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世界

　　峰对张三的报负大快人心，叫他傻子的人消减了近乎一半，让我感到他更像个男子汉，我则用十倍的柔情回报他，外加一倍的母爱。他作得越好，从我这里得到的奖励也将越多，这就是付出与回报。我变得主动起来，有时近手于强迫。这也是对他的一种掌控，常常告诉自己：“这是他所喜欢的。”因为从来就没遇到过拒绝。直到后来才逐渐明白，只不过是彼此的需求罢了，或许天下的夫妻都是这般。“爱”只是幻想之下的美丽谎言。
　　半个月之后张三回来了，事态没有恶化。他带着一身鲜亮的伤疤通过村委会提出了控诉，最后落实为两个要求：一是补偿损失，二是当面道歉。婆婆对于道歉并无异议，认为伤了人理该如此，不管错在哪一方，对于赔偿损失则认为太多，以讨价还价的方式要求减半。看着她突然就想起一个词来“人穷志短”。虽然没有掌权但我在这个家有足够的发言权，将她的看法全部否决了。
　　“赔偿没有问题，道歉没门儿。”双方坐在村委会办公室，没等婆婆再说话，我将回应抛了出去，婆婆的老眼睁了又睁终于没有说话，此时她已不敢抹我的面子，我正在一步步取得家中的权利。张三仍自叫嚣着要我们道歉，我说道歉也行，赔偿一分也没有，这两条不可能并存。张三跳起来挥着残掌说要到县城去告状。婆婆慌了，她是很本分的人，从来没有吃过官司，我只是冷笑。
　　“啪”的一声，村长拍了桌子，“狗日的张三，你真是给脸不要脸。事都是你惹出来的，人家能坐在这里赔偿你的损失就知足吧你，还道什么歉？你那张猪脸是金子做的，现在上面抹了屎不成？”张三倒也不是吃素的：“你这村长不公道，帮他们整我，我连你一块告，拆了你狗日的灶台，看你还作威作福。”村长的脸顿时黑了：“好好好，你娃去告，下次被人砍死，你的孤儿寡妇别来求我。不知好歹的东西，我把话挑明了说，这官司你别想打赢，你小子首先理亏，阿峰是智残人士，受法律保护，懂吗？就是杀了你狗日的也坐不了牢。”
　　张三立时哑了，呆若木鸡，这时，峰闯了进来。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张三呼地跳到了木椅后面，惊慌失措，向村长投去哀求的目光。村长瞪了一眼：“怎么办你说话呀。”张三如抓救命稻草：“就依你说的。”村长冷哼一声：“阿峰家的情况全村都知道，你的赔偿延期。” “不用！”我可不想整日被人逼债，甩手将早预备好的两千元扔在桌上。婆婆当时就呆了，因为她没拿出一分钱来。峰欢喜起来，抓了钱直笑。我说：“峰这钱不是我们的了。”哗的一下，钱被峰扔了出去，打在张三的脸上，四下飞散开去，他做的这件事真漂亮，我要好好地奖励他，拉了他的手，扶着回过神的婆婆走出门去。
　　回到家，婆婆对我大加责备，说我不该答应的那么爽快，给的那般干脆，家里现在很缺钱。我知道她的顾虑，她借了两万元的外债，要是债主听到消息，以为家里现在有钱了必定上门讨要，那时一旦借债的密秘被我知道，家中将永无宁日，亦或逼迫得我远走高飞。可是没有人知道我的真正实力，对于还债这种小事，还没有纳入忧虑的范围。不过这不失为一个机会，我将她自以为是的秘密逐层点破，使得她目瞪口呆，然后再施以怀柔政策，自原承担债务，她则彻底屈服了，双手捧上了经济大权。不过她戒备心态并没有丢弃，交出的只是我给她的两千块元。钱的事无所谓，我不可能像一般妇女那样因为几十块钱和公婆闹得脸红脖子粗，满街的骂娘，我要的只是一句话，一个充分施展才华的自由。我推了回去：“妈我不要。”
　　我在外面的生意，如滚雪球，越做越大，由五个人组成的商业小团体中我实际上成了另四个女伴的头脑，一切都是由我计划的，她们只负责完成，因此我的时间相当的充裕，这种权利是在不知不觉中取得的，她们无形中默认了这一点，谁要我的能力比她们四人加起来还强呢？不过我没有欺负她们，丰厚的利润让她们乐不可支，眼高于顶，不把任何男人放在心上，迫求着自以为是的单身贵族生活，实际还天差地别呢，她们被自已宠坏了。
　　峰从来不向家里伸手要钱，因为我早在他开口之前加倍给了他，他的生活单一如线，根本没有用钱的地方，这倒使我颇为伤感，费尽了心机赚来的钱并不是他的需要，没有带来快乐，我的丈夫不快乐，我也不会快乐，但所给的钱他全都收下了，只是没见他花过，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有一口小箱子，自称百宝箱，常常背着人打开合上，然后就会满心欢喜地嘿嘿傻笑，我怀疑他将钱当成了花纸，和那些自认为宝贝的各种各样捡来的垃圾堆放在里面，可是钥匙只有一把，他随身携带。终于有一次在婆婆逼着他洗澡时被我拿到了。当秘密要打开时我又由于不定起来，这里面锁着未知的东西，是他的全部秘密，可能是快乐，也可能是二十多年的痛苦，对于他我还不了解，如果真的触到他的痛处，杀了我也不无可能，还是留给他一块属于自已的小天地吧。我轻叹一声终于放弃。
　　峰经常和村中的几个傻子混在一起，做着自得其乐的无聊游戏。但他的身上却没有留下傻子那种特有的腐臭气息，甚至比一般人的气味还要干净。我最讨厌异味的人，他这点令人满意，想必是大学时期的积习。我会尽力使他保持文雅的气息，成为一种永不哀退的形像。如果他不笑，没有人会认为我嫁的是一个傻瓜。
　　峰带回家里的一些傻朋友，我从来没有将他们赶出去过。我们结婚以来没有见到过他的同学和朋友，他的世界孤独又寂寞，需要一些朋友，而对于朋友是不应该分类的。他们大多听话得如同小猫，和峰一道叫我姐姐，婆婆坚决不许，因为峰比我大出三岁，而其中的几个我要叫他们叔叔。
　　他们有时会合力抬着羊游街，说这只羊是神羊应该朝拜，又或围攻一条受伤的小狗，用泥巴将它抹成会叫会跳的雕像，更有甚着把人家的小猪绑了腿架在火上烧，自称要作烧烤猪，小猪吱吱地叫着，主人提了木棒追打过来，峰早已跑回家倾听外面的叫喊声。第二天再聚在一起时就有两三个挂了彩。峰成了他们的首领，村里从此鸡犬不宁。
　　天气渐渐转凉，峰放羊的天数不断减少，街上也变得更加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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