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竞晚

　　第八章
　　天色还未亮，客栈中有着微弱的灯光，跑堂的小二在大堂中窜来窜去，掌柜在柜台百无聊赖的打着算盘。
　　此时，竞晚房前站着一个人，一身艳丽红衣——楚临渊。
　　曲起一指，轻轻地敲击房门，“嗒，嗒，嗒…....”整齐规律，像一首古老的调子，但十分轻，轻得似是听不见，竞晚一直想不明白，像楚临渊这么张扬的人，怎么会静下心来敲门，每次都敲得恰到好处，听久了现在已经习惯了。
　　敲起第一声时，竞晚已经醒了，细听之下，发觉是谁后才在地铺上起身，才慢吞吞的踱到门前，打开门，果然是楚临渊妖孽无比的脸。
　　咳了一声，竞晚静静看着倚在门框上的人，问道：“这么早，有事吗？我还好困。”揉了揉睡眼：“你是不是梦游啊？”，用手指戳了戳眼前人的脑袋。
　　楚临渊轻轻拂开她的手，在门框轻叩几声：“你不想摆脱那个李散儿？想的话，就收拾包袱快走。”说完，轻声下楼。
　　竞晚讶然，不情愿的回去收拾包袱，小声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道理……”
　　看着在床上熟睡的人，留下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在这真的好么？叹气道：“识人不清，注定被坑。”手下动作却快了几分，拎着包袱，快跨出门时，还是走了回去，蹲下身将一碎银银子塞进暖被里，替她掖了掖被角，摸了摸她额前碎发：“乖乖的啊，起来就赶紧去找你家人。”才起身离开，将门小心关好。
　　走下楼，楚临渊以一贯的姿态坐在桌前品茗，优雅，高贵。
　　竞晚跑上前，端起一碗茶润嗓道：“这样丢下她一个人能行吗。”
　　楚临渊瞄了她一眼，“这又如何，她家就在平安城外，不信找不到，而且……”，啜口茶“若不遇到我们，她还不是一样要孤身来平安城”
　　“也对”。
　　竞晚向掌柜的结账，却突然转向楚临渊：“我们不用留个条子解释一下？”
　　“我留了，放在掌柜那儿”
　　“那就好，走吧”抬脚走出门之际，脚步顿住，慢慢退了回来。
　　“掌柜的给我看看那条子”竞晚将手伸向前，掌柜瞄了瞄楚临渊，见他并未出反应，将一纸笺递给莫离。
　　展开，上面写道：”散儿姑娘，在下家中有要事，纵千般不愿，万般不奈，然无可奈何，为不受相离之苦，恕在下不告而别。——应秋”
　　写得倒真是一个无可奈何！竞晚看完后，又放回去，看着楚临渊道：“当真矫情。”楚临渊妖孽一笑：“小晚客气”。
　　两人不再耽搁走出客栈。
　　残月残影还留在天际，浮云铺陈盛夏之晨而有些微清凉。
　　竞晚踏在青石板上，心情颇为欢快，语调一贯沉稳“我们是要去问剑台吗？”
　　心里却在想师兄爱热闹的性子一定会去，说不定还会带上嫂子和小包子。不自觉间整个人像一只刚放出笼的金丝雀般不消停，楚临渊走在前面，偶尔回头，摇头一笑。
　　一切都还朦胧，客栈小铺前打着灯笼，晕着一片温暖光影。转瞬间，天色却已渐渐清凉，灯笼中的小烛早已滴进尽红泪，一切开始苏醒，喧哗，片刻前的模糊不清眨眼不在。
　　楚临渊在豆腐摊前坐下，“老板，两碗豆腐花”，
　　“哎”！摊前是一个壮实黝黑的汉子，却一碗一碗的舀着豆腐，放着绿葱，香菜，淋上一层辣椒油，细心而且干净。
　　竞晚跟着坐下，拿起小勺大口大口却悄无声息的吃起来，楚临渊慢条斯理的吃完，用帕子擦了擦指尖，抬头看着竞晚，出声道：“我们不去问剑台。”
　　竞晚放下碗筷道：“……”
　　“武林盟主告病，武林会推迟三月，我们去不成了”
　　竞晚神色讶异“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楚临渊微微翘起嘴角，“你自然不知，此事还未传出，只飞鸽传书给几大门派，商量后续事宜，恐怕几日后才会发布公告，那时南延楼的人早已想好应对之策，不怕江湖人心动乱，措手不及。”
　　竞晚却一眨不眨的盯着楚临渊，道：“可你不用去看看吗？身为清枫山庄少庄主，总该告慰一下吧。”
　　“不用，估计我爹和宁伯父现在早已在盟主病床前嘘寒问暖了，我去不是添乱吗？”
　　“三公子，你是怕你爹把你抓回去，逼你成亲吧。”
　　“小丫头，吃你的饭，”闻言，竞晚乖乖的低头吃起豆腐花，入口即化，绵软咸香，吃的飞快，转瞬间，一碗下肚.
　　拿走干干净净的碗，眼睛眯眯的：“老板，再来一碗!”
　　“好嘞，小丫头能吃是福啊。”那汉子将豆腐花递上来，咧嘴笑了。
　　竞晚再度低下头，一边吃一边问道：“那我们去哪？我可不想再回青玉楼猫着了，否则又让他再宰我一顿”
　　“自然是要下江南了，那可是个好去处，温香软玉销金窟，但在这之前该补充些衣饰，干粮。”
　　“我可没闲钱让你去嫖啊。”
　　“说这么难听，倒是去也不去？”
　　“我去哪都一样，”说完，瞄了一下楚临渊，仔细摸了摸钱袋。
　　“放心，定会不虚此行，快吃，快吃。”日出跳出云层，洒下一片曜日金光。

　　楚临渊靠在树上看着在药铺里精力充沛的竞晚，摇头苦笑，女人的精力原来如此之多，他认为竞晚这样什么都看，从来不买的的的小姑娘，说不清是单纯还是蠢，应该干脆些，没想到却如此热爱逛街这种体力活。
　　楚临渊陪着竞晚从东市逛到西市，从菜市场逛到街区，逛的两条腿都在抽筋，而她总是买一莫离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或是药粉或是刻刀，还在药材铺与老大夫嘀嘀咕咕，将他晾在一边老半天，却只换来些瓶瓶罐罐和不起眼的药材。
　　竞晚数了数钱袋中剩下的银两，总算没有花费太多，将买好的东西归类放好，回头看看无精打采的楚临渊，迅速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道：“楚三公子久等，我们去成衣店挑衣服”
　　闻言，楚临渊立刻出声，“我挑衣服你别多加干涉”
　　竞晚干脆道：“那是自然。”
　　竞晚坐在紫檀木椅上，吃的满嘴糕点沫子，闲闲的看着分外挑剔的楚临渊，此刻他正嫌弃的看着一件月白色锦杉，“再换一件，这么白，我又不披麻戴孝”
　　小伙计立刻嘴甜道“这月白色才配得上您飘逸的天人之姿嘛！”
　　他依旧不买账，“拿那件紫色外袍和那件宝蓝色的给我看看”
　　“好嘞，您稍等，”小伙计忙上忙下的，无比殷勤的伺候着楚大公子，对另外几位客人偶尔招呼一声，可见，好皮相总是有优先权的。
　　竞晚静静坐在一旁，吃着小几上的茶水糕点，偶尔点评一两句，看着门外的日头，已快近晌午了，她已经吃了第三盘了，他却依旧乐此不彼，无奈，只好继续啃糕点。
　　此时，却见店中步入一人，挡去大半光影，一身玄衣袍带，银色锦靴，看着那修长的身影，竞晚一时有些熟悉，脑中一片空白。
　　却见那人转过身来，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气场，古潭般的眸子幽幽深邃，竞晚恍然，原来是他，赌场里的那位燕行公子。
　　但他的目光扫过一圈并未停留，正当竞晚以为他不识得自己的时候，眼神又转了回来，带着打量。片刻，一丝讶然一闪而过，收起那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气，依旧如当初般浅笑，缓缓走过来。
　　在竞晚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没想到又遇你。”
　　竞晚静静的看着他，鼻尖嗅到淡淡的茶香，想了许久慢慢抬头，翘起嘴角，因为不习惯，显得有些僵硬，扬声道：“我管这叫缘分。”
　　燕行眼角一挑，轻笑一声缓缓道：“是，很有缘分”
　　楚临渊也注意到角落中的竞晚与他人说话，有些搞不懂情况，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转念一想，眼中流光溢彩般的光华，慢悠悠的蹭过来，细细打量一眼，问道“什么人哪？”
　　竞晚懒得搭理他，随口一答：“熟人。”
　　“多熟啊？不会是小情郎吧！”楚临渊的目光在竞晚与燕行之间来回穿梭
　　“闲吃萝卜淡操心。”竞晚真的很想捏死他。
　　燕行淡笑不语。
　　半个时辰后，三人出现在城中最大的而且最贵的酒楼。
　　刚刚坐下，竞晚却点了一碗牛肉面，楚临渊先是惊讶，随即一脸鄙视的看向竞晚，接过小儿手中的菜单，朗声道：“香酥鸡，红烧猪蹄，酱香排骨，荷米银芽......再来一坛梅子酒。”小二迅速答是，一溜烟下楼。
　　看着满桌肉食，基本看不到一点素，竞晚有些无语，“你就不能吃点素吗？”
　　楚临渊瞟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兔子，出门在外，对自己好点不成吗？”
　　燕行看着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但笑不语。
　　楚临渊正式开始问候，什么都问，哪里人士啊，有媳妇吗，出来干啥的，就差连祖宗都要翻出来了，燕行好脾性的一一回答。
　　眼看楚临渊又要问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竞晚眼疾手快的用筷子夹起鸡块塞进楚临渊的嘴里：“你怎么那么多话”，看楚临渊噎得没法说话，才满意的吃东西。
　　楚临渊拿起茶杯缓了缓：“丫头，怎么今儿这么多话，平常好几天都不见你说话，搞得人家以为你哑巴”
　　看了看燕行，撇嘴“我又不吃了他，不了解清楚，怎么把你交给他，不识好人心…….”
　　竞晚在碗里抬起头：“我自己会了解。”
　　燕行则完全不放在心里，随着竞晚的话点头：“楚兄自问便是。”，回答自然让楚临渊十分满意，再寒暄一番，随即把酒言欢。
　　竞晚却支着脑袋盯着燕行看，俊逸的眉目依旧，仅是一个侧脸，就是少有的好看，就连喝牛肉面也是那么的好看。
　　楚临渊问道：“燕公子是要去往何处？”
　　燕行端着白瓷的酒盏，轻晃，“了无目的，四处游玩而已”。
　　“那倒不如与我们同行，一人孤廖，三人热闹，如何？”楚临渊提了建议。
　　燕行并未答话，却看向竞晚，“花姑娘，你觉得呢？”
　　竞晚在沉思中醒过神来，点点头：“还是称呼我竞晚吧，何需客气。”
　　燕行沉吟几许，半晌，转过脸来，“好，既然如此，竞晚姑娘不介意，那便与楚兄兄弟同行吧。”
　　蹉跎了一下午时间呆在酒楼，外面早已日影西斜，倦鸟归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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