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

　　蒋荔站在小瘦镖的家门前猛按电铃。

　　小瘦镖竟然敢说话不算话！

　　明明就答应她只要拍到纪玄之的真面目就派她到荷兰，现在居然变卦还要她作一个纪玄之的专访！？

　　经过那非常糟糕的第一次会面，他会答应让她采访才怪咧！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而且，小瘦镖还没胆当面跟她讲，只敢传Email给她！？

　　蒋荔一早到出版社开信箱，就发现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她马上冲出出版社，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今天刚好请病假的小瘦镖家！

　　蒋荔的手指一直没离开电铃。叮咚－门铃大响－

　　坐在客厅里的小瘦镖跟门铃一样声声催促。「老婆，再卷一层。」

　　「好、好！脚要不要卷？

　　「Good idea！」

　　门外的蒋荔开始用拳头敲门。「死肥镖！开门！我知道你在家！不要再躲了！死、肥、镖－」
　　终于，红色的铁门被人打开－「哎呀！是小荔，这么早有什么事吗？吃早餐了没？我刚好煮好粥，还煎了三颗荷包－」

　　「淑芬姐早。」蒋荔收住拳头。罪不及妻孥，她端出该有的礼貌。「我有事找主编。」

　　「他出了点小意外，在家休养－」

　　「借过！」蒋荔一脚跟进门坎，逼得挡在门口的人不得不让路。穿过吊满内衣裤跟卫生衣的前庭，蒋荔拉开纱窗门，「死肥－」

　　「小荔……」小瘦镖哭丧着一张脸。

　　她看到小瘦镖左手打上石膏，脑袋瓜跟右腿都缠上厚厚的纱布，再配上他惨兮兮的表情跟哭音，乍看之下，彷佛真的是遭逢了一场意外。

　　「小瘦镖，你怎么了？」蒋荔站在客厅入口，声调明显放软，但是还是满脸的不相信。

　　「小荔，我好可怜哦！我昨天下班的时，被一台摩托车A到－」

　　「你不是开轿车上下班吗？坐在车子里头怎么会伤成这样？」她狐疑的看着那包扎得参差不齐的纱布。哪家医院的护理人员技术这么烂！包得这么难看！

　　「转弯的时候，摩托车A到我的车头，就……就倒啦！然后，我就想我是铁包肉，人家是肉包铁，我赶紧下车察看……」

　　「那会伤成这样的人应该是摔倒的摩托车骑士吧？」

　　「哦……」小瘦镖的老婆赶忙走进客，为老公解危。「小荔，若阿镖没碰到我还真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么巧这么倒霉的事，哪里料到他在扶摩托车骑士起来的时候，一台不长眼的脚踏车横冲直撞而来，我大脚一喘才让他转向，但是脚踏车在高速骑乘下－砰的一声撞上隔壁的槟榔摊，槟榔摊的招牌砸下来－」

　　「招牌砸下来会头破血流……」蒋荔瞄着用绷带包里四肢的小瘦镖。

　　「所以这是不幸中的大幸，我看到招牌摇摇欲坠，赶忙拖着骑士往人行道上飞扑，但是头过身不过……」

　　「噢……」蒋荔看淑芬姐低头抹眼泪，连带也把她心头上的怀疑抹去几分，也许世上就这么扯的事……她这人对离奇事的包容力向来都挺大的。

　　小瘦镖跟老婆暗暗递了一个喝采的眼神，马上又哭声连连的说：「小荔，妳都不知道现在人骑脚踏车有多狠，好像马路是他们开的一样。我在医院打破伤风针的时候，我心里就暗暗起了一个誓言：我一定要做一期脚踏车杀手的报导，最后能敦请立法机关好好立个法规规范骑脚踏车的人！」

　　「对啊！骑脚踏车也是要遵守交通规则。」蒋荔最没有料到的是这对夫妻会联合起来演戏给她看。她走了过来，怒气全消，坐在他身边。「医生有法有开药给你吃？或是特别交代注意事项？」

　　小瘦镖点点头，原本想把头靠在蒋荔肩膀上，看到老婆恶狠狠瞪他一眼，才赶快坐直身子。「他说我现在要安心休养，维持心情的平静，不能被反驳、不能被忤逆、不能受刺激、不能受打击。」

　　「还要定期回诊。」小瘦镖的贤内助补充。「怕会有什么后遗症。」

　　「哦！可是……你Email上说要专访纪玄之是怎么一回事？」她尽量压低不满的情绪，不打击他。

　　「我真是对妳不住，凭我这赢弱的身体是没有办法为妳争取什么的。董事长，坚持要作到纪玄之的专访才肯让妳去，都怪我没用，早不被招牌砸晚不被招牌砸，偏偏在这个该为妳据理力争的时候被砸……」

　　「算了啦！反正像我们这种小咖……董事长才不会看在眼里。」

　　就因为她是小咖，和董事长说不上话，他才可以把错全推到董事长身上。「小荔，对不起厚！我也知道要专访纪玄之是不太可能的事，没关系，这件事就算了，下次有其它出国的公差我第一个推荐妳！」

　　小瘦镖越说越良心不安，他拍拍她的手背。「不然，我现在想每周开个偏远地区小学的专栏，交给妳发挥好不好？」

　　「谢谢你小瘦镖。」她总算从只挖屎的狗仔向上晋级。

　　「哎唷……」他的心脏还真绞痛了起来。「说这什么话，是我对不起妳……」

　　看到他很歉疚的脸，蒋荔脑筋一动，她觉得她现在提出这个要求小瘦镖一定不好拒绝。「对了！小瘦镖，柜台行政找到人了吗？」

　　「还没。」小瘦镖脑筋也转得很快，很配合。「妳有推荐人选吗？」当然有，不然她干嘛突然提这个。

　　「反正柜台的小慧已经走了，我明天可以叫我朋友来上班吗？」蒋荔眨眨眼。

　　「可是行政什么都要做，有时候采访缺人手她也要跟着跑外面，妳要确定她能做苦力。」

　　「放心。」蒋荔笑了笑，从沙发上跳起来。

　　「薪水比照离开的小慧，出版社只能出这个Pay。」

　　「OK。还有，假如我能采访到纪玄之，就表示我还有去荷兰的机会啰！」蒋荔的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

　　「呃……原则上是这样没错……」该死！他都已经答应让她朋友来上班，她为什么就是不能放弃去荷兰呢？她年纪还这么轻，来日方长，可是他快五十岁了，在职场上奋斗了这么多年，她就不能让他好好休息、慰劳一下自己吗！小瘦镖收起他的同情心：「不过，妳也不要这么拼，因为妳要作偏远小学的话，誓必要常常上山下海，就不要再把心思跟体力浪费在纪玄之身上了。」

　　「不行！我不想这么轻易就放弃！当初我也认为要拍到纪玄之的照片很困难，但就真的让我拍到啦！说不定我好好求他，他还真的愿意让我专访呢！就试试吧！」蒋荔精神百倍，临走前她拍拍小瘦镖的肩。「小瘦镖，好好休息，我去了！」

　　「等一下，小荔，妳真的不用这么拼……」小瘦镖连忙跳起来，缠在脚上的纱布掉了下来，但是即使他健步如飞，还是追不上风一样的蒋荔。

　　小瘦镖站在自家门口，冷冷的晨风包围着他。

　　「噢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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