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寄北

　　苏叶水喝多了晃晃悠悠又去上厕所。
　　她还特地远远看了一下厕所的转角有没有一盆景，盆景边上有没有一打电话的钱二三。
　　还好没有。
　　狂奔着去上厕所。

　　解决完生理需求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掏出电话打给骆骆，算算那头小孩儿大概正在翻睡前故事。就边洗手边问他看到哪里了。
　　“看完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软软的，苏叶方才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微微舒缓。
　　换了一只手伸到水龙头下边，另一只手在衣服上蹭蹭就拿起手机，烘干机声音太大，她家小孩儿难不成要对着电话吼两句吗。
　　“姐姐...”苏叶听那头欲言又止，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不禁弯了弯嘴角，苏骆平时只叫她翘翘，叫姐姐的时候，才是真个儿小孩儿模样。
　　“嗯？”她甩了甩手往洗手间外头走，柔声询问。
　　“不要再给我买长颈鹿的书了好不好...”
　　苏叶刚走到拐角，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她低着头感觉前面有块阴影，就绕到一边去，对着墙壁抹去一头黑线：
　　“长颈鹿不好看吗？”多好看啊。
　　那头沉默不语。苏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反复嘚吧：
　　“长颈鹿那么可爱你为什么你想看啊骆骆？不看长颈鹿那你想看啥，小白兔吗？兔子那么矮那么蠢，咱不看她吧成不？咱还看长颈鹿吧我都打算给你集齐一整套了。”
　　“姐姐...”苏骆把语调又放软了些，就是一块儿棉花糖甜蜜蜜的往苏叶耳朵里塞。
　　“骆骆我和你说，多看长颈鹿会长高的，你不是很想变成两米八的帅小伙的吗？而且集齐一整套可以去旗舰店换一只巨型长颈鹿抱枕巨型啊骆骆，你和我可以一起抱的那种哦。”苏叶都快把墙上的墙纸抠烂了，半晌那边传来一个小小声的哦，轻轻道了一句晚安，还未等她开口，就赌气似的挂了电话。
　　苏叶盯着墙纸有些挫败。
　　骆骆难得撒个娇自己到底在哼唧哼唧什么劲儿啊。
　　现在好了人生气了，晚安都不听自己说了。

　　可是。
　　可是为什么不喜欢长颈鹿哦。
　　苏叶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叹了口气发了短信道了声晚安，才慢慢转身打算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刚抬起头就看见走廊边上一个两米八含笑的帅小伙。

　　苏叶忽然意识到刚才那团阴影是什么，又意识到自己刚才抠着墙追问为什么不喜欢长颈鹿的画面已经被看了个光。她捂住了脸，好想在墙角长成一朵蘑菇。
　　还是顾寄北开口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和同学来玩？”
　　苏叶终于听到了一句除“嗯”“晚安”之外的话，当下觉得蘑菇都要开花了。忍着没让舌头打结，才勉强口齿清楚地问了一句：
　　“你，你怎么知道是同学？”
　　说完就想把自己的舌头打结了，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打开方式。
　　哪知对方笑了笑答到：
　　“你朋友圈里有。”
　　苏叶开心上了头就追问：
　　“你还看了我朋友圈啊？”
　　“你也可以看我的。”顾寄北愣了愣，却笑得更开心了。
　　“你的不好看。”
　　顾寄北见她撇了撇嘴，想起自己发的都是些救助信息或是医院强制要求的宣传什么的，能好看到哪里去，便顺口安抚道：
　　“那我下次发好看的。”
　　说着还自己点了点头。
　　苏叶也严肃地点了点头：
　　“你们医生也泡吧的吗？”
　　“朋友回国被拉出来聚一下。”“那你眼里医生该干什么？”
　　“制服...”play还没吐出来，对上顾寄北满是探究意味还带发光特效的眼睛，苏叶马上捂上了嘴，看人家满脸都是笑，笑到快溢出来，脑子里就全是自己刚刚的问话。
　　她肯定是喝矿泉水喝醉了。
　　肯定的吧。

　　顾寄北从她低着头走到自己面前就认出来了，他对成人的长相一向不是很敏感，那天晚上缓缓缓缓勾勒过一遍苏叶的轮廓，才能没当成陌生人擦肩而过。本来想去透透气的，见人姑娘对着墙壁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长颈鹿不好看吗？觉着实在有意思，才停下来不道德地偷听。
　　咳咳，他这才不是偷听。
　　他这是光明正大的听。
　　顾寄北大致猜到了苏叶是在和弟弟打电话，就强行解释说自己是在了解患者内心，然后继续心安理得。听到两米八的帅小伙儿的时候就已经忍俊不禁，再到后来那个巨型长颈鹿抱枕扶着墙壁半天起不来。
　　后来被人家姑娘发现了，也不是被发现，他故意让她发现的。
　　就是想和这么喜欢长颈鹿的人说说话。
　　他们医院为了让儿科医生更招病人喜欢，工作更顺利些，会给每个医生派些小动物的角色，绣在白大褂上或是把诊室装饰一下，都会让小孩子高兴些，没那么怕。院长是个有恶趣味的，正常的动物就没一两个，还说要对号入座才能让小孩儿信服，信什么，他们这里是个动物园吗。
　　隔壁王医生不就是中年发福吗，胖得不是很均匀也要怪他吗，直接给分了个河豚下去，医院里小护士都跟着河医生河医生地叫。
　　叫得人家岁数也没到那个地步头发都要掉光了......
　　还好自己勉强算是个儿高，能分到个长颈鹿。
　　也没被叫做长医生长医生什么的，想想都要出一身冷汗。

　　顾寄北以为和姑娘聊天都会聊些类似于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不如一起喝一杯之类的话题。
　　所以苏叶问他你怎么知道是同学的时候他笑得很欢，被批评说朋友圈不好看的时候也虚心接受并且很职业病地安抚了下，等她说出制服两个字自己就真的是笑岔了气。
　　因为苏叶只有一米六多一丢丢，于是便居高临下地看她，看她一双和弟弟相似的圆眼睛因为羞窘湿漉漉的：
　　哎呦喂到底是哪来的小兔子又矮又蠢的。
　　找不到重点思想还污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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