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天下

　　第八章
　　嫣红转过身去，阳光打在她的右脸上，一面白皙，一面闪耀，让人有种此人只应天上有的错觉。
　　“十里，你莫要与我开玩笑。”嫣红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头，望着远方，眼眸中有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像是缠在了一起的纺线，难以理清。
　　十里森燃看着她的背影，唇角掠过一抹淡笑。
　　“人命关天，医者皆是父母心，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嫣红啊，嫣红，为什么就这么不愿意去谦翎府上？世人都称他是活佛，可唯有你一直疏远于他。”
　　“我不想再麻烦他。我不值得。”嫣红低声道。
　　她低着头，十里森燃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你第一次和你父亲来京城投靠谦翎，当时因为谦翎在外征战未在府上，你的父亲旧病复发，客死他乡。后来，你幸好被好心人所救，方才活下来。谦翎一直觉得愧对于你，所以一直想方设法补偿你，可你却一一退掉。后来你竟然委身进了红袖楼，靠卖艺为生，谦翎更是对你愧疚万分。你就想这么报复他吗？他让寝食难安，让他对你始终充满内疚？” 十里森燃说到最后，声音依然柔和，但嫣红却仍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火药气味。
　　“我从未想过要报复他什么，父亲的死与他没有什么关系，这都是上天安排好的。我正是因为不想让他再为我的事烦心，才选择去红袖楼。没想到，反而为他增添了这么多烦恼。”嫣红转过头，低声道。
　　话音落后，两人皆是不语。气氛开始变得僵硬。
　　嫣红这几年在红袖楼，看得无数人的脸色，连忙率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为何一定要去孟二爷的府上？”
　　“华清池是皇上赐予谦翎的，谦翎前几年征战沙场，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皇上为了犒劳谦翎，命太医院众人配置了疗伤用的华清池水。这种药水对克制含笑花最为合适，再者孟府上家人稀少，颇为安静，是一处疗伤的好地方。”
　　“哦，”嫣红点了点头，道：“这太医院配的华清池水真的会有用？”
　　“太医院那些人，一个个外强中干，以为自己挂着太医院的名号，便是天下无敌了。要是只用太医院配的，怕是丝毫作用全无，不过我又增添了一些其他药，效果不会差的。” 十里森燃冷笑道。
　　十里森燃很少会在言语中，如此简洁明了的暴露出自己的情绪。说道太医院，为何如此大动肝火？怕是此中关系非比寻常，嫣红心中暗想。
　　嫣红微微点了点头，“我虽然同意他到孟二爷府上医治，可我终究不是他，孟二爷会不会同意他到府上也是另一说……”嫣红还要继续往下说。
　　十里森燃打断她道：“这若是你的请求，谦翎不会拒绝的，何况他又怎么会见死不救。我进来的时候，在屋内放了一点点沉香，沉香有麻醉的效果。现在已有半个时辰了，他也应该醒过来了，你可以去看看他了。”
　　嫣红冲他淡淡一笑，随即推门进了房间。
　　或许是十里森燃放了一些中和沉香的草药，屋内沉香的味道已经淡淡散去。看着床榻上的佐少卿，脸色没有刚刚那般惨白，恢复了一点血色。嫣红的心，方才放下了一点。
　　听得脚步身近来，佐少卿微微睁开了眼睛，虽说依然看不太清眼前的人，看大概能看个轮廓，一个鹅黄色的窈窕身影正靠近自己。
　　他的双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却是一片柔和，像是春风，让嫣红一阵心安。然后坐在床边，拉住他修长的手道：“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吗？”
　　看着她的轮廓，佐少卿点了点头，唇角绽出一丝微笑。
　　那一笑，似乎如夜幕中的烟花，绚丽耀眼；又如天上的朗月，干净而又透明。
　　十里森燃为佐少卿施了针，奈何含笑花的毒性凶猛，只能克制一时，随后又会继续蔓延。两个人立刻将佐少卿，抬上了马车，赶往孟府。
　　良久，马车一停，车帘被人掀起，十里森燃将佐少卿从马车里半扶半拖的弄了出来，走到了孟府的门前，却未曾看见嫣红在旁。
　　驻足，回头看。
　　嫣红静静的站在马车旁，看着佐少卿的背影。
　　“今天我就不随你回孟府了，红袖楼中还有不少的事情，明日，我会来孟府取解毒的药。”
　　十里森燃点了点头，便回过头，进入孟府。却突然觉得一时间拉不动佐少卿，皱着眉，瞥了一眼佐少卿。
　　此时的佐少卿已经处于昏迷和清醒的交界线，似有意识却又似无意识。他回头静静的看着嫣红，忽然挣脱十里森燃，身子晃晃悠悠站立不停，然后使出全身力气，将手狠狠的磕在铜门上，门上的新换的门钉割破了佐少卿的手。血一点点渗出，和朱红色油漆混合在一起。
　　“你这是做什么！” 十里森燃大喊道，上前想拉住佐少卿，却不料想被他甩开。
　　车旁的嫣红脸上则是失去的血色，疾步前走，想要阻止佐少卿，刚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只见佐少卿将已经流血的右手紧紧握成拳，背对孟府，面朝上天，血大滴大滴的砸在地面上。
　　一滴、两滴、三滴。
　　以吾之血，对天起誓！丧家之仇，此生必报！生死相约，一世相守！苍天在上，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人神共愤！
　　以血为誓，这是佐家人最古老的传统。
　　佐少卿散发披肩，一双深不见底的幽瞳，现在看起来颇为慎人。
　　曾经自已年幼无知，以为只要多行善事，便能少些恩怨，到如今才发现，一切恩恩怨怨不是自己可以忍让，便可以阻止敌人前行。自己的委曲求全，就是让人更进一步操刀前行。
　　委屈不能求全，从今日起，他不再退缩。他要让这帝都随他一起翻云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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