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和大笨蛋

　　林杨飞以为陈寅一定会痛骂他一顿，或者至少也得质问他两句，可陈寅什么也没说。林杨飞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觉得，情况可能更加糟糕。往教室走的时候，俩人一路无话。林杨飞跟在陈寅后面小半米，陈寅快他也快，陈寅慢他也慢，像犯了错的小孩儿。

　　林杨飞本身是个话唠，很快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气氛，嘟囔了一句：“你不会不理我吧？”

　　陈寅步履不停，没回答，像没听见似的。林杨飞往前走一步，直接拉住了他的手腕，道：“你现在已经不理我了？”

　　陈寅停下脚步但没回头，他冷冷道：“没有。”林杨飞握着陈寅的手有点松劲，陈寅立刻挣脱开。陈寅没再多说什么，径直上了楼。

　　接下来的两节数学课，陈寅都心不在焉。他闭闭眼，就是林杨飞脸红红地站在那儿，他做做笔记，写出来就是“林杨飞”三个大字。

　　关于林杨飞怎么撩他睫毛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但他还记得那种感觉，心跳得很快，耳朵烫得像被火烧着。

　　陈寅不敢细想，他只觉得他和林杨飞好像有点走偏，他希望俩人还能变回最正常不过的朋友关系。

　　晚上林杨飞去叫陈寅吃饭，陈寅脸色很差。林杨飞不敢多说什么，一路上都安安静静。俩人到了吃饭的地方，林杨飞故作轻松道：“你生我气啦？”

　　陈寅有些烦道：“没有。”林杨飞看他眉毛拧得死紧，虽然不服气但还是没还嘴。

　　吃完饭俩人往教室走，陈寅走得飞快，好像一秒钟也不愿跟林杨飞多呆。林杨飞跟在后面，有些生气道：“你说你没不理我，那你干什么走这么快？”

　　陈寅憋了很久的烦闷好像找到一个发泄口，他转过身来，冲林杨飞火道：“对，我现在确实不想理你，但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不理你？”

　　林杨飞直接被吼懵了，站在楼梯口一动也不敢动。好在这会儿是饭点，周围没什么人。陈寅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又道：“如果你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我不会不理你。”

　　林杨飞闻言一怔，一篓子反驳的话喷薄欲出，到嘴边却全部卡壳了。陈寅闭了闭眼，有气无力道：“我们暂时不要一起了。”

　　*

　　晚自习结束后，林杨飞一个人准时走了。陈寅也没心思学习，早早回到寝室。林杨飞没再微信骚扰陈寅，陈寅有点庆幸，又觉得心里莫名其妙的憋闷。他刷新了几次微信，最前边的联系人还是林杨飞，最后一条聊天是林杨飞昨晚发来的月亮。

　　陈寅始终没把话说透，他觉得林杨飞心里有鬼的话一听就能明白。而现在的状况是，林杨飞确实有鬼。

　　林杨飞到家比平常早，杨静本来在厨房收拾东西，一听门响还有点奇怪。换鞋的时候林杨飞心不在焉，左右脚都穿反，玩猫逗狗也没什么兴致。杨静看在眼里，几次想开口问又忍住了。

　　林杨飞有气无力招呼了声“爸、妈”，穿过客厅回房间把自己锁着。林志远和杨静对视一眼，杨静摊手道：“小孩儿嘛，青春期，让他自己想去吧。”林志远赞同地点点头，转头继续看电视。

　　林杨飞进房间放下包，先是在书桌上趴了十几分钟，脑子里一团乱。过会儿他又手忙脚乱从衣服兜里翻手机，他想跟陈寅说，“我不会再那样了，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就这么简单的一句，俩人就能和解，他握着手机始终发不出去。因为他就是陈寅想的那样，他撒不了谎。

　　他还会继续做那样的事，只要看见陈寅，控制不了的。林杨飞用力锤了下自己的脑袋，他喜欢陈寅，不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

　　*

　　陈寅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醒来看手机，发现林杨飞竟然给他发了消息。昨晚11:17发来的，就一个小月亮。陈寅昨天心情不好，很早就没玩手机，这会儿才看到，他自然不可能再回。陈寅又试想了下，如果自己昨晚就看见了，会不会回？答案是，不知道。

　　陈寅一直觉得林杨飞是个幼稚又有点可爱的缺心眼儿。有时候挺烦的，嘴巴特别烦，有时候又很讨人喜欢，他不怎么记仇但是爱闹小别扭，单纯，善良……

　　陈寅很乐意跟林杨飞做朋友，但是除了朋友，陈寅觉得不应该有更多了。两个男生，哪儿来的更多。

　　早上两人在班里碰面，林杨飞冲陈寅笑笑，陈寅直接当做没看见。之后的一整天，陈寅都没理过林杨飞。

　　第三天林杨飞找陈寅还衣服，还是带着笑，但陈寅觉得他笑得没以前那么傻了，可能是装的。林杨飞说了句谢谢，陈寅回他：“谢谢就免了，不客气。”林杨飞笑容顿时有些僵，陈寅没再多说埋头做自己的事。

　　当天吃午饭，马文远坐陈寅对面，一副有话要说又不知当说不当说的样子。陈寅看他那样，直接道：“有话就说，你还不好意思跟我开口吗？”

　　马文远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道：“你跟林杨飞闹掰啦？”陈寅听了也没什么太大反应，挺无所谓地道：“也不是闹掰，就是我嫌他烦了，刚好他也不想再烦我了。”

　　马文远有些犹豫道：“他现在坐你斜后面。”陈寅勉强笑了下，道：“好位置，头顶就是风扇。”

　　马文远又道：“他一直往这边看你。”

　　陈寅突然之间觉得今天的饭菜难吃死了，嘴里的四季豆半天咽不下去。马文远道：“其实上回他跟我们一起吃饭我就想说了，”马文远咬咬嘴唇，有点别扭，“我觉得他可能是……”

　　陈寅立刻扔下勺子，道：“马文远。”马文远顿时打住，没再说下去。陈寅道：“我吃好了，你快点。”

　　*

　　林杨飞失眠很多天，早上却醒得越来越早，有时候闹钟还没响他已经睁开眼睛了。

　　林杨飞坐起来愣了会儿神，然后打开手机看微信。他还是抱有一点点希望，想着万一哪天陈寅回他了呢，可是俩人聊天的最后一条到现在还是他发的月亮。

　　过会儿杨静来敲他的门，叫他快点起床。林杨飞冲着门口答了声“好”，也没磨蹭很快出门洗漱。杨静从厨房走出来，靠在卫生间门框上，对着镜子里的林杨飞道：“你之前不是让我给你找房子吗，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你想什么时候搬？”

　　林杨飞吐出一口泡沫，拿起杯子灌口水漱了下口吐掉，道：“先不急吧妈，什么时候搬都行，周末你先带我去看看。”

　　杨静瞪他一眼道：“当初不是你火急火燎要搬吗？哦，现在你又不急啦？”林杨飞咕嘟咕嘟吐掉漱口水，冲洗好牙刷杯子，放回原位，道：“妈，我最近有点烦。”

　　杨静哼笑一声，道：“你妈我早看出来了。”杨静边说边转身往厨房走，“你要不跟我们说，我们自然也不会问，你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杨静把早饭端到餐桌上，林杨飞还在卫生间洗脸。

　　杨静又道：“我看你一天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你要能自己处理好最好，别整天挂个黑眼圈，看得我心烦。”

　　林杨飞洗漱完毕，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道：“我有数，我在调整心态。”杨静挑眉看他一眼，还是没忍住道：“你追哪个姑娘，被拒绝啦？”

　　林杨飞瘪瘪嘴，闷闷道：“还没开始追，但我觉得他已经开始烦我了。”杨静听了没立马接话，过会儿才小心道：“她不喜欢你？”

　　林杨飞戳了戳盘子里的煎蛋，道：“现在可能还有点讨厌，我不敢再惹他了。”杨静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叹口气道：“那你好好学习吧。”

　　*

　　林杨飞刚到教室，陈寅跟马文远一前一后进来了。林杨飞坐的是特殊座位，离门口也就比较近，陈寅进来的时候林杨飞下意识往那边看，就跟陈寅对上眼了。林杨飞大眼看着陈寅没躲开，陈寅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很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林杨飞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不敢再去烦陈寅，陈寅的态度很明确。他要还对陈寅有那些心思，朋友是没法做的。

　　林杨飞知道，他太知道了。

　　第一节，英语。前几天英语课，林杨飞和陈寅都表现得挺正常的，该讨论还是讨论，就是林杨飞不会再缠着陈寅给他讲语法。早自习铃一打，大家都纷纷开始换位置。要是以前，林杨飞肯定忙不迭窜过去，现在倒不疾不徐，收拾半天才坐上位子。

　　老师讲了一会儿就让大家小组讨论，林杨飞也就跟着转过去。林杨飞上课喜欢转笔，他又是个左撇子，陈寅坐他对面，刚好手对手。林杨飞没转两把，“啪——”把陈寅手里的笔打掉了。林杨飞手忙脚乱给陈寅捡起来，也没想太多，就往他手里塞。皮肤接触的瞬间，陈寅跟被火烧似的缩了一下。林杨飞见状愣了愣，又笑笑给他放在了课桌上。

　　剩下的大半节课，林杨飞都没参与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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