看到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鬓角上。她若是不开口，他确实琢磨不透她的想法。

　　“我有些渴。”秦颜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她虽常年住在宫中，身边也有内侍照顾，但她从不要异性近身。

　　见她的动作，顾凛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看了片刻，转身到桌上给她端了杯茶。

　　“顾大人不用管我的，”秦颜接过茶，喝了口，说道：“顾大人这么忙，夜里还是早点休息的好。不像我，白天累了还可以休息。”

　　她这些话透露了两个信息，一是她夜里很少有人守夜，二是她晚上休息得不好，需要白天来补觉。

　　顾凛撩开床帐方便她躺进去：“这是臣的本分，臣不累……公主早些休息，还有几日水路，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

　　他不是话多啰嗦的人，自从碰到话都变多了。就像一个照顾孩子的成年人，被迫改变了很多习惯。

　　“顾大人也赶紧回去睡觉吧。”秦颜向来不喜欢听这些套话，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格外动听，她嘴上带了笑，一口白牙闪着珠光。

　　秦颜的笑容很有亲和力，顾凛面色也柔和了些，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

　　一夜好眠。

　　锦衣卫一行的速度不算快，三四天才从苏杭地界离开。在离开之前，准备靠岸进行采购。秦颜本想亲自跟着锦衣卫去买一些东西，一下船就看见赵天德那张随处可见的脸，瞬间心情差到了极点，直接拂袖而去。

　　赵天德此人已成了锦衣卫众人讨厌的对象，因为他的缘故公主心情差，大人迁怒众人杀了几个弟兄。

　　跟着他们的船就算了，现在他们停下来进行采购，居然又来公主面前瞎凑。

　　锦衣卫众人齐齐黑了脸，无视了赵天德一行人。

　　本来采购的事交给底下的人就行了，顾凛不必亲力亲为。但因为公主要去，他只能放下公务，陪她一同去。现在突然出尔反尔，顾凛不明所以，他也有几分火气。

　　他走到她房门前，却听到里面的对话。

　　“赤芍，我休书一封你请顾大人给我火速送给三哥……赵天德这厮委实心烦，我看在二妈妈的面子上礼让他几分，他倒还顺杆而上了。就应该让三哥打压他一下，给他清醒清醒。”秦颜被赵天德缠得心烦，只能求助远在京城的秦昭。

　　顾凛在门口听的直皱眉，他开始一直以为这赵家公子是定北侯给公主选定的夫婿之一，太子也有拉拢定北侯的意思，双方在利益当年你情我愿，只是公主心有不愿。如今听秦颜这么一说，明显只是太子赵天德的一厢情愿，借了定北侯夫人娘家的关系在纠缠公主。

　　公主碍于定北侯夫人的面子，在表面上回避，只能像京中贵妃之子湘王秦昭求助。

　　跟在顾凛身后的长青也听得清楚，此刻他不能说话，一切听顾凛的命令。

　　顾凛不欲再往下听，直接转了身离开。转过了楼梯，确定里面听不到，他才开口说道：“你找几个人重点监视赵天德，将他的资料尽快送一份过来，再将这件事送往严厂臣那里。”

　　“是。”长青也不多啰嗦，照着顾凛的话转身就去准备了。

　　他正要离开，就听到顾凛又说：“刚才公主说的那些，你自己掂量一下给严厂臣传个信……就当帮帮公主。”

　　听了这话，长青都忍不住回头再看了顾凛一眼。

　　顾凛这样的行为，无疑是违背东厂的规矩的。锦衣卫不介入皇室、党派之争，安平公主这件事涉及的方面太多，本不应该由千户大人告诉严厂臣的。由严厂臣自己知道这件事与大人想办法让严厂臣知道了，处理方法是完全不同的。

　　顾凛这样的帮，简直就是等同于借严厂臣的手让陛下干涉这件事。

　　千户大人，是不是对公主的偏爱太过了些？

　　虽然心中有疑虑，但长青也不欲忤逆或是阳奉阴违千户大人的命令……千户大人是个好人，对他有救命栽培之恩。公主也是个好人，帮她一次也不算什么。

　　采购的事情长青亲自带着锦衣卫去的，按顾凛的吩咐还带了一些小吃，玩意儿带给公主。

　　秦颜坐在桌前绣花样，长青将东西送进来，她打开看到东西，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有糖葫芦，蜜饯，糕点若干，还有一些民间的小玩意儿，甚至还有一支拨浪鼓。

　　“你给本公主带了这个？”秦颜拿起拨浪鼓随手摇了摇，露在帘幕外的嘴，嘴角是上扬的。

　　长青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讪笑了几声：“这也是大人的意思，小的只是照做。”

　　大人啊，长青对不住您了……这个锅只能暂时给您背了……

　　“是这样啊，”秦颜又转了转拨浪鼓，用手摸着上面的花纹：“你替本公主谢谢顾大人，改日本公主必有重谢。”

　　长青恭身行了礼，说道：“公主客气了……小的还有事要做，就先行告退了。”说完，转身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长青出去后，秦颜嘴角的笑容更大了，她随手取了几样小食放到嘴中品尝……都是甜食，这几日日日吃药，嘴里寡淡，倒还不错。

　　只是……说这甜食是顾凛送来的，她是相信的，但是这拨浪鼓……秦颜笑着摇摇头，不是顾凛，应该是几个锦衣卫买的。

　　佩兰凑过来看了一眼，笑吟吟地说：“顾大人真有意思，这么小儿科的东西都送来了。”话音一落，几个小丫头都随着笑了起来。

　　秦颜一一将小玩意儿拿出来把玩了一下，转身告诉茯苓：“这些东西你替我收好了……难得有人送我点东西，也是个心意。”

　　“诶。”茯苓上前轻巧地将东西收好，又问道：“公主现在要做些什么呢？”

　　秦颜杵着头想了一会儿，才道：“我记得之前那匹靛蓝色锦缎还剩了些料子，是吗？”

　　“是的，”茯苓思索了会儿，“但剩下的只是些边角料，公主是想做什么吗？”

　　“做个荷包，那些料子够吗？”秦颜想给顾凛做一个荷包以表谢意，但她大部分的料子都是些鲜明的颜色，现在又在船上，只想到了这匹剩余的缎子。

　　茯苓突然想到之前自家公主和顾大人之间隐隐约约的暧昧关系，她迟疑地看了秦颜一眼，“够……是够的。”

　　秦颜顿时笑开了：“你去取来，再照着之前连翘给我准备的提神醒脑的配方给我准备了一份。”

　　茯苓更加确定了之前的想法，公主的私事她不能管她只能满腹心思地转身去准备。

　　秦颜的女红是贵妃和茯苓亲手教出来的，只要有材料要做一个荷包是很简单的，她把样子先缝好了，里面的材料等着明日又放进去。

　　长青这边到了顾凛那里，只见顾凛已经散了头发，侧倚在榻上单手杵着头，半阖着眼。长青放轻了动作，将采购的单据放到书案上。

　　只听到顾凛说道：“给公主带东西了吗？”

　　长青被吓了一跳，赶紧转过来行了礼：“带了，兄弟们都给公主带了些东西。”

　　“是吗？”顾凛转头看向窗外，半边脸映在天光中，白璧无瑕，俊美无涛。

　　长青看着顾凛的面容，竟看了出神。顾凛是这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今年二十有一，官居三品，未曾婚配，唯独就败在这锦衣卫内侍的身份上。

　　这公主虽有几分刁蛮，却是个难得的心善之人。锦衣卫众人与公主相处几日，再看公主与顾凛相处甚好，顾凛带公主也不一般，众人都觉得两人甚是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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