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素绾流年

　　按照惯例，选侍们则要去往各个宫室内，为伺候各个宫室贵人们的女婢，素绾被分到卢良娣的宫中，便一路跟着管事宫女进入卢良娣的宫室外，然后一行人在门外停了下来，等待卢良娣的召见。素绾站在殿外时，抬头只见宫殿牌匾上三个黑漆大字，“凌波殿”，不禁想起了关于卢良娣的传闻，卢良娣刚进宫的时候，便是一支水上凌波舞，有如神仙女子，太子亲笔题字，以凌波仙子来比喻她，彰显了他对那个女子的极致宠爱。
　　在外面些微等了些时辰，新进来的宫人便被唤了进去，走进去后，整个宫殿富丽精致，正中央的香炉渺渺吐着香气，殿中飘着紫色的幔帘。又是等了良久，才看见有个身着紫纱衣的女子缓缓走来，正是今天早上在殿中见到的卢良娣，在自己的殿内，与早上所见大有不同，举手投足间，透着高贵与典雅，一双妙目扫视过众人，到了素绾这里，目光却忽然定住，眼波流转间，倒是将素绾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完了后回到座位上，指定了一些人在宫内随侍，却指着素绾道：“她，去宝墨园看守杂物房。”
　　此言一出，大殿上其余人等讶异之外，却是多了几分幸灾乐祸。卢良娣向来有几分娇蛮，众人也是知道，但像今日，只是一眼掠过，便将这名宫人发落到如此偏远的小院中去，宫里的年轻女子，如果在刚进宫的时候不能进去一个好的宫室，便等于在宫里没什么希望了，宝墨园，那则更是与冷宫无异，贵人们一句言论，便是断绝了一个妙龄女子在宫里的希望，素绾内心一丝酸苦，却也只得平静叩谢。
　　带素绾去宝墨园的是永巷里的李嬷嬷，永巷的日子，李嬷嬷因看着她，觉得似是可为之人，便平时也是多加照拂，今日，她却是不理不睬，似乎对她多说一句话也觉得浪费力气。
　　在李嬷嬷的带领下，从凌波殿的后院穿过，这后院看着不大，但走进去却是越走越深，及至到了最里面，才看见侧面上有个角门，推开角门进去，一个不大不小的小院赫然耸立在那里，黑色的牌匾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破旧，牌子上三个残旧的字宝墨园，里面有几间院子，里面只有一个江姓老宫人和一个垂髫小女童，李嬷嬷吩咐了老宫人一些事外，又嘱咐了素绾，要在这里好生呆着，切不可多生事端，然后就急急走了。
　　老宫人倒是和善之人，带素绾进了一间屋子，道：“这里常年少人来，更别提年轻的宫人，姑娘就担待着住吧。”
　　素绾忙道：“老伯哪里的话，我既来了这里，自会好生听老伯的吩咐。”
　　老宫人笑道：“姑娘也不必客气，这里少人，就我和小女在这里，人少，却也可以相处和睦。”素绾回笑，本来今朝这番遭遇却是让人心情灰败，没想到在这里却遇到如此和善可亲之人，倒也是意外之喜。
　　打量这间屋子，长久没人居住，有蛛丝结在屋顶的梁间，里面有榻上则一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素绾将随身带的包袱放了下来，因觉得口渴，找遍房间，都没见到一个完整的杯子，最后只得用一只大勺舀水喝，被园子里的小丫头看见，便跑回自己的房间里，拿了一只杯子递给素绾，素绾道了谢，问道小丫头名字，小丫头却道，自己从下就没有名字，只被人换做丫头，久而久之，便将丫头二字做了自己的名字，而关于老宫人，原来并不是丫头的亲生父亲，而是老宫人在这宝墨园门口捡到的弃婴，老宫人一个人在这里孤寂，便将她悉心抚养了。
　　安顿下来后，素绾看这院子里多是杂物，很多都蒙上了灰尘，看不到原来的面目，便每日里平日里擦洗这些杂物，使它们恢复光泽，再将它们布置的井井有条，这样下来，宝墨园里倒是有了许多生机，这些小事，倒也令素绾欣喜，老宫人看素绾身处此地，却能安然处之，心下也喜欢她，平日里也对她多加照拂，宝墨园里虽然偏僻，日子寡淡，倒也让素绾有种宫中的世外桃源的感觉。
　　这日老宫人在坐在台阶上，刚吸着一管烟，素绾早对老宫人有几分好奇心，平日里见他谈吐不凡，能对自己与丫头说起许多奇闻异事，料想他必是不凡之人，干脆就也坐他身边，一块晒着太阳。
　　老宫人朝她笑笑，道：“这里日头不错，晒晒太阳好，这金乌正位于天的正中间，天帝在看着大地哪。”
　　素绾叹道：“天帝若真是看着大地，又怎会让大地上这么多不平事发生。”
　　老宫人悠悠吐出一管烟，笑道：“因果轮回，来日方长，姑娘莫要过于担心。”
　　素绾测过脸去，问道：“老伯通今博古，却是为何原因到了这里，一呆多年？”
　　老宫人沉默后，方苦笑一声道：“我来到这里，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三十年前，对于素绾来说过于遥远，但是却也知晓那几乎是当今陛下刚称帝的时候，因道：“老伯就是那个时候至此的吗？”
　　老宫人抚须道：“老夫能留下一条残命已是难得，只是可惜了……”话至此时，脸上表情痛苦。
　　素绾懂得，陈年旧事重提是有多痛苦，因此赶忙道：“前尘往事已矣，老伯能看淡便是从此一身轻了。”
　　老宫人看着素绾道：“老夫活到这个岁数，看人却最是不差，姑娘知书识礼，必不会此生都呆在这里，他日必有福报。”
　　素绾笑道：“谢谢老伯吉言，在这宫中，能够安然处世，其实已是福报，素绾不多求，只求平安罢了。”
　　谈笑间，丫头也过来了，两人方转变了话题。
　　这日，天气变天，老宫人的旧疾发作，身体很不爽快，往常这个时候，老宫人都是卧病在床，亏得丫头悉心照料，才能没事，没想此时宝墨园却有外人来访，原来是宫里的两位稍有位份的宫人，来了之后，便命令江老宫人，跟随一起外去去处理些事情。
　　丫头急的快哭出来，跪着道：“我爹每当变天之时，便会病情加重，这已是多年旧疾，望姑姑们可怜，免了这宗差事。”
　　素绾此刻方知，虽然宝墨园地处偏远，却也并不是完全的无人问津，但凡有什么不好的差事，总有些掌事的宫女们，便过来肆意的派遣差事，这边丫头苦的声泪俱下，那边宫女们却是一副凶恶的神色：“这但凡天气不好了点，就装病偷懒，这哪里是奴才，简直比主子还享福。”，更有一名宫女道：“如果你爹还没死的话，就快点起来跟走。”
　　素绾见状，便站出来道：“江老伯身体不适，姐姐们如果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素绾做就是了。”
　　宫女中年级较轻的一位打量了她一眼，方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待会可莫要后悔。”
　　素绾回头看了看病重的江老宫人，想到今日若硬要江老宫人外出，只怕性命堪忧，便点头道：“女婢绝不后悔。”
　　而另一名年纪较大的宫女则带着不屑的神色看着素绾，然后向年级较轻那位道：“她一个人，又看着瘦弱不堪，不如把那个也带去，两个总顶点事。”说罢，用手指着丫头，丫头则被吓得一哆嗦。
　　素绾心下愤怒，丫头才是一名女童，照他们这样子看来，定不是好差事，想起这些日子来，江氏父女对自己的照顾之情，于是道：“妹妹年纪小，我一人就可以了，定会照两位姐姐吩咐去做。”
　　两名宫女想是在这里耽搁了许久，已经非常不耐烦，便指着素绾和丫头道：“你们两个，谁都别想逃，不过一届贱婢，哪里有你们说话的份儿。”
　　丫头见她们面貌言行可怖，心下害怕，便往素绾怀里缩了缩，素绾则以身护住丫头，低头在丫头耳边道：“别怕，有姐姐在。”
　　于是两人便跟着这两名大宫女出了宝墨园，两人均很少有机会在宝墨园以外的地方走动，因此这一路走去，便也瞧了瞧这宫殿，但这一路却走得都是荒僻小径，及至到了一间园子，方停了下来。素绾抬头看去，“雩凉宫”，雩凉宫，这不就是宫里冷宫的地方么，素绾只感觉周身一凉，冷宫，从来都只是听说，却不想今日竟会踏足，还在李府的时候，就听说过，这皇宫里的冷宫关的便是失去宠爱，犯了罪行的妃嫔，宫女们，无论之前在宫里是如何的春风得意，一旦进入了这里，便再无翻身之日，想到这里，不由得对这雩凉宫多了一份渗进去的凉意，只是不知，今日为何却被这两名宫女带到了这里。
　　思索间，一名宫女转过头去，：“你们两个待会进去可跟牢了，不许乱跑，不许乱看，这里面的都是疯妇，如果你们在里面被误伤，可是无人管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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