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腐高校怪谈·鱼水分离

　　“哎，施恩老师。”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推开，门外露出了王进微笑的脸。他是水腐高校里的游泳馆负责人，也是游泳社的指导员。

　　施恩回过头，轻轻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夹，“王进老师，请进。”

　　“不好意思打扰你。”王进关上门，手里提着一个小袋子，走过来放在施恩手边的桌面上，“不过这个……”

　　“这是什么？”施恩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悠悠地往上推了一下淡金色眼镜的边框。

　　“虽然不确定，但是看这个东西像个什么仪器的样子，大概会是施恩老师你的东西？”王进撑开袋子，然后抱歉地笑了一下，“只是好像坏掉了，施恩老师你看看。”

　　施恩捏住袋子的边角拉了拉，暗金色的眼眸仿佛埋入深渊阴影一般往下看去。即使就站在他旁边，王进也发现自己完全捕捉不到任何一丝施恩脸上的波动。

　　“哦，谢谢你了。”施恩只有嘴巴仿佛在冰冻之外地轻轻动了动，沉静的声色像是清冷的风铃声一般让人感到清寒的冷气拂过。他伸手从袋子里捏出了两块仪器碎片，微微眯起的眼睛安静得像是空白一样地看着。

　　“这是你的东西吧？”王进把袋子往施恩身前推了推，“在游泳馆发现的，我想应该是施恩老师的…只是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里，还坏掉了。要不要我问一下到过游泳馆的学生们？”

　　“不必了，反正已经坏掉了。”施恩修长的手指轻捏着碎片来回转着角度，然后一伸手悠悠地松开手指把碎片扔回袋子里，手指尖犹自轻轻地搓动着，“麻烦你了，王进老师。”

　　“啊，没事没事。”王进摆手笑了，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那我先走了，施恩老师。”

　　“您慢走。”施恩站在办公室门口轻握着门框，看着王进走上走廊，手腕轻轻一别关上了门。

　　早上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个黑色的小仪器不见了，现在是以废品的身份回归。施恩从那个袋子里拿出了残破的仪器，然后一倒袋子底部把碎片也晃了出来。

　　他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初晨的日光把他的五官映射得如同神秘冰冷的雕刻。

　　“对于这种没有说明书的东西，就这样凭着自己的感觉随便用了么？”施恩笑了笑，按住微微上翘的眼角闭了闭眼睛，回身坐上转椅。“这些孩子还真是伤脑筋。”

　　点燃的香烟在唇齿间飘出迷离的烟雾，施恩伸手捏起碎片，一扬手腕向后甩到垃圾篓中。

　　“是不是听了所谓的说一句话就能变成现实这种说法？”施恩夹开香烟，淡淡地吐出一口轻雾，“都多大了，还相信这种童话故事的说法。何涛同学你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成熟呢。”

　　“老师。”武松的声音从打开的门缝外传进来。

　　施恩也不抬头，手上轻弄着那个破碎的黑色仪器，“武松同学，请进来吧。”

　　“老师，给你豆浆。”武松看了看施恩指间的香烟，声音也有些放轻了，伸手把豆浆杯子放在桌子上。

　　“怎么了，是觉得我抽烟不好么？”施恩笑了笑，却是动作悠然地又把香烟送进唇齿之间。

　　“……没有，这是老师的自由。”武松摇摇头，又把豆浆杯子往施恩手边推了推。

　　施恩抬了抬眼睛看着武松，在遇到那双暗金色眼眸中透出来的清冷而安静的冰光时，武松咳了一声躲开了视线。

　　“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呢，武松同学。”就算武松别开眼睛动作快，施恩也只需要一个瞬间就可以捕捉到他脸上的表情波动。

　　武松看了一眼施恩放在搭起的腿部膝盖上的修长手指，叹了口气，“没有啊，老师。”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那个有些破碎的黑色仪器上，困惑地挑了挑眉毛。

　　“这个么？”施恩伸手拍了一下那个黑色仪器，“没什么，废品而已。”

　　“哦……”武松点点头，然后猛地回头看着一下子被推开的门。

　　“老师，真对不起！”鲁智深用力鞠了个躬，然后跑进来拉住武松，“快快二郎，快看看顺子去！”

　　“他又怎么了？”武松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回头冲施恩草草点了下头就跟着鲁智深跑了出去。

　　“在公共洗手池那边不小心被喷到了水，这小子这个闹腾起来……”鲁智深的尾音被啪地一声关在门外。脚步声在走廊中荡着幻觉一般发空的回声越来越远。

　　施恩平着视线看了一眼那个豆浆杯子，然后轻轻蹬脚从转椅上站起身。

　　他把那个破碎的仪器捏起来，在垃圾篓上方悠悠地一松手指。

　　烟雾流过眼眸前方，深渊般的暗金色如同泛起冷雾一般更加迷离。

　　“顺子，你安静点行不行！”张横从后面整个抱住张顺，手里的毛巾根本没有机会举起来，“擦干了不就好了！臭小子你闹得累不累啊！”

　　“水！不要水！”张顺抓着哥哥的手臂，用力甩着沾上水珠的脸。一帮兄弟们根本插不上空上前去，到底还是阮小七身子轻敏，插个空过去拉下张横手里的毛巾一个劲儿地往张顺身上擦。

　　“行了吧？行了没有？！”张横晃着弟弟的身子，然后把他转过来拥进怀里，“顺子你到底怎么了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哥！哥……”张顺把头埋在张横的肩窝里，剧烈的呼吸起伏撕扯着粗喘的呼吸。

　　阮小七喘着气后退几步，抓狂地把毛巾往地上一甩按着腰身两边转来转去，“我的个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去他大爷的！”

　　鲁智深刚拉着武松跑了过来，然后上前去转过阮小七的肩膀，“顺子他这是……”

　　“现在是安静点了。”阮小七重重地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被张横紧紧抱在怀里的张顺，撇撇嘴踢了一脚毛巾，“眼看就要社团比赛了，顺子抽的是什么风！”

　　“现在真的是完全碰不了水？”武松抱着手臂走过来，看到阮小七点了点头之后困惑地敲了敲太阳穴，“真是奇怪…顺子不是最喜欢水了么？简直就像条小鱼一样。”

　　“如果只是怕水可能还算好些。”李俊在几个人身后摇了摇头，“关键是横哥说了，顺子内心里还是非常渴望下水渴望游泳，可就是害怕……你们可以想到顺子现在有多难受了。”

　　武松收回看着李俊的视线，和鲁智深对视了一眼，然后后者用力摸着光头呲着嘴来回转圈。

　　“喂，小涛！”一帮兄弟正没个分解的时候，突然庞万春的声音插了进来。

　　武松一回头，有个人很快地擦过了他的视线。模糊的影子像是飞快倒回的光影带。

　　庞万春跑到视线范围内就停了下来，跟着踉跄停下的脚步甩了几下背包。而那道影子的主人，何涛已经飞快地跑到了公共洗手池边上。

　　他一下子拧开水龙头把水开到最大，就站在一边的张横忙是拉着张顺躲远了些，拧眉看着张大了嘴巴被大水流冲得几乎呛水不能呼吸也要这么大口喝水的何涛。

　　何涛的背包甩在了地上，整个上身的衣服全都湿了，他却是恨不得把身子全都放在水流的冲刷之下，仰头大口大口吞咽着冰凉的水。

　　“小涛，你怎么能这么猛喝水啊！”庞万春赶上来，一把揪起何涛的臂弯，他只是想赶快把这个缺水的鱼一般猛喝水的人拉开这片冰凉的水流，手指上都能感受到反弹的痛觉，“快起来！”

　　“放开我！咳咳咳……”何涛甩胳膊的动作几乎当头掴了庞万春一个巴掌，他完全就是不管不顾的架势，“我很渴！让我喝水！”

　　“你是几天没喝水了还是现在很热啊？！”庞万春拍着弯下腰猛烈咳嗽的何涛的后背，然后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你看你呛水呛成什么样了！你那么喝水胃都受不了！”

　　“不行，阿春求你了，你让我喝水啊！”何涛抹了一把脸上混乱的水渍，他的脸因为剧烈的呛水已经泛起肿胀的红色，却是一把推开庞万春又伸手抓住喷吐着水流的水龙头。

　　就连张顺也张着有些苍白的嘴唇困惑地看着这边。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武松抿抿嘴跑上去帮着庞万春抓住了何涛另一边的臂弯。

　　“……谢谢。”庞万春看着武松睁了一下眼睛，然后一用力把何涛架着连退好几步，一个不稳两个人一起仰摔在地上，差点也把武松带了个跟头。

　　上身湿透了的何涛立刻沾了一身的草泥，庞万春则一翻身几乎骑在他身上按住他，“我靠小涛你够了没有！干什么啊你！”

　　“让我喝水！我离不开水啊！”何涛挣扎着想要摆开庞万春钳住自己的手指，手腕上已经折腾出了一圈青紫色。

　　张横突然哈地吸了一口凉气。阴暗的灵光袭击了他的脑海。

　　何涛的模样…完全就是和张顺反方向的癫狂啊。

　　就像是缺水的鱼一样极度渴望着水。

　　“这是……”刚要进教学楼的祝彪和史文恭两个人站在外围看了一眼，看见了庞万春之后诧异地一个对视都跑了过来。

　　“来得正好，这小子跟疯了似的！”庞万春使劲把何涛拽了起来，祝彪就从背后整个把他抱住。

　　“看来要去医务室啊。”那边的张横喊了一句，“不打点安定剂他安静不下来！”

　　“对对。”庞万春恍然地点了点头，完全不顾何涛嘶吼的踢打，跟祝彪史文恭三个人架着他就往教学楼里拖。

　　武松把庞万春和何涛两个人的背包一手一个跑着递过去，祝彪看了他一眼，匆匆地说了声谢谢拉过背包带子就跑。

　　一帮人的目光犹自定在这团人跑开的方向。

　　张横喃喃地皱起眉毛，“这不是跟顺子差不多的样子么？虽然完全是反方向的……”

　　铃声突然几乎破开教学楼墙壁一般地冲进众人的耳朵。

　　“行了，咱们回教室去吧…”林冲拉着鲁智深向着众人挥了挥手，然后拍了下走到身边的李俊的手臂，“要不要…把顺子也送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了，何涛同学占着医务室。我们这儿有安定药。”李俊沉沉地摇了摇头，然后叉腰叹了一口气，“这两个人都是怎么了……”

　　武松跟在人群后面，低头挠着头发，然后被鲁智深一个洪亮声音拉得抬起头，“快点啊，二郎。”

　　“哦。”武松啪地回过神，加快了脚步。

　　怎么回事……脑海中一直回放着摆在施恩桌子上的那个有些破碎的黑色仪器。

　　刚刚喷吐了大量水流的公共洗手池边上闪烁着微微晃眼的水光，映在施恩的暗金色瞳眸中却像是被一口吞没了一般堕入深渊。

　　他转过身，修长的手指伸进桌子上的小鱼缸里，轻轻地捏住了摆个不停的滑腻的小鱼尾巴。

　　手指之间的小鱼拼命地扭着身子，滑腻的质感却是被施恩仿佛没用力气的钳制摩擦成了徒劳。

　　施恩单手插着医褂口袋静止着瞳眸，看着小鱼的嘴里吐出一圈圈瞬间即破的垂死的水泡，然后一转手指在鱼缸上方松了开。

　　回到水中的小鱼有一个瞬间的僵硬，然后很快就摆着尾巴游动起来。

　　“鱼是离不开水的。”施恩轻轻晃了晃小巧的鱼缸，小鱼跟着水流摆来摆去。“如果人也是这样…不会真的以为会像童话故事的情节那么美好吧？真是没办法，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过了相信童话的年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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