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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偌大奢华的深门宅院,金漆“宇文别院”四字气势霸然。
“混帐!”一声怒斥。
宇文连畏缩地站在一旁,面无血色布满冷汗。
脸容古挫,神色冷漠的宇文化及食指轻敲案面,如冰刺的目光盯向他的儿子。“谁给你的胆子竟然不向我请示就去动手!”
缩了缩脖子,宇文连嗫嚅着回答:“孩……孩儿以为……那白术实在可恶!爹您纡尊请他,他竟然敢拒绝!孩儿实在气不过,就……就……”
“哼!幸好失败,否则你就坏了我的大计!”
“孩儿知错!请爹原谅!孩儿再也不敢擅作主张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宇文连急声道。
微微闭眼,宇文化及摆了下手,“好了,起来吧。”
“谢谢爹!”
负手思索,宇文化及缓缓开口:“白术一死,当今之世,恐怕无人可解河图洛书,得来也不过废纸一堆。此次皇上出巡江都暂住洛阳,你我父子陪驾同行,若是在这个时候杀了白术,其他三大门阀定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此时,你不韬光养晦,竟然还想出风头,真是令我失望!”
他转过头阴骛地看着宇文连,冰冷的目光令宇文连噤若寒蝉。
“我要利用白术来挑拨其他三大门阀之间的关系,他是一枚很好的棋子。况且他的确是个人才,若能得到这名恸天下的先知的相助,你我父子称霸天下指日可待。”
“爹高明!孩儿愚笨,差点坏了爹的大计!”宇文连忙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查出救他们人的身份了吗?”
“查到了,是独孤阀的二公子独孤云祁。”
“哦?”宇文化及眯了眯眼,露出一个阴冷的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独孤阀已按捺不住了。连儿,为父要你去办一件事。”
“是,爹!”
喧闹的街市上,人头攒动。
酒楼茶肆门庭若市,道路两旁商贩大声吆喝,魁梧壮硕的胡人到处兜售外邦玩意,洛阳城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隋炀帝二征高丽,举国动乱,而这里却众人一副其乐融融、安平乐道的模样。
人群中,独孤云祁惬意地走走停停,俊美贵气的模样吸引众多女子的目光,都含羞带怯地偷望着他,而他却犹如没感觉般继续噙着迷人的微笑,惹得她们芳心狂噪。
对独孤云祁趋之若骛的女子不计其数,无例外的皆只是看重他的外表与家世,在她们美丽的外表下是一颗虚伪贪慕的心。
上至八十岁,下到八岁,独孤云祁对所有的女子都温柔呵护,但却从未人可以碰触到他的心。
独孤云祁不认为有女子可以让他动心。
受尽女人宠护的他自认一向人缘不错,但,最近好象真有些打击他的自信呢。
白术身边的那个女子容貌平凡,却有双淡泊宁定、点尘不惊的眸子让他印象深刻,但——人家似乎对他十分无好感。
只是这一个还不至于使他怀疑自己的魅力,但,现下眼前这位,就真的让他有些微挫败了——
“姑娘……姑娘?”
挽着菜篮,天芮一身鹅黄淡色的轻裳罗裙,柳眉微颦,双眸剪水,娇俏的模样我见尤怜。
杞子猪肺汤补身……红枣煲猪肺养气……到底选哪样好呢?
站在小贩摊前,她望着左边的杞子与右边的红枣冥思苦想,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地不知何时变得很软了。
独孤云祁好笑地盯着眼前这个自言自语的女子,难道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踩到别人脚了吗?
“姑娘?姑娘?这•位•姑•娘!”
气聚丹田,他提高嗓音大叫了声。她身若蒲柳当然不会踩疼他,但基于对所有女子都爱护有加,他实在不忍心用推的让自己行动自由。
天芮专心致志地考虑着晚膳该煮什么,忽然耳边一阵雷轰,惊得她倒退两步。
瞧了瞧已被踩成乌黑的锦缎鞋面,独孤云祁噙着笑盯着双颊酡红的女子。
天芮看到印上脚印的鞋面,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踩到他人而不自知。羞愧难当,她急忙道歉:“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螓首一点点往下垂,独孤云祁笑看着她似乎快要把头低到地底去了。
正当他想要开口,一阵震耳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霎时间街道上尘土飞扬。
一群精甲重盔的士兵粗暴驱赶着人群,大声嚷嚷:“快滚开!滚开!宇文公子坐驾要过!不想死的赶快滚到一边!”
四匹高头大马喷着浓重粗气,马身拉着辆华丽奢侈的宽篷敞驾,一个面貌邪气的男子斜倚在锦衾之上。
宇文连?!独孤云祁目光陡深。
微眯眸子,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车内男子。炀帝出巡由宇文父子护驾,为何宇文连会这般招摇过市,竟不怕引起乱党注意?
百姓被士兵驱赶到街道两旁,顿时混乱起来。人群推搡挤挪,忽然不知有谁在背后推了天芮一把,她脚下踉跄摔倒在地,顿时无数双脚朝着踩来。
她骇得紧闭上眼。
预期的疼痛并未袭来,天芮只觉腰上倏紧,一个坚实有力的臂膀飞快带她脱离了拥挤的人群。
小心翼翼睁开眼,她瞧见独孤云祁含笑深眸的瞧着自己。
是他?方才她踩到脚的男子。
“还好吗?”磁性的声音在耳边低沉的问。
轻轻颔首,天芮漾起一抹雏菊般清香的笑靥,“谢谢公子。方才真的不好意思。”
车队已渐渐远去,街道恢复了平静。
扬了扬唇瓣,独孤云祁翩然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天芮收回目光,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苦笑一下迈开脚步。
明亮的小厅内,魏紫执起一颗白子,望着步入战局的棋盘颦眉深思。白术坐在她对面耐心的等候。
静谧和谐的气息在他二人之间缓缓流淌。
抿了抿唇,她像是已决定好,将手中的白子郑重落下。
白术瞧着她,淡淡一笑,“落子无悔。”
“当然。” 魏紫挑了挑柳眉,
笑意加深,白术从棋碗中执起一枚黑子,朝她眨了眨眼,便轻轻落下。
“呀……”
盯着棋子交错的棋盘,魏紫讶异后颓败的叹了口气,“我输了。”
“我也只是侥幸赢了。”白术舒眉浅笑。
“不。”她认真的看着他,“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对嘛!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公子可不能为了让魏姑娘高兴而赖皮哟。”
清脆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天芮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是、是。谁都没有我们家天芮姑娘公正无私,是不是?”白术一本正经地说,看到她空无一物的双手,眨眨眼,“天芮,你的菜篮呢?”
想起便气,天芮撇了撇唇角,“被挤掉了。”
“哦,这样——”白术点点头,“原来我家聪慧过人的天芮姑娘也有看不住菜蓝的时候——”
“公子在笑话天芮!”不依地跺跺脚,天芮佯装生气。
“没有啊。”白术侧首望向魏紫,“我有吗?”
微微一笑,魏紫摇摇头,“没有。”
天芮走到她身边弯腰俏皮的瞧着她,“哦~姑娘和公子合起来欺负天芮,看来不知不觉天芮还当成了红娘呢。”
“天芮别开玩笑了。”微红着脸颊瞄了眼白术,魏紫轻责到。
白术舒然笑着,抬手揉了揉双眼,天芮眼尖的瞧见他眉头蹙了一下。
“公子……”
白术轻轻摇了下头。
他们是否在瞒着她些什么?白术蓦然煞白的面色让魏紫心神不宁,她瞧见天芮神情凝重。
天芮深深叹息。
公子的眼疾发作次数愈加频繁,时间也越来越长了。他不愿魏姑娘担心,只是迟早有一日,她还是会知道的。
刺痛在加剧,白术的眼前不再是白茫茫的模糊一片,而是昏黑暗沉。他依旧舒缓微笑着,知道魏紫正看着他。
魏紫凝着他,这些日子以来,她数次瞧见他如同现在这样蓦然面无血色。白术不想说,她便不问,但心中的不安却在日日加剧。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铁蹄重重踏地如平地惊雷打破了宅内的幽然静谧。
廉贞急匆匆跑进来。“公子!外面来了好多人!说是当今太师之子——宇文公子要见您!”
宇文?!
魏紫陡然僵硬。
焦虑地看向白术,天芮说:“公子,就说您不在府中吧!”
闭眸沉思片刻,白术站起身,“既然招摇而来,便不会轻易被打发。廉贞,你陪我出去一趟。”
使了个眼色,天芮悄悄对廉贞指了指眼睛。
小心翼翼领着白术来到大门,廉贞附在他耳边悄声说:“公子,约莫有三四十名士兵,皆身着金甲重盔,手中弓箭上均刻着一个‘御’字。那宇文公子便在他们中间。”
金甲重盔?“御”字?
蹙眉敛眸,白术随即明了:这乃皇宫的精甲禁卫军,如今竟大批遣到洛阳,看来那中间之人必是宇文连无疑了。
“你就是白术?”
宇文连懒懒倚在敞榻上,居高临下睨着那一袭白裳。
“在下正是。想必这位一定是宇文公子了。” 目光朝向声音源头,白术温然出声。
宇文连鄙夷哼一声,“白术,做人要懂得识趣,如今本公子亲自来请你,你最好跟我走,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这手中的剑会不会让你脑袋分家!”
“山野莽夫,只怕会叨扰到宇文公子。”
“你是在拒绝本公子吗?”
“是。” 白术挥袖负手卓立,淡淡一笑。
唰的一声抽出佩剑,宇文连森然的指着白术,“走,留你一条狗命;不走,本公子便血洗这里!”
“宇文大人贵为当今太师,又为右屯卫将军,手握重兵、位高权重,身负皇上安危。如今宇文公子带着一半禁军军力来拿白术,不知白术到底犯何滔天大罪,竟让你放皇上的安危于不顾?”
“你——!”
云淡风清的嗓音听似柔和,却铮铮有力将人堵得说不出所以然来。面色乍青乍白,宇文连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不要怪本公子没给你机会了!来人!将白术给我拿下!”
齐唰唰一阵声响,所有的精甲士兵亮出兵器,瞬间把白术与廉贞团团包围。
气氛立即剑拔弩张,白术冷凝无惧卓然而立。
数粒石子夹杂着一阵劲风,如流星般打向他面前的数名士兵。士兵们只觉膝上一软,便扑通跪倒在地。
“谁!”猛直起身,宇文连四下张望。
俊拔的身影自树上翩翩而落,独孤云祁冷笑地睇着他。
宇文连咬牙看着这眼前狂傲俊美的男子,“独•孤•云•祁!”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把玩着手中的锦扇,独孤云祁懒懒道:“知道是我你还不快滚?”
“你——!”
“我什么我?难道想等我在你身上戳几个窟窿你才滚吗?”
咬牙切齿,但又畏惧爹的命令,半晌,宇文连恨恨撂下话,“咱们走着瞧!”
瞧着他狼狈而逃的样子冷冷一嗤,独孤云祁转身挑挑眉, “我们又见面了。”
白术秀雅浅笑,“又见面了——独孤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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