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爱

　　骆小景今天一大早起来眼皮就突突乱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当他摇摇晃晃地从公车上下来，走到公司门口，还没进大门，一辆黑色的轿车就缓缓地开了过来。
　　车子贴着他的身后开了一段路，别人都发现了，只有他还是睡眼朦胧地没有注意。
　　无奈车主按了几下喇叭，惊天动地的响声终于把小景给惊着了，他迟疑地转过头，看到黑色轿车驾驶室里探出一个脑袋。
　　“骆小景！”来人连名带姓地喊他，他穿着蓝黑色的衬衫，系着领带，但没穿西装，大墨镜几乎把整给脸都给遮住了。可是仍然看出那张脸上没有半分和善的气息。
　　他暗暗叫苦，想装作没看到继续往里走，无论轿车又猛按了两次喇叭，把公司的保安室里的人都惊动了。
　　“骆小景！”来人喊着，“我没时间和你捉迷藏。”
　　小景只能硬着头皮地停住脚步，回头等那车开过来，陪笑。：“是，是邢先生？你好啊，呵呵，这么巧，你也路过这里。……那个我要上班了，您慢慢开。再见！”
　　车中的人正是邢立扬，他也不多废话：“葛清在哪儿？”
　　“啊？葛清，你说葛清啊？”小景抓抓头，“我不知道，我要上班了。”
　　“他不是和你住在一起吗？你会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搬走了。”小景咕哝着，“已经不住在我那里了。”
　　邢立扬神色一沉：“他搬哪里去了？”
　　“我……我不知道。”

　　邢立扬没时间和他废话，他打开车门：“上来。”
　　“我还要上班呢。”小景站着没动。
　　“你上不上来？”
　　“我不上来。”小景往后退了一步，“如果上班迟到，我全勤奖就没了。邢先生，我真不知道葛清在哪里！”
　　邢立扬左手变戏法似的提上来一个袋子：“早餐吃过了吗？”
　　袋子里的豆浆包子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小景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他起得晚，来不及吃早饭，此时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了。
　　不行！骆小景，你不能就这样屈服！
　　“我……”
　　“上车来慢慢吃。”邢立扬面无表情地说，“不够还有。”
　　他知道骆小景一定会上车的，因为葛清告诉过他，全天下的食物都是骆小景的致命点。

　　五分钟后，在就近KFC店里，骆小景正大口喝粥就着培根蛋卷，至少刚才那一点点的豆浆包子，早就被他塞进肚子里了。
　　怎么吃也不胖，是他最大的本事，也是促成他更加不停吃的有力后盾。
　　邢立扬耐着性子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说：“他搬哪里去了？”
　　“我……我不知道。”骆小景含糊地说。
　　邢立扬看看他，又看看他面前一大堆的食物，又重新抬眼盯着他，表示自己没有太多时间和他耗。
　　骆小景被他看得直发毛，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后，才哭丧着脸说：“为什么你要用这么卑鄙的方法来逼我？要是被葛清知道我出卖他，我和他友谊的小船说翻就会翻的。”
　　“你就告诉我他在哪里，我不会说是你说的。快说！”
　　这不废话嘛，葛清又不是傻子，整个宁江市就骆小景知道他住在哪里。然而此时已经没办法了，他只得说：“好吧，我带你去，我不过我不保证他在不在家。”
　　邢立扬一听就站起身：“可以。”
　　“我，我先吃完……等等！”
　　邢立扬已经拖着他离开了KFC。

　　不到二十分钟，邢立扬站在了葛清住的小区楼下。
　　这就是他新搬的地方？看起来又旧又破，连电梯也没有，是宁江市最早的一批老小区，这里大多数都是出租房，人流很杂，治安也不好，真不知道他是发什么神经，一个人跑到这里住。
　　拿了一百万不好好地去租间像样的房子，等着终老吗？

　　“几楼？”
　　“六楼。”小景指着面前，“就是这幢。602室，其实我也没去过，就听他说过。那个，我就不上去了。”
　　邢立扬没理他，一步跨两阶楼梯地往上走，小景站在楼下不知道该不该走，又不敢问他，只能呆站着。
　　邢立扬转眼就来到六楼，途中楼道口堆满了杂物和垃圾，让他的西装裤沾了许多煤灰，他一边走一边心中咒骂，心里又气又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绪。
　　601和602是对门而立，601的门外很干净，602门口却显得很杂乱，原本立在墙角的扫帚倒在门口，地上都是灰尘，显然是被有人匆忙绊倒的。
　　邢立扬忍着踢门的冲动，用力按了几下门铃。门铃没坏，屋子里响起了声音，可是他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来开门。
　　他又按了几下，到后来长按着不动，但是只能听到屋子里传出来刺耳的铃声，却还是没人开门。
　　他隐约觉得不对，难道葛清出去了？一大早他不去上班，还能去干嘛？何况第一天搬来，不可能急着出门。
　　想到此，邢立扬便抬手去拍门：“葛……”
　　难道他出事了？妹妹比自己早了一步？

　　邢立扬一瞬间觉得有点站不住，他毫不犹豫，飞起一脚就重重地把门踢开！
　　他一眼就看到葛清倒在桌子边，一动不动！
　　巨大的声音把楼下的骆小景都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葛清骂，也飞奔了上来。

　　邢立扬立刻恢复了冷静，他飞奔过去，把手按在葛清趴着的肩膀上，触手温暖，鼻下有呼吸。他略放下心，低声喊：“葛清……”
　　葛清没有动，也没应。
　　邢立扬深吸一口气，把手放上移，就碰到了后脑上一个突起的大包，还略有点粘粘的感觉，看看手心，微微有些血迹。他再次把心提到了嗓子口，不敢乱碰，立刻打电话120，打通后说清地址便挂断电话直接在地上坐了下来。
　　葛清紧闭着眼睛，脸上并没有伤，身上也没有，地上也没有血迹，应该问题不大。
　　邢立扬望着他，一言不发。
　　骆小景跑到门口已经目瞪口呆……

　　葛清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在医院病房里。病床边，骆小景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他刚刚睁开眼睛，小景就扑了上来，夸张地泪眼汪汪地喊：
　　“小清清，你醒了！谢天谢地！我以为你死了。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我没事……”他微弱地问，“你把我送来的？”
　　骆小景摇头：“当然不是！是邢立扬去找你，看到你躺地上，才打了急救电话。”
　　葛清暗自翻白眼。
　　不用猜也知道，他这个吃货朋友把他给卖了，真是交友不慎。
　　怎么和那个家伙就是牵扯不清，甩都甩不掉呢？
　　“他人呢？”
　　“医生说你没事，他接到公司电话，好像临时有事就先走了。但走的时候让我看着你，你醒了就通知他。而且一定要观察满24小时才能出院，否则……否则……”骆小景没说下去。
　　葛清也懒得多问，长吁一口气，不在最好，省得又吵架。

　　“其实我觉得，他一开始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骆小景突然说，“他来找我时，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杀手腾腾。如果你辞职让他不高兴，那你昨天不是见过他了吗？而且他也不知道你搬家，那是为什么？你又哪里得罪他了？”
　　葛清听他一说，心中一动，的确有道理。从昨天到现在，他们连个电话都没通过。
　　“不过我觉得他对你是真好。看到你倒在地上，脸上都是焦急，什么气都没了，他一定很喜欢你。”
　　葛清不想听这些：“你罗索什么，快去上班！不要全勤奖了？”
　　说到泡汤的全勤将，小景又一脸的愤恨，但马上说：“那倒未必。姓邢的说，如果我任务完成，全勤他发给我。”
　　“任务？”
　　葛清见他拿起手机已经开始按号码，立刻伸手去阻止他：“你敢打！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
　　谁知道骆小景很机灵地往后退了几步，离开病床一段距离，咕哝：“我觉得全勤奖比较重要。”
　　“你不想活了！”葛清刚醒，头还很晕，扶着床气得咬牙切齿。

　　骆小景已经拔通了电话：“喂，是是！葛清醒了！他，他挺好的，还会骂人，差点打我！哦，我知道了。”把电话递过来，“他要和你说话。”
　　葛清只能夺过手机，放到耳边没好气地喊：“干嘛？”
　　对方语气也很不善：“你说干嘛？你不是应该先谢谢我吗？”
　　“我又没让你救，关你什么事？”葛清故意说。
　　邢立扬似乎知道他会这么说，也不多说，语气突然变缓了：“昨晚怎么回事？你还好吧？”
　　“……”
　　“我问你话呢！”
　　“死不了。”葛清无所谓地回答，“摔了一跤而已，大惊小怪！”
　　“你就不能消停点？我都不明白你到底在干什么？好好地搬去那种鬼地方，迟早会出事！马上给我搬回去！”
　　“不劳你费心。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的事与你无关。”葛清眼睛看着墙壁，平淡地回答。
　　他成功地又把对方强压的怒火点了起来。
　　“葛清，你把话说清楚！你要分手也得给我一个说得出的理由！我也不相信是因为别人胡说八道让你发神经！我从小到大，还没有碰到如此不清不楚的事情。如果你说不出，你就得听我的，没得商量！”
　　“厌了呗。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任何事都按自己的心意来。”葛清冷冷地说，“千金难买我高兴，这个理由你满意吗？别再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感情的事情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管那么大公司，这么点破道理都想不明白？”
　　叮……对方愤愤地挂了电话。
　　葛清把手机还给骆小景：“好了。”
　　“你干嘛非要惹他？每句话都说得那么难听，分手还是朋友，有必要这样吗？”骆小景也有点看不下去。
　　“我不这么说，他能死心吗？那家伙能说通就不用这么费劲了。”葛清掀被子下床。
　　骆小景按住他：“你要干嘛？上厕所？”
　　“出院！”
　　“可是……”
　　葛清瞪着他，骆小景只能把手缩了回来。
　　“真不懂你那个哥哥有什么好？一声不响就无影无踪，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人都找不到，还连着耽误你！……”他低声嘟嘟哝哝。
　　葛清脸色一寒：“你说什么？再说一次，朋友都没的做！”
　　葛清几乎不发火，也没有说过如此严重的话。骆小景知道他动了怒，只能乖乖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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