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香似酒

作者:琪琪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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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里的事



      青丘,狐宫。
      落颜跪在长老殿中,上首坐着的是黎姬。黎姬垂泪道:『你今日就在这殿中好好反省,如此顽劣,若你有个闪失,我怎么对得起你的母亲!』
      落颜纤细的身形跪在空空的大殿中有些萧瑟。『舅母』她轻声唤道『我知道错了』。话虽如此,但她内心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的,只因她素来也知道姑母的脾气,为了让她安心,落颜还是温言认错『我不再去招惹那道士便是了。舅母不要担忧』
      黎姬叹道:『你这脾气也是我宠出来的,当日若是狠心让你多吃些苦头,今日你也不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让我忧心至此。』
      落颜膝行到黎姬身前,把头靠在她膝上,握着她的双手,柔声道:『落颜不孝,以后再也不敢了。』
      黎姬抚摸着她的长发,从阿江去世之后,这孩子自己便视如已出一手养大,她是不忍心真的责罚落颜,只是如今和羽族势如水火,不严加看管,只怕她又闹出乱子,落入人间还好一些,要是落入羽族之手。。。黎姬忽然觉得后背有丝丝寒意,她咬紧了牙齿,握紧了落颜的手。

      落颜从回到青丘便一直同黎姬在一处,夜来很少能够见得,不过玄昭这几日倒是很清闲,不怎么去长老殿,却常常和她腻在辰天殿中。夜来缠着玄昭教她一些防身的法术,玄昭初觉好笑,『你是觉得为夫不能好好保护你么?』
      『非也非也』夜来摇摇头,『夫君自然神通广大,但夫君也不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我想学些防身逃逸之术,也不至于遇到危险只能坐以待毙。』
      玄昭思及红莲池之事,也觉得她所言甚是,这狐宫之中看似风平浪静,其实虎视眈眈者众多。他想了一想,先是捡了几个易学好记的逃生诀传给了夜来,夜来天资聪颖,学会之后每每在辰天殿中练习,移形换位瞬息而至穿墙而过,有几次把红眉和绿尾吓的不轻。玄昭看她进步飞快,倒也开心,又特地赠送了一把冰玉小剑给她,这剑乃是取自玄冰而制成,通体晶莹雪白,不过尺许,适宜防身。玄昭平日,也总教她一些用剑之法,久而久之,夜来也能把这小剑用的得心应手。
      除了修炼,闲暇之余夜来也时常缠着玄昭给她讲些神仙妖魔之事情。薛夜来这才清楚了,除了人间之外,还有冥界,神界,西方佛祖,和妖魔道。不过夜来有些疑问,『青丘是妖魔道?』
      玄昭摇摇头,『青丘九尾天狐和东山凰羽族都属神界』
      夜来有些惊讶,看看身边自己的夫君,自己只当他是个寻常狐狸,哪里晓得他原是神呢?她心里冒出些许的自卑,练习的就越发勤快,她想有一日自己也可堂堂正正站在他的身畔,与他比肩而行,不再担心自己年华早逝,空余恨。
      这日午后玄昭依在树下看书,只见树上花瓣片片飘落,不偏不倚的落在他书卷之上,『夫人又调皮了。』他头也不抬,便知树上是谁。这姑娘学会了移形换位术,每日总爱在树上玩耍一会,很是顽皮。夜来小把戏被识破,也不生气笑眯眯从花树上飞身而下,姿态翩翩,如惊鸿仙子。
      『夫君在看什么?』
      『一些闲话本子而已』
      『夫君也爱看这些?』夜来大吃一惊,倒不曾料到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狐狸也有这个小爱好。『夫君看的什么故事,给我讲讲如何?』她有些好奇,这看惯了沧桑变幻的狐狸精喜欢看什么样的故事?
      玄昭把那书卷放在一旁,伸手把她揽入怀中,『你当真想听?』
      『恩』夜来眼睛亮亮的。
      玄昭把她抱抱好,落了一个吻在她眉头,声音悠悠,『你若想,那我便讲给个故事给你听吧。』他声音本就低醇如酒,此刻听起来更是醉人。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很美的狐妖,名叫阿江。阿江她出生在狐宫,身份尊贵,乃是狐王祝修的胞妹。她自幼便和羽族的太子定了亲,只等长大之后便可举行婚礼。』
      『有一日,阿江兴起,忽然想去人间看看,便瞒了自己的兄长,偷偷下了山。人间繁华热闹,她一入便迷了眼睛,看不够的风月趣事,阿江渐渐喜欢上的人间,她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扬州。许是狐宫清冷,她独爱扬州的热闹繁华。那个时候狐宫中有个小殿下,他是祝修的独子,小殿下向来和自己的姑母亲近,于是某一次他便央求姑母带自己也出去。阿江拗不过顽童,有一日便偷偷带他也下了山。一个美貌女子带着一个幼童在人间走动,很是惹眼,好巧不巧她们此行就偏偏遇上了一伙恶霸,那恶霸见阿江貌美,出言调戏。阿江自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但也不愿多生事端,正要带着那小殿下离开时,却见从人群中走出来个白衣男子,那男子气宇轩昂,仗义执言,打退了那伙恶霸。』
      夜来听得入了神,『后来呢?阿江与那男子可是倾心相爱,就此结成连理?』
      『后来』玄昭苦笑了一下,『阿江却对男子的确是一见倾心,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门婚约。她借口自己被歹人逼迫,带着小儿流落街头,求那男子收留。那男子名叫楚凌风,乃是人间一等一的侠客,见落难的二人,也起了怜惜之心,便把阿江和小殿下收留在家中,以兄妹相称,以礼相待。楚凌风家中还有娇妻徐式,幼女鱼儿。徐氏为人宽厚,对阿江二人也是极为照顾,衣食住行,无一不是亲手过问。』
      『阿江在楚家越久,一颗心就越难以自持。她对楚风越爱越深,不可自拔,却又感于楚夫人的恩情,不愿伤害无辜之人。徐氏虽然宽厚,却也并非痴傻,日子久了,她自然也看得出来阿江的一片情感,可天下女子,没有人是愿意与人分享自己心爱之人的。她与楚凌风奉父母之命结为夫妻,婚后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她着实不太愿意有另外一个人来打乱她平静的生活。她暗暗存了心思,为阿江物色了不少青年才俊,阿江自然是一一都婉拒了。』
      『那楚风又如何呢?』夜来问道『他对阿江又是如何呢?』
      玄昭道:『楚风面对着阿江,心里只怕也是煎熬的很吧。若是不爱,他怎会替她一一把那些狂蜂浪蝶挡在门外,替她在人世间遮风避雨呢?可若是爱,又怎对得住他家中的妻儿?情义两字难以两全,那些日子里,在楚家,阿江过的并不开心,楚风和徐氏也是郁郁不得欢。』玄昭望着原处,好似想起了过往的甜蜜一般,嘴角微微带着笑,『可是,有些人却不同。那小殿下却很是开心的很,甚至是他长那么多年最开心不过的时光了。只因他在楚家日日有楚家的小女儿,鱼儿为伴。鱼儿当时六七岁年纪,天真无邪。那小殿下却淘气的很,总是弄些小恶作剧来吓她,每每小鱼儿气的大哭时候,小殿下却又手足无措,拼了命的想各种办法去哄她开心。小鱼儿最喜欢的游戏是过家家,弄些泥巴捏的小人小碗小锅小碟,总拉着小殿下一起玩。那小殿下虽然很不屑于这种人间女孩儿家游戏,但若是和小鱼儿一起,他确是愿意的。这两孩子日日玩耍在一处,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阿江带着小殿下在人间偷偷住着,从初春一直到了秋日。直到有一日忽然有狐宫信使踏月而来,说羽族王子承烨不日要造访狐宫,事关重大,狐王要阿江二人速速回去。阿江虽百般不舍,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决定先带着小殿下回狐宫。一来是以大局为重,二来也想离开或许便可不受感情煎熬,退一步或许可以海阔天空,好过在这里三人都痛苦。小殿下想到要和小鱼儿分开,难过非常,但阿江姑母说不必悲伤,若有缘分不久会再团聚,甚至还可把小鱼儿接来狐宫生活,他当日听了这话,真是满心欢喜。』玄昭嘴角有丝苦笑,『他那夜担心自己不告而别,小鱼儿醒来无人陪伴,孤单寂寞,便连夜刻了一个木头的小男孩送给了她。那木头小人上滴了自己鲜血,施了法术,会笑会叫,很是可爱。小殿下去找小鱼儿的时候,夜已经很深,小鱼儿睡的沉沉的,小殿下有心把她叫醒说一说话,可看她梦中熟睡的样子,却怎么都不舍得吵醒她。他把那木头小人悄悄放在她的枕边,只希望她醒来看到了会开心。那小男孩本就想这样走掉,但是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所以又咬破自己的指头,把自己的一滴血滴进了小女孩的眉心。这样女孩今后不管在哪里,他都能找得到。』玄昭的声音越来越温柔,好似那小鱼儿就睡在一侧,生怕声音大了吵醒了她的美梦。
      『第二日,阿江留书一封,写明自己有要事要回乡几日,让楚家夫妻切勿挂念,事情办好自然便会回来云云便离去了。回到狐宫之后,狐王狐后着实发了一番火,把阿江和小殿下关起来思过,直到承烨来的前一天,才将两人放了出来。阿江见到了承烨,可心中却越发的思念楚风,她原以为离开楚风会让她清醒一些,可哪知离开之后疯狂的思念,让她更加难以自持。她明白了自己的真心,便跑去央求自己的兄长,希望能解除自小的婚约,她心中已有所爱,再不愿意嫁给别人了。狐王当然不可能答应这种荒谬的要求,他勃然大怒,把阿江痛斥了一番,严格看管了起来,还把婚期提前了许久,就定在立冬那日。眼看婚期一天天近了,阿江每日以泪洗面,甚至不惜跪求狐王,只希望能再见楚凌风一面,便斩断情思。狐王当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可那小殿下却不忍看姑母日日如此悲切。』
      『他做了什么?』夜来心中一凛,忙问道。
      玄昭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偷了父亲的法器,助阿江逃了出去。他还摘了自己的随身的信物,请求姨母带给鱼儿,让她等着自己,莫要忘记自己。』玄昭静默了许久,忽然笑了一笑,『那小殿下那般胆大妄为,不知究竟是为了阿江姑母,还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小鱼儿,他自己只怕也说不清楚。』
      『那阿江回来了么?小殿下可有受责罚?』夜来追问道。
      半响,玄昭轻轻点了点头。『狐宫隔日才发现了阿江公主不见了,狐王很快就发现了是小殿下做的好事,真真是怒极,若不是狐后死命护着,简直要把那小殿下的腿打断。可正当狐王夫妻要亲自去把阿江寻回的时候,她却自己悄然回来了。她这次回来安安静静,也不再哭泣伤怀,只回来就跪在地下,说自己已经同楚风有了夫妻之实,没有办法再嫁他人。』
      『啊』夜来听到此处,不由惊呼出声,『这。。』
      玄昭叹道:『突生此变,狐族上下都在痛斥阿江为了一己私欲毁了当日婚约,不配为狐国公主,有些执法严酷的长老甚至上书要求赐死阿江。阿江不哭不闹,也不争辩,只是脸色白的吓人。狐族无法,只得和羽族商议退婚,哪知承烨心意已决,无论如何,一定要迎娶阿江。』
      『这承烨想来也是多情之人啊。』夜来轻叹道。
      玄昭也长叹一声,『在狐族提出退婚之后,承烨有一日前去找过阿江,谁都不知道这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后来只知阿江同意了婚事。婚礼如期举行了。那一日狐宫之中到处布置的如鲜花著锦一般,狐族的陪嫁足足绵延了十八里,奇珍异宝不一而足,天界的各路神仙都纷纷来贺,乃是当年一等一的大事。阿江就这样安稳的嫁到了羽族的领地,东山赤炎宫。』
      『后来呢?阿江可还见到过楚风?她过的可还好?』夜来追问连连。
      『阿江嫁走之后,便很少再回狐宫,只听说隐隐约约有些消息传来,说她在羽族地位尊贵,倍受承烨爱护。人人都以为此事就这样安稳的过去了,那个凡人楚风不过是他们漫长生命中的一点小波澜而已。可未曾想,九个月后,却接到羽族使者来报丧,说阿江身亡。』玄昭声音有盖不住的悲伤和怒火,『狐王心疼胞妹,当下便速速赶到赤炎山,却见承烨抱着一女婴在山下等待。承烨只说此婴孩是阿江与那凡人之女,阿江生下她后便撒手人寰,死前留下遗言,要承烨念在两族多年世交,把此婴交于狐族带回。』
      『狐王无法接受阿江的死,提出要将阿江遗体带回,可承烨断然拒绝。两方不合,承烨与狐王祝修在赤炎山斗法了三日三夜,难分高下,还惹得生灵涂炭无数。天狐族和羽族都是上古神族后裔,如此下去必将酿成大祸,天帝不得已出来住持局面,勉强劝得两方停手,可从此之后两族已经势如水火。狐王那日带着那女婴黯然归去,最终也没能上的了赤炎宫,见自己妹妹最后一面。阿江从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消失在了天地间。』
      玄昭长叹一声,夜来愣在当下,半响才轻轻问道:『那个婴孩后来怎样了?』
      『那女婴,便是如今的落颜。』玄昭淡淡道。『阿江,便是我的姑母,祝修自然是我的父王,而承烨便是当今的凰羽族之王。落颜被带回青丘,由我母亲亲手带大,从小她只知自己父母早逝,却不知道另外这些事情。父亲痛失幼妹,把一腔爱恋都转给了落颜,对她宠爱非常。』夜来心中本也猜到了七八分,只是亲耳听他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那狐王后来怎样?』夜来心中疑惑,为何自从上得山来,从未见到过他?
      『我父王自阿江姑母去后,心痛不已,不能安宁,加之为了忏悔自己当年和承烨斗法酿下的大祸,百年前便辞别了母后,把青丘大小事务交给我与四位长老,自闭神识,沉睡于芒山之下了。』玄昭淡淡回道。
      『那么楚家后来怎样了,还有那个小姑娘,小鱼儿呢?』夜来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酸,喉头又苦又涩,她怎么样了。』
      玄昭的声音听不出来悲喜,『父王沉睡之后,我去人间找过楚家。那院子还在,可楚家人却无论如何找不到踪影。我找了许多年,从人间找到了冥界,从天上找到了地下。时间长的连我都不记得到底找了多久,我都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辰天殿内,花落无声。夜来依偎着玄昭,说不出来心里是怎样的感觉。她想象着阿江的样子,想象着那小鱼儿的样子,想象着楚家夫妇的样子,甚至还有那位狐王承烨,心中涌上了一阵难言的酸楚,霎那间,好似电光火石一般,她忽然想起了那日自己的那个梦。
      梦里的黑衣小男孩,和那个咯咯笑着的小女孩。还有那场铺天盖地的大火。夜来心里像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捏住,浑身冰冷好似掉入了彻骨的冰窖。她心里升起了一个念头,一个自己也不太敢相信的念头,她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努力定了定神,开口都有些艰难:『夫君,那个小姑娘,小鱼儿,她是不是,是不是。。』她抓着玄昭的手,直直的看着他。
      玄昭也回望着她,眼神幽深,他不言不语,好像在等待。
      夜来有些不敢说出来,她忽然害怕知道结果,是还是不是。若是是,那一切都有了原因,她原来是她,一个和他原来青梅竹马让他千百年来念念不忘的她;若不是,她只怕永远也忘不了玄昭说起那小鱼儿时候温柔的好像失神一样的表情,他好像说话都不敢大声,他怕惊到了她。她若不是她,怎能没有丝毫的嫉妒,可这个人早已离去,就算是嫉妒,她也无处着力,只能空余恨。若真的是她,那这事情却又来的太快太残忍,她心里真是苦的快要溢出来了,可脖子上却偏偏被勒了一条绳子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痛苦焦灼,痛的眼睛再也撑不住满满的泪水,啪哒啪哒的掉落下来,泪花砸在玄昭手腕上。
      一滴,两滴。
      玄昭轻轻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眼泪微咸。他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太混蛋,他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她的疑惑,为何要让她受这种煎熬,她想不起来,自己便全告诉她就是了,又能怎样?一切都是事实,都是已经发生的,想起或者忘记,都不能改变分毫。
      『夜来,你就是鱼儿。』玄昭的声音温柔至极。
      夜来并不做声,好似混没有听到,可眼泪却掉的更加急。
      『你就是楚鱼,楚鱼就是你。』玄昭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双眼。不过片刻,她哭的眼睛红的好像桃子一样,好像小时候自己惹她生了气,她总也是扁扁小嘴,眼睛哭的红红的,『我再也不要理你了。』那时候的她总是这么说。
      夜来好似掉了魂一样,不言不语。她心里好像有太多的话,可一瞬间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她有无数的疑问,想张开嘴,却好像发不出来任何的声音。她的身世,她的一切,她的前世今生,都如梦一般,让她不敢也不愿相信。
      玄昭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如刀割一般。那日她在红莲火池中被三昧真火炙烤,只不过烧出了片段记忆,他本应该等一等,在等一等。可是如今的局势,却也由不得他,他要她知道一切,知道前世今生,知道她为何是他的妻子。
      玄昭轻轻的拭去她腮边的泪珠,『当年我从人间寻不到你的气息,便去了冥界。凡人是有生死轮回的,若是不在人间,那必定是在冥界了。我和冥王有些交情,查看了生死簿,却也没有你的记录。』
      『天上地下,八荒四合,我找了许多的地方,都没有你丝毫的消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也不知为何与你短短数月,却让我如此难以忘怀。我身为天狐族,修行了数千年,却在这一件情事上难以忘却,不能自持。』玄昭的声音里好像有无限的感伤,夜来垂首听着,不知何时她的眼泪停住了些。
      『我狐族有一神器,名唤做混元八卦。此八卦与我天狐族血脉相通,每逢千年天地阴阳交逢之日,用之卜卦可知晓天下未知之事。我虽寻你不得,却总不绝望,我相信你一定还在。数百年啊,对我来说并不算是漫长,但那时每一日每一夜我都觉得长的难以忍受,我急切的想找到你。在那个时候,我每日都在想,若是你真的消失到魂飞魄散,我又该怎样?我问了自己许多次,却从来都不敢说出答案,我怕承受不起失去你的绝望和不甘。也是在那个时候,我逐渐明白了阿江姑母当日的绝望和痛苦,若不能和真心所爱之人在一起,即使得到了天下所有的一切也会觉得索然无味。”
      夜来静静听着,她忽然对眼前的人生出了一丝怜惜。除了那场大火,她已经不记得楚家,不记得任何过去,而这个人却发疯一样的寻找了她那么久。想想那些寂寥的岁月,夜来心中酸楚,伸手握住了玄昭的掌心。
      玄昭把她的手回握的紧了一些,“度日如年中,那一天终究还是到了,我祭出了八卦混元,八卦中,我看到年幼的你抱着那小木人困在着火的楚家,木人施了我的法术,本来是不惧凡间烟火的,可那日的大火却妖气冲天诡异非常,绝非人间寻常烟火。”玄昭想起了当时镜中的场景,心中怒火再也压抑不住。“楚家的一切在大火中灰飞烟灭,也包括你。天可怜见,我当日看着那镜中烈火几乎绝望之时,忽然镜子中画面忽转,扬州城里,大运河畔,一座亭台楼阁之间,有一个姑娘巧笑倩兮。”
      玄昭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我一看便知是你!虽然过了千年,但我一眼便知是你,你眼中的神态从未变过。我知你未死,狂喜之下当下便和狐族人宣布我找到了夫人。”
      “所以,当日夫君便去扬州城里寻我了么?”夜来轻声问道。
      玄昭摇了摇头,“那是一年之前的事情,我找到你之后,自然是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把你迎到身边,可狐族和凰羽族这时又出了一件大事,凰羽族的公主重仪大闹了狐宫,打碎了混元八卦,八卦镜是狐族至宝,这下狐族上下愤慨无比,狐族长老一直闹到了天帝那里。天帝主持公道,罚重仪去极寒之地思过,我又留在宫中处理了宫内的大小事务,并择了一个日子,去迎接你回到我身边。”
      “重仪?”夜来顿了顿,“莫非是那位承烨王的女儿,她又为何?”
      “重仪乃是承烨养女,素来骄纵。我与她在天庭聚会上相识,却不知道她何时对我青眼有加。狐族之中魏长老,晋长老都倾向于借此机会羽族重修旧好,可我却并不愿意。我姑母死因未明,当日你尚且下落不知何处,我虽没有确凿证据,却也知此时和羽族脱不了干系。若是单纯通过姻亲来掩饰以往的是非,那也太荒谬了一些。我拒绝了重仪,又宣布借八卦之力找到了命定的夫人,重仪因此大怒打上门来,生生把浑元八卦毁掉。”玄昭尽量说的简单,他省去了许多,重仪的狂怒,陆离的徇私,四大长老的逼迫,他都一一略过,重要的是,他终于找到了她,她也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完璧归赵。
      故事里的事太多,一时无言,只剩花落。
      “夫君,我为何会到扬州醉红楼?这千年来,我都在那里呢?”夜来忽道。
      “我也在查这件事情,你体内有我心血,若非有人故意隐藏你的行踪,我早就会发现,可你就像被一块黑色的布蒙了千年,忽然掀开出现。如今我已经有了一些线索,等时机到了,查明真相,我必然会还给你和楚家,还有阿江姑母一个公道。”玄昭语气坚决。
      夜来回望着玄昭,“让我和你一起。”
      “一起?”
      “对,一起去查,此事也关系我的身世,我的父母,我的血亲。若是要查,我也理应一起才是!”她咬着嘴唇,眼里有些倔强。
      玄昭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闪闪若有星光一般,“好。你我夫妻,本就该携手并肩,何况此事与你我都休戚相关。我答应你。”
      薛夜来不知该说些什么,忽然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她的手还牵着玄昭的手,她握的更紧了一些,忽然有些惆怅,说不清也道不明。父母之死,身世之谜,仿佛刚被揭开又蒙上了一层大雾,她心里不由得沉重了起来,不知该爱还是该恨,爱谁又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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