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千金少爷

　　程甜甜家是多有钱？如果不是今天来到她家里，柳浩轩是绝对不会想这个问题的。
　　想起上次见的李奇和徐梦景，一身富家大少爷大小姐的气质，柳浩轩又回头看了一眼程甜甜，交代完事的她已经坐到沙发上吃冰淇淋去了，还看着电视傻笑了，完全不像刚刚交代起事情来霸气侧漏的样子。
　　程甜甜抬头正看见柳浩轩盯着她一动不动，程甜甜扬了扬手里的冰淇淋：“你要吃吗？”程甜甜望着柳浩轩，柳浩轩仿佛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不吃。”柳浩轩走到另一张沙发坐下。
　　电视里放着《一起来看流星雨》，正看到慕容云海在雨里抱着楚雨荨那一场，楚雨荨被慕容云海抱得看不到人。柳浩轩看着陷在沙发里的程甜甜，这样看倒是蛮娇小可爱的，谁能想到她其实一米八二。柳浩轩前不久问了程甜甜的身高，不穿鞋一米八二，吓得柳浩轩往后退了三步——柳浩轩怀疑自己能不能长到一米八，再脑补程甜甜万一长到一米九的画面，柳浩轩感觉手冒虚汗。
　　不知道程甜甜的慕容云海要怎么把她搂在怀里，想到这，柳浩轩禁不住笑出了声。
　　看见柳浩轩笑得神经兮兮，程甜甜扭过头：“你笑什么？”
　　“没什么。”说着柳浩轩又笑了。
　　“你说不说？”程甜甜假装生气的样子。
　　“笑你只能当慕容云海啊。”
　　程甜甜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看了看屏幕，忽然明白了什么，刚起来要打柳浩轩，柳浩轩已经跑走了，还好程甜甜腿长，两步就赶上了。
　　“别挠，痒，逗你呢，别……”
　　门被打开的时候，程甜甜和柳浩轩正闹在一起，看见刘妈那张错愕的脸，尴尬二字从柳浩轩的眉头写遍全身，他僵在原地有足足三秒钟，才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先说话的是刘妈：“小姐，我以为你不在。”
　　说起来，程甜甜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在家吃过午饭了——过去的一个月，她都在找柳浩轩。
　　“没关系。刘妈你今天来这么早，小桃子的病好点了吧？”小桃子是刘妈的小孙女，刚两岁，前几天发烧住院了。
　　“好点了。”刘妈说，“小姐中午吃蘑菇炖鸡行吗？”刘妈扬了扬手里的菜，目光落在柳浩轩身上。
　　“嗯。这是我哥，刘妈好几年没见到他了吧？”
　　闻言，刘妈激动地走到柳浩轩身边，绕着他来来回回地看，“千少爷啊！是好多年没见了，快十年了吧？听说前年过年的时候鑫彻回来了，可我回老家了，没能见到，都这么大了！”
　　“肯定啦，我都这么大了。刘妈，我饿了啦。”
　　刘妈依依不舍地走进厨房，期间不住地回头看柳浩轩，样子很是开心。
　　程甜甜重新坐在沙发上吃冰淇淋，她背直得一粒灰尘掉上去都能滑下来，纤瘦的手指握在冰淇淋上，柳浩轩感觉自己出现了错觉——他在程甜甜的低头抬头间竟看见了一种名媛风范，那气质不像徐梦景那样张扬，让别人能在众人中立即被吸引，但当安静的时候，便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散发——现在一想，那次聚餐，程甜甜并没有表现出平时的大大咧咧，她也是坐得端正，安安静静吃饭，一点都不像同龄人，回想起来，那一刻程甜甜的光芒，似乎不亚于徐梦景，倘若她能像徐梦景那样注意穿着和打扮，谁略胜一筹还不一定呢。
　　难道这种神经大条的样子，只是在自己面前有吗？柳浩轩自恋地想。
　　关于刚刚发生的事，柳浩轩一头雾水。千少爷是什么？鑫彻是谁？
　　程甜甜似乎看出柳浩轩的疑惑，解释说：“刘妈说的千少爷，是我哥，千鑫彻。刘妈已经五十了，看不出来吧？她17岁就结婚了，20岁开始在我家当阿姨，大概做了有十几年，我和我哥也是被她带到五六岁的，不过后来爷爷奶奶死了，她家里也忙，就回去了。前几年我爸妈去了上海，才又把她找回来的，不过她回来后就没见过我哥，你千万别说漏嘴啊。”
　　柳浩轩看着书架上的照片，突然知道刚刚为什么觉得怪怪的了，照片上的男孩跟自己倒不是十分像，但两人身上都有股书生的气质，给人一种很神似的错觉。不敢想的是，那样文气的男孩，竟然喜欢飙车。
　　“你哥叫千鑫彻？那些赛车奖上怎么写的千金？”
　　“说起这个啊，你真要听？”
　　“反正也没事干。”
　　“我说我家是书香世家你信吗？”
　　“信。”柳浩轩看着二楼墙壁上的那些书，他早就留意到其中古书居多的特点。刚刚跟程甜甜打闹的时候，跑上二楼，喜欢看书的他发现那些书有很多没有出版社的名字，装订也跟现在的书不一样。
　　“我爷爷的爷爷就是书香门第，那时候就收藏了很多古书，我爷爷的爸爸是清朝文官，从小到大又收藏了很多书，到我爷爷的时候遇上战乱，他自己都没有去国外逃难，但把这些书偷运到国外躲了几十年，就怕一个炸弹掉下来几代人的心血全没了。”
　　“那你爷爷不怕一个炸弹丢下来家人没了？”
　　“我爷爷说，人嘛，都是要死的，可是书不一样，它能跟历史一样传下来的，我们家世世代代的血脉都在这些书里流淌，哪怕哪天我们家绝后了，只要别人能找到这些书，就能找到我们。”
　　说这话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楼上，柳浩轩抽出一个本，里面的字竟然是手写的，文言文，不是很懂。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一行字：
　　“乾隆十三年，程袁治录。”柳浩轩从小跟继父混，不懂这些，唯一的感觉是震撼。
　　原来这世上不只有十里桃花情深意切，更有万水千山沧海桑田。
　　程甜甜接着说：“不过这些都是我听我爸妈说的，我爷爷过世的时候我还小。”
　　“你家真厉害。”
　　“还没说完，因为是书香门第，所以连我爸爸都是很古董的，我爷爷那一辈佣人都是喊少爷小姐，我爸爸也是被喊大的，我跟我哥小时候也是叫程小姐千少爷的，所以都二十一世纪了，见着我们还改不了口。你要习惯。还有啊，我以前叫程樱淑，这种淑女的名字十几年也不适应，就改成了程甜甜，我哥叫千鑫彻，他嫌写着麻烦，就改成了千金。他们起的名字太文艺，一点都不接底气，还是甜甜和千金好听。”
　　程甜甜的逻辑真是出人意料，很多人都想给自己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名字，她却不愿那么高雅别致。
　　“那这些书你应该从小就看吧？”柳浩轩说。
　　“小时候被爸爸逼着看过不少，长大他们不在家，也管不着我啦。我爸妈一直想把我跟我哥培养成才，继承他们的事业，可惜了，我跟我哥都是孤陋无知的现代人。我只会看电视剧，我哥十来岁就骑摩托，十二三的时候偷偷玩街头赛车，管也管不住。说起来还真替我爸妈感觉家门不幸呢。”说着，程甜甜嘿嘿地傻笑一番，嘴角沾着冰淇淋。
　　柳浩轩情不自禁将手伸到程甜甜的嘴角，程甜甜微微一怔，却终究没有躲开，任柳浩轩将嘴角的冰淇淋擦去。
　　柳浩轩也发现了自己的奇怪，羞涩地笑了笑说：“那你哥，应该也很高吧？”柳浩轩想不出12岁的男孩骑摩托车的样子。
　　“才没有，他15岁长到了一米八，后来就再没长过了。”
　　听程甜甜的语气好像不觉得一米八有多高：“才一米八啊。”千金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看墙上的书。
　　“这都生气，幼稚鬼。”听程甜甜这么一说，柳浩轩倒一点气都没了。
　　“那你还会不会……”千金打量着程甜甜不知道怎么问。
　　“我今年没长了，希望别再长了。”程甜甜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估计是因为长个子的事情很心烦。
　　柳浩轩以前在书上看过一种病，就是有个人一直长，后来查出来是病，而且没有活多久就死了。
　　“甜甜，你有没有……因为长个子哪里疼？”
　　“骨头吗？以前会，经常吃钙片，这两年没有了。”
　　“哦。”应该不是吧？柳浩轩想，因为书里那个人是一直疼才去检查的。
　　“对了。”柳浩轩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跟你哥哥是……”
　　“什么？”
　　“是同父同母吗？”
　　“当然是啊！”
　　“那怎么……”
　　“你说姓啊？”
　　柳浩轩默认。
　　“我爸姓程，我妈姓千。第一个孩子跟我妈姓，第二个跟我爸的姓。”
　　“这样。”
　　正说着，刘妈从厨房走了出来。
　　“小姐，少爷，吃饭了。”听到小姐少爷的称呼，程甜甜给柳浩轩做了个鬼脸，两人一起向厨房走去。
　　吃饭的时候，刘妈一直在旁边，问柳浩轩问题，柳浩轩听得出语气里满是多年不见的愉快和关切，可他对千金一无所知，程甜甜多次解围，刘妈却并没有不再问下去的意思。后来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开始自说自话，大多数是这些年自己的生活琐事，柳浩轩和程甜甜则哭笑不得。
　　这个死气沉沉的房子里，很多年来第一次有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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