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如情欢

　　刘副将急切问：“那可还有法子！”
　　大夫犹豫半晌，嘴巴反复几次张了又闭，还未开口。刘副将怒急攻心，竟冲去按住大夫肩头，睁着红猩的眼，吼道：“你说啊！你想急死我！”
　　另外两位大夫大惊，轻呼着一人一面拉扯刘副将的手，其中一位惊慌道：“天山雪莲！天山雪莲或可一试！”
　　刘副将松开手，渐渐冷静下来，冲那位大夫道：“说清楚！”
　　那大夫不敢再犹豫，马上接了话：“百里之外那座最高的玉雪山，传闻山顶悬崖处有一生长千百年的雪莲，可活死人肉白骨，殿下的毒自然也不在话下。不过毕竟是传言，山上是否有雪莲方未知……”
　　刘副将听得这话，神色严峻，“那座终年积雪不化，猛兽出没，地势凶险，从未有人到达山顶的玉雪山？”
　　大夫点头：“正是，此事慎重，尔等还需禀报皇上，告辞。”
　　另外两位大夫也纷纷作揖拜别，刘副将眼神异动，洛清欢心下明白几分，正要开口说话，忽闻帘子里传来叮咛声，刘副将微垂着头，掀起帘子，示意她进去。
　　洛清欢吞下要说的话，放轻脚步往里走。刚才她还瞧的不真细，入了里面才发现一如帘外摆设简单。沈琰躺在靠里的赤色木炕上，旁边支架起铜色脸盆，左边书柜上层层叠叠许多泛黄古书。一张大野兽毡子铺于床下，中间摆的青铜鼎云烟袅袅，散发着一股子药材味。
　　洛清欢突然觉得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平和。
　　晌午温和的光透过帐窗罩在沈琰身上，晕成一道光圈，却衬得他越发黯然寂寥。
　　沈琰双眼正迷蒙着，骤然发现自己魂牵梦萦的人儿就在眼中。当下心头酸涩难言，思绪涌动，这些日子思念的无处可去，都在看见洛清欢的那一刻，那一分，那一秒烟消云散。
　　颤抖的肩膀泄露出沈琰的不平静，眼睛更是死死盯住眼前的人儿，生怕她消失。洛清欢察觉出沈琰的紧张，轻拍了拍他的手。
　　沈琰攥紧她的衣袖，像是无处归家的稚童找到港湾地问：“阿欢……是你吗？”
　　洛清欢笑着回应：“是我，我来了，别怕。”
　　沈琰别过头，咬紧牙关沉沉地说道：“你走，我不想见你。”
　　洛清欢戏谑地挑挑眉头：“哦，是吗？可刘副将说你想见我。”还想着继续调笑几句，然而瞟见沈琰病态的脸色，心里那点小九九瞬时荡然无存。
　　洛清欢神色一正，一面把沈琰扳回自己的方向，一面说：“沈琰，我并无嫌弃你，怜悯你，讨厌你的意思。我来，完全是关心你。”
　　沈琰重重地“嗯”了声，眉梢眼角间全染上喜意。他就挣扎着要起身，洛清欢给他料理棉枕，却不料在沈琰动作间发现一方帕子。
　　沈琰随洛清欢目光望去，动作匆忙恼羞地将心口的帕子掖了回去。又像是不放心的对洛清欢说道：“这是你给我的，不许收回去。”
　　“好。”洛清欢无奈地点头。
　　沈琰在这时紧张不安地看着洛清欢问：“我的身份，你怕是知道了吧……”
　　“知道。”洛清欢颔首。
　　“那……”
　　“放心，我不会介意。”说罢洛清欢拢了拢他被角，她发现沈琰说话间面色越来越苍白。
　　和沈琰又说了好会子话后，洛清欢行至脸盆前，用热水绞好汗巾细细地擦拭着沈琰涔涔渗出的冷汗。
　　沈琰面带暖色，就连苍白的面貌都红润了几分，许是想到什么，噗嗤一笑又柔情的问着：“阿欢，你救我的时候也是这般悉心照料吗？”
　　“没有。”洛清欢微微楞会，才回复。
　　“啊！”沈琰耷拉着脑袋，面带苦涩。
　　洛清欢拍拍他头，说道：“想什么呢，那时候你我之间根本不相熟识，能救你已是很好了。”
　　沈琰听完心情才略有好转，点点头不再说话。气氛一时又静默起来，两人相望半会，沈琰才又说：“阿欢，我能抱抱你吗？”
　　洛清欢僵了僵身子，眼色不解地看着他。
　　沈琰怕她误会，连忙摆摆手：“我只是想，要是我活不成了，至少……”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低。
　　话说至此，洛清欢已经揽上沈琰腰身，将头轻靠在沈琰肩上。
　　沈琰只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心跳动的像是要蹦出胸膛，脑中更是空白一片。与上回失而复得的急切不同，这次他一颤一抖着双手环住洛清欢的脊背。不敢抱太紧，怕唐突了佳人。不敢抱太松，怕消散了佳人。
　　洛清欢靠在沈琰肩头上，沈琰的怀抱很宽阔，很温暖，就似在寒冷凛冽的冬天寻到了暖炉子，叫人心安。
　　草原上的风掀开了帐窗，刮在洛清欢和沈琰的脸上。
　　沈琰半闭着眼，闷闷地说：“阿欢，我好累……”
　　洛清欢抚过他的背，柔声道：“累就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沈琰点点头，强撑着睡意，对帘子外喝道：“刘胤！”
　　帘子飞快被人掀起，刘胤快步走到沈琰面前，弯着半身，低头抱拳道：“属下在。”
　　“给姑娘挑处精细的旃帐，好生伺候着。”
　　“属下明白。”
　　沈琰说完后，沉沉地在洛清欢怀中睡去。洛清欢动作小心地将沈琰放在枕上，替他理好棉被，随刘胤走了出去。
　　洛清欢压低声音：“我知晓你打的什么主意，这事你必须带我一同前往。”
　　她虽然怕麻烦，但她对此行见沈琰，已全然将他划为自己人，她又怎能坐视不理。
　　但那刘胤又岂会无缘带上累赘之人：“洛姑娘，我知道爷在意你，但爷的性命岂容你这般说笑，你就别再惦记了。”
　　“比试一场如何？”洛清欢说着，一面还活动筋骨。
　　事出反常必有妖，刘胤当下警觉地看向洛清欢：“姑娘莫要再说笑了，姑娘金贵，再者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我向你保证他不会。”
　　刘胤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些什么。洛清欢不给他机会趁他不备抓他手腕借力将他摔了下去。
　　刘胤从地上站起，气笑地说：“姑娘执意如此，我只能奉陪到底了。”
　　说罢领先走出旃帐，洛清欢紧跟其后。两人找了处空旷的草地。
　　一阵风沙沙而过，空气里渐渐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味。洛清欢左掌向前，右掌朝内，下盘微倾，道：“洛清欢，请赐教。”
　　刘胤也道：“看你是女子，我便让你几分，不使内力。”说罢脱去甲胄，两膝弯起，弓着身子，左拳朝外，右拳立后，轻喝一声，左拳已挥出。
　　洛清欢一边右掌包和住袭来的左拳，一面格守突来的右拳。
　　两人互相试探好几回，对彼此的习武之道也有所了解。洛清欢使的是现代刚柔并济的咏春，以四两拨千斤为主，专门克制刘胤这等的大汉。
　　刘胤是越打越是心惊，他是想到洛清欢或许拳脚不凡，可没料到她竟能以弱柳之力与他一个副将过数招。
　　洛清欢几招下来以摸清刘胤招式的破解之法，当下攻击愈打愈烈。在刘胤一个回旋身凌至草上想攻她下脚时，她一面后退躲避，一面掌风不断攻其后背。
　　刘胤见攻击不成，跳起正要攻向她腹部。洛清欢早有察觉，见他击来左掌抵住大腿，右掌直击大腿内侧。首次将他击倒在地。
　　刘胤虽说被击倒，可却来了兴致。他弯躬跳起，两拳挥舞攻了过来。
　　洛清欢两掌防御，待刘胤侧身时瞅准机会劈住颈首，又一次将他推翻。刘胤单手一撑，回身间已重新站在地上，又一脚袭来，洛清欢这次不给他机会，一把扼住，瞬时一套掌法攻向刘胤胸膛。再右腿横扫脸颊，踹向腹部。
　　刘胤躺在草地上，赤赤地粗踹着气，好一会才朗声道：“你赢了。”
　　洛清欢走到他旁边躺下，双手负头，远方是与地相连的天空，棉絮状的白云随风漂浮，正午时分的阳光很刺烈，映的云朵边缘雪亮。
　　一边看，一边跟刘胤说：“我只险胜你一二，若你使出内力，我定落败。”
　　刘胤哈哈一笑：“难为你心思如此通透，我倒是有些明白爷为何这么喜欢你了。”
　　洛清欢不答反问：“你们内力，究竟是怎么样的？”
　　刘胤诧异望向她：“你不知道？”
　　洛清欢摇摇头。
　　刘胤又问：“那你是如何知晓内力的厉害之处？”
　　“猜的。”
　　刘胤被她堵的说不出话，白了她一眼，才说：“一可强身健体。二可将它运用到所习武之道，那威力会番了一番。至于三嘛，听闻这内力修到一定境界，可飞檐走壁。”
　　洛清欢了然，内力这般厉害，想必少不了名师指点，也少不了自身的感悟。正想着，猛然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
　　刘胤眯着眼，如鹰的目光紧盯她，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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