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游

　　风旋转着枯枝上仅有的两片，孤零零的树叶。街道上的大人搓着手哈气，快步拉着小孩儿回家。玻璃窗上因屋内热气太高变成了气水流下，我们俩眼对着眼，杯碰着杯，只为当年说着鸡毛蒜皮大的事儿也能纠结半天的，那点儿真诚。 --宋林
　　元宵节的这天，宋林正在家睡觉。听见隔壁的一家人好像是亲戚来拜年吃团圆饭家宴，断断续续，络绎不绝的。问候声，开门、关门的声音特别大，宋林觉得自家的隔音效果太差啦，应该换门了。吵杂声直接把他从睡梦中吵醒，然后再也睡不着。气得宋林想去砸对门家的门，宋林就是平时就特别好说话的，性格脾气也挺好的，只是有严重的起床气，被吵醒了就炸毛的那种。
　　臭着一张脸起床，看见客厅里沙发上乱放的女士手提包，隔壁的卧室门关着，他知道他妈昨晚又是一通宵的麻将。宋林烧上一锅水，烧开后放进大半包速冻汤圆。煮好后舀了一碗放进保温锅里给他妈，留了一碗给自己。元宵节再差劲，也要吃碗元宵才能圆满。宋林觉得自己对这个相依为命的亲人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他厌恶她的自甘堕落，变得市侩懒惰。同时感激她对自己的不放弃，把自己抚养长大，也可怜、同情她婚姻失败的悲惨命运。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隐隐地觉得，自己何尝不是在堕落。吊在悬崖边上，一边看着下面的无尽黑暗，破罐子破摔地告诉自己就这样掉下去吧，又一边希冀着有一个人可以拉自己一把，去看看云后面的太阳，所以杨小北出现的时候，他的直觉告诉他，也许他可以救自己。也许！
　　把桌上的大大小小的垃圾丢进垃圾袋里，打包后提下去扔进垃圾桶。
　　“宋林！”，“新年好呀！”
　　宋林转过身看给自己打招呼的人，小麦色的皮肤，微微笑着的上扬的嘴角，一身深蓝色的防寒服，跨坐在黑色的摩托车上。
　　“易杰哥？”，
　　易杰是宋林刚上高二搬到他们小区的，隔了一栋楼。宋林记得那时候自己上完晚自习回家，总要在小区门口烧烤摊吃宵夜，当然也会看见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常客，然后混一混就脸熟了。有一次，像往常一样在座位上等着自己的烧烤，突然一个青年右手一瓶啤酒左手两个杯子，露出一口大白牙看着自己说：你在上学吗，是这个小区的吧，在这儿经常看见你。”宋林惊吓了一下，没想到这人会给自己搭讪，“是的，在读高中，走校。”
　　“那你是才下课？”
　　“是的，上晚自习哒嘛，放学就晚。”
　　“呵，敢情每天上个晚自习也给整饿了，每晚都来进食。”
　　“嗨，你不也是每天大晚上在这进食。”
　　“我不一样啦，我搞运动的，每天训练很大!”
　　“运动员？”
　　“是就好了，唉是足球教练助理。”
　　“只是助理呀。”
　　“助理已经很牛掰了好不好，毕竟我年纪太小，没有教练经验。”
　　“你多大？”
　　“你觉得我多少岁？”
　　“18到20岁之间。！”
　　“哟，同学好眼力!”易杰给宋林倒上一杯啤酒。
　　“我19岁。”
　　“比我大两岁。很好嘛，咱们说话一个代沟都算不上。”
　　“聊得投机就好，你这人挺实在的。”
　　此后宋林便和易杰熟悉上，慢慢地变成朋友，再变成分担对方最说不出口的那些苦难和隐秘的事，心事吐露而后大醉而归，彼此却又心照不宣地在醒后不再重提，仿佛那些属于黑夜的言语也隐没于沉默。
　　自己上了大学后，见面嗨聊的次数就少得可怜。
　　“哇，好久不见你了。”宋林朝着那人拍了拍肩膀。
　　“是呀。今天有安排吗？”
　　“没有，你知道嘛，除了睡觉没什么忙的，不过今天恐怕不能睡。”
　　“那挺好的，今天朋友火锅店开张，叫我过去捧场，哈哈你陪我一起吧，他肯定很忙，咱俩过去吃一顿好的，免单的。”
　　“不好吧，我又不认识。”
　　“他其他朋友我也不认识，你去了我们俩单独吃呗，嘻嘻!”
　　“那好吧。”
　　宋林跨上摩托车的后座，看着易杰递过来的头盔，会心一笑。MD这头盔竟然是粉红色的，没有鬼才怪。
　　发动马达，摩托车呼啸而去。
　　穿过大大小小的街道，感受冷风灌进脖子里的滋味儿，只穿了一条牛仔裤的双腿在冷风的刺激下感觉冻僵了。
　　宋林看着倒退的街头小铺和银杏树，想到什么，便问道：“易杰哥，你又谈女朋友了？”
　　“肯定的，我血气方刚的不能做单身狗，况且哥这么帅，自身条件好，爱慕我的美女太多，没法。”
　　“我猜你把妹肯定得心应手，手到擒来。比如总是开车总是急刹车，为了占美女便宜。”
　　“哈哈，还是宋林聪明！”
　　“你情商高，怎么就不见你谈个念爱。”
　　“有啊，我男朋友那么多。gay吧好多个，黄金优质男！”宋林云淡风轻的说道。
　　“宋林，你还是离开那里吧。那种大染缸，呆久了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我知道。”宋林皱起眉，易杰听到他突然沉重沙哑的声音，心里直扇自己耳光。说好不要提这种事儿的嘛。但是潜意识里真的希望宋林离开那里，尽管没有那种立场要求，况且也没有那个能力。
　　“好了，别想了。今天要开心地吃火锅的！”
　　“嗯！”
　　摩托车在十字路口右转弯，宋林晃眼间看到一个人，在马路对面过斑马线的一群人中的一个人，像极了易杰，再偏头仔细看，便看不见了。
　　“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是眼花吗？
　　红色的火锅主题，门前大大小小的宣传展架上，有特色火锅介绍还有醒目的打6折优惠几字！
　　“钱老板，新年大吉，祝你这个生意兴隆，财运滚滚来呀！”
　　“哈哈，易杰你来了哈！”钱老板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满脸笑容堆在嘴边。
　　“是的，我带我朋友过来给你试试菜品！”
　　“就咱这交情，你大过年的过来照顾我生意，这份心意我就领了。菜单在这儿，要吃什么个人点！敞开吃，不要钱。”
　　“这么巴适呢!”
　　“对头！”
　　“你这么热情，我们就自己点咯，你去忙你的吧！”
　　“好，慢慢吃哈，和你这个朋友。”
　　钱老板走后，“易杰哥，你这个朋友看起来有点儿上岁数哟。”
　　“就三十出头而已，不过人没颜值还学人家剃光头，这就不怪人家觉得他老咯。”
　　“他应该为有你这样的损友感到心衰。老板人还是很大方的！”
　　“他是那个足球俱乐部的会员，人倒是很有钱，也大方。不过也精明!”
　　“混江湖的嘛。”
　　店里的生意很好，看出有很多钱老板的熟人。宋林和易杰两人热热闹闹地吃着火锅，聊着过去没见面的几个月事儿，相互调侃着，挤兑着。中途，钱老板过来陪易杰喝了几杯酒，又去忙了。
　　想起以前两人总是吃烧烤，火锅很贵，消费不起。
　　一杯一杯的啤酒下肚，宋林也开怀了心，没有顾虑地说：“看我们现在吃得很好，先当初我只吃得起烧烤，好只能吃素串儿，荤的都不敢拣。”
　　“嘿，纯荤的我还是经常请你吃哈，说得遭虐待一样，可怜兮兮的。”
　　“我是可怜嘛，歌里唱没妈的孩子像棵草，我有妈连棵草都不如。”
　　“你是宝，总有人当心头宝的。”
　　“宝器的宝哟，哈哈。。。”
　　“哼哼！”
　　“易杰我们都没有变，还在原地踏步。”
　　“不是，我们都在超前走，走得慢而已。”
　　“嗨，哥哥你大胆地往前走，美眉等你同船度呀！”
　　“哈哈哈哈。。。”
　　餐桌上杯盘狼藉，易杰和宋林都喝得醉熏熏地离席。
　　“钱老板你这火锅不错，酒也不错。二回我们再来！”
　　“行，随时都可以过来吃，要不我帮你叫辆车吧。”
　　“不用，我和我这个朋友烧骨油，吹吹冷风，醒醒酒。”
　　“那你，那你们慢点，注意安全。”
　　宋林和易杰走在大街上，东倒西歪。
　　“宋林我给你说，过年后我可能要到新加坡去一趟，俱乐部教练培训，回来我就能当教练了。”
　　宋林比起两大拇指：“厉害！”
　　“我终于能不再那么后悔了”!怎么可能不后悔，越是执着，越是在乎，越后悔。只是感觉有点安慰而已。
　　宋林侧过头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再青涩，路灯打在他的脸上，露出的满口白牙，微眯的眼睛，显得有点狡黠。
　　以前的易杰还有点无赖，如今被打磨得只剩灰烬。
　　因为，那点儿无赖再没人可以惯。在社会上翻滚的易杰，是要戴上好多种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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