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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下)
被陆义昆扶下去的芯茹眼神犀利地看着轩墨,那种仿佛在绝望中向他发出恳切求助的眼神让他从未有过的无力。
“不好意思,阮亭,贤侄,小女刚才失礼了。结婚的事情我们过完大年就操办,别把她刚才说的话放在心里。”陆夫人倒先于陆伯昌开口了,旁边在震怒中的陆伯昌面色凝重,他突然抬头对轩墨说:“贤侄会开车吧?”
轩墨不可置否地点头,他还没能从惊讶中回神,总觉得这样面对面跟陆伯昌讲话很紧张。他手里还紧攥着陆伯昌送给他的银色挂坠。这个贵重的具有纪念意义的礼物该不会就是岳父大人送个女婿的见面礼了吧?!那,到底该怎么处理呢?这好像已经超出了他现下思考的范畴了。年轻人刚毅的性子他是有的,对于父亲刻意的隐瞒,他会有一种愤怒无处发泄似的填在胸口处。然而面对着陆伯昌,他发泄不出来。对父亲的失望已经根深蒂固了,他不会就此接受这样儿戏般的婚姻,但他不会在刻下发作,他得找个适当的机会对陆家人讲得明明白白。
“那麻烦你送一下远儿,他一个人回去虹口那边我不放心。”陆伯昌递过来一串钥匙,“是昆儿的车子,你早去早回,小心点。”轩墨再点点头,把目光盯向欧阳远。只见他面色似乎也是一付沉重的样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轩墨的目光。
“那陆伯伯,我就告辞了。”欧阳远礼貌地道,笔挺地站着,动作依然潇洒自如。仿佛刚才的闹剧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也对,本来他就是局外人,理应保持中立态度的,他那么聪明的人是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牵扯进家庭纠纷来的。陆伯昌摆摆手,示意他小心巡夜的日本人。
“你家住在虹口,怎么不搬到陆园去避避呢?陆伯父一家人都对你那么好,不会不欢迎你的。”不知为何,一向在欧阳远面前沉默寡言的轩墨竟然主动找他说话,而且出言就是毫不避讳的关心。他旁边的人从上车开始就抽着烟,茶色的眸子一转不转地斜瞅着窗外。这股子味道让轩墨皱眉,然而感觉到旁边人低靡的情绪,他忍着没有发作。
吐出一口烟圈,欧阳远把烟头拈熄,又放回烟盒里,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这好像跟你无关吧。”淡漠的语气,这着实不是轩墨料到的回答,不小的失望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现下光是处理婚事就够他头疼的了。这个年过得并不舒坦。再望向窗外,哪里来的过年的喜庆,这要放在北平,过年是有的闹的,光是放鞭炮就要闹到大半夜去了。可是这样的喜庆年夜又有多少年不曾见过了呢?回忆中的童年就是这样闹闹嚷嚷来的,即使是痛苦的回忆也从来不缺吵闹。他不是个适合安静的人,却也在安静里渐渐磨灭了一些什么东西,又渐渐形成了一些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盘桓着的念头一个劲儿的想要破壳。
“算了,看你一付受伤的样子,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因为那处是我母亲去世前死守的祖屋,我也得守在那里,不能让鬼子强占了去。”这人说的云淡风轻,然而话到轩墨耳朵里却着实让他感到佩服。他终于明白欧阳远冒着危险回家的原因了,心里莫名的,有一丝欣慰。
“你……很喜欢陆家小姐吧。我看,你似乎也没有反对这门亲事的样子。”欧阳远淡淡开口,车厢内弥散着淡淡的烟草味道,渐渐的有了一中蛊惑的感觉。
乍一听到欧阳远这样问话,轩墨吃了一惊。他不知所措地挠头。的确,他没有强烈反对,那也是在饭桌上而已,如果是他的父亲他大可不必守什么规矩而大吵大闹,但对方是于他来说所尊敬着的人,他不会那么放任自己胡来。这样的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向欧阳远开口。这对陆芯茹也是不尊重的吧。那个他当成妹妹的女子,他注定是要亏欠的。
懊恼地在脑子里组织语言来结束这个话题,他却被一个横冲直撞过来的不明物体吓个正着。幸好车子开得慢,不然就要出人命了。已经在接近虹口的地界上了,如果是巡夜的日本人,那就要欧阳费一番唇舌来过关了。
待打开车门,一双惊恐万分的眼睛撞如轩墨的眸子。那人见到轩墨,喜极而泣的样子让轩墨完全摸不着头脑。倒是欧阳动作快,立即就下了车。轩墨不明所以地看着欧阳与那人说了一通,就急急忙忙地把一个物体搬上车来。待看清了,轩墨骇然。那苍白的人儿赫然就是“夜上海”认识的那位歌女,也是陆义昆的“旧情人”绿因。绿因穿着白色的旗袍装,更加显得人高贵雅然。然而却更显得苍白虚弱了,就如一多枯萎的百合一样蜷缩在汽车后座里面。她胸口涌出的鲜血触目惊心,让轩墨一下子明白过来,急忙脱下身上的衣服。
“用我的吧,衬衫比较柔软。”欧阳不由分说地把单薄的衬衣脱下来堵住绿因的伤口,衬衫立即被染透了,轩墨心惊。
“二白,照顾好你家小姐,我们得马上赶去医院,不然她就活不成了。”欧阳远很自然地抢到了车子的主导权,二话不说就发动了引擎。只有轩墨还没有从突发事件中完全回过神来,一付呆呆傻傻的样子。他还是把外套脱下来,不由欧阳远反驳地套在他身上。
“不行呀,远少爷,医院被日本人控制了,他们到处在抓小姐,到医院小姐更活不成。”二白泣不成声地捂着绿因冒血的伤口,深陷的眼窝显示着病态。犹记上次在“夜上海”见到他们光鲜的形象,与现在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这个当初精神饱满的青年如今一付伤心痛苦的病态,绿因姑娘甚至正徘徊在死亡边缘。年三十的夜晚透着深沉的令人绝望的凝重夜色。
“我知道一家诊所,绝对可以放心。你家小姐一定没事的,我认识的人最擅长就是跟阎王抢人了。”欧阳远一丝不苟地开车,目光炯炯地看着前路,自信地说着。只有轩墨看见他额头布满汗珠,眉头紧锁的样子。这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神却让他的紧张感觉倏而减轻了不少。这个男人,总是会在最需要镇定的时候给人打一针安心针。有他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默默地让周遭的人尽量地放松下来。那淡淡的茶色眸子闪烁的光芒,虽然稍纵即逝,也还是让轩墨捕捉到了。这份安心,他坦然收下。
敲了半天门,都不见有人应门,轩墨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家诊所。毕竟房间和周遭的店铺没有区别,甚至外面都没有代表医院的红色十字。在他锲而不舍的的努力下,门终于是开了一个小缝了,从里面钻出来一个脑袋,睡眼惺忪地说:“晚上不看诊,请明天白天来。”话完正要关门,一只手适时地挡住了即将关闭的门:“别装了,麒少,是我。先生在这里吗?有重伤的病人要急诊。”欧阳切声道。那人闻言,整个人都清醒过来,迅速把门让开放他们进去。
来到内里,轩墨盯着脑门上的黑色家伙发昏。一个灰衣男人正用枪指着他。
“自己人,别激动,伤口要裂了我找你算帐!”被欧阳唤做麒少的儒雅男子嗔怪地抓下灰衣男人的手。灰衣男人乖乖地放下枪,任他摆布。“瞧你,刚刚包扎的伤口又流血了,把衣服给我脱了!”灰衣男人面色稍霁,苍白的脸透着潮红。却还是乖乖地合作。
“远,你的朋友需要做大手术,先生刚刚忙完,不知道麻醉剂还够不够用,需要的话,我得回去拿。但是手术一刻也耽搁不得了。”那人唤来两个训练有素的护士样的姑娘,让她们负责照顾同是女子的绿因再适合不过了。倒是二白还一付要死要活的样子,好不可怜。
帮忙把人抬到楼上的手术室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欧阳远贴在墙壁上摸出烟头来。他把烟头夹在指间,柔声对轩墨说:“今夜我们都不能回去,日本人多半就在附近吧。明天就要全城戒严了。先在这边避避搜查,等风头过了,叫义昆来接你就成。我想,他那边也是着急得紧的。”说着,把方才轩墨给他的外套脱下来套回轩墨身上才满意。
轩墨狠狠地摇头:“我没有任何关系,留在这里打下手我也是很高兴的。”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但是看到欧阳一付疲累的神情,他自动地闭了嘴巴,往墙上靠去。不自觉地,他心里揪起一角。看到那个男人疲累的伤神,他有一种心疼的感觉,这好不奇怪。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现在最让他担心的是绿因姑娘的病情。还有这段日子若有似无的有一些事情,他需要好好地理清现状,好让自己知道应该帮些什么忙,他再也不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使力了。他决定要和这些朋友一起做些什么才觉得自己没有白来一趟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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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真的冒着生命危险来更新的,人家已经对偶有意见咯呢,偶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