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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请辞
见胤禛不语,楚穆咬了咬牙,犹豫再三后继续道:“当今圣上五次南巡,有两次是住在魏大人家中。魏大人素来忠于皇上,一旦皇上前去,魏大人必定是好生服侍。皇上去了两次,共住了十二天,奴才估摸着那银子定如流水般用的飞快。四爷,魏大人这是为了皇上,为了略尽臣子之谊,才不得已向国库借款。您看在他誓死效忠皇上的份上,就宽限他几日吧。”
楚穆知道他今日这番话已严重逾越了他作为奴才的身份,他也清楚自己若有一字或是一句说的不当,便可招来祸害,轻则几十大板、重则秘密处决。而他之所以敢如此,并非他不怕死,恰恰相反,他最怕死了。可他还任由自己这般畅所欲言,实在是有自己的用意。
他跟随胤禛已有五个年头,胤禛的脾气秉性他虽不能说百分百的了解,但也能掌握个五六分。以他对胤禛的观察,胤禛并非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他之所以对魏东亭等人严苛,实属无奈。一边皇上的圣旨时时提醒着他十日期限;另一边他为了公正严明已将太子“出卖”了,要是现在他为察迩司等人徇了私,必定会成为某些人指控他的罪证,更有可能使那些狡诈官员作为他不还款的理由,到最后落得个不公不正不严不明的臭名,得不偿失。
而他敢这样贸然行事,是因为他明白胤禛是有心想帮他们,否则在他开口之际,胤禛就会出言阻拦。饶是胤禛这样果决的人,也会有为难踌躇之时。唯有这个时候,在胤禛举棋不定的刹那,他需要推胤禛一把,将胤禛送到他心中早已决断了的但是又差一把火候的位置。
当然,这事情应该胤祥来做最好。可是,胤祥却被他拒之门外。楚穆猜度不出胤禛的用意。但以他估计,胤禛的目的是不想让胤祥参合进来。这事本就不是个什么好差事,现下又有这么多人搅和进来,此刻的胤祥能不管就不管,最好是充耳不闻。
“察迩司察大人堪为我大清的包青天,从不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为了自己的娘亲,他才向国库挪借了三万银两,实属无奈之举。奴才恳求四爷,一并宽限察大人。”
猛然回头,一对如鹰般犀利的眸子,闪着凌厉的光。胤禛紧紧盯着楚穆,冷冷道:“你何时变得这样善良?高烧过后,你怎么竟像是变了一个人?过去五年里,你何曾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半年前楚穆淋了场大雨,发了高烧,也就那次高烧退去后,张雷附在了楚穆的身上。
纵然张雷穿越而来,他也没有忘记关于楚穆的记忆。楚穆的性子如何,张雷又岂会不知。作为一名眼线,又是潜伏于怀有帝王之才的胤禛身边,楚穆的性格必然是冷静沉稳、心狠手辣,甚至是麻木不仁。
他自然知道自己适才所说的一番话与往日谨守本分的楚穆有所不同,可他还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是希望能借胤禛的手找到解药。
破釜沉舟,方能有绝处逢生的一线生机。
他道:“古语有云,律法不外乎人情。当今圣上又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讲求‘仁德’。四爷,您若是忽略了那个‘仁’字,只侧重于那律法规章,是会失去人心的,更有甚者会让皇上以为您是个冷面无情之人,没有仁义之德,从而失去圣心。”
书房内瞬间沉默下来,静谧的似乎只能听到蜡烛融化滴落的声音。胤禛背对着房门,俯视着跪地男子。暗淡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恰巧投影在了楚穆的身上,与楚穆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胤禛望着那重影子,深沉不语。
“滴滴……”烛液滴落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的越来越清晰,它们仿佛是一把把钟鼓,朝着楚穆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由轻及重的敲打去,使得楚穆不由的恐惧起来。
楚穆本不担心会受到胤禛的处罚,但是,四周那莫来有的寒气一重又一重的向他袭来,迫使他寒意骤起,失措不已。他跪在地上,低头谨视着地面上的那条影子,它如同一团无形的妖魔鬼怪朝着自己而来,强烈的压迫感使得他惊悚不安。
约摸一炷香后,胤禛才打破沉默,“是不是我不答应,你就一直跪着,不起来?”
淡淡的语调中,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怒意。楚穆微微仰起头,看了眼面无神采的胤禛,旋即又低下了头。低头的刹那,他的唇角悄悄弯起,一抹得意之色迅速扬起又迅速退去,快的似乎不曾存在过。
他应道:“奴才不敢。”
“起来吧。”胤禛转过身,望着走廊外的那方天空,“这事我自会处理,你无须多管。天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楚穆点了点头,起身朝胤禛做了楫,便退下了。
马六儿暗查得知,十阿哥胤礻我从国库挪借了十万两银子,是为了在自家府上搭建一座戏台,以备他生辰那日皇上能看戏。
胤禛听闻后,当即命胤礻我停工,让他在期限之内还清所有欠款。胤礻我不理,还令工人们继续动工。胤禛一把夺过一工人的斧头,将斧头塞到了胤礻我的手上,威严赫赫道:“你要是今天敢动工,就先要了我的命。”
十阿哥当场呆住了,依胤禛那架势,不达他不停工不还钱不罢休。无奈,胤礻我将手里的斧头朝地上狠狠一摔,转头对着监守太监道:“都给我滚蛋。”
几十名工人见状,都纷纷收起自己的工具,随着领首公公下去了。
胤礻我找了他的土财主哥哥——胤禟,让他借钱给他还钱。胤禟本是不愿的,不是他不想替胤礻我还钱,只是他想借机刁难刁难胤禛。后来,是胤禩出面劝说,他才勉强同意拿钱帮胤礻我还款。胤禩这样做自有他的深意,他清楚胤礻我的暴脾气。胤礻我手中本就没有多余的银两,假若他们都不愿借给他,那他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依胤礻我莽撞的脾气,只怕他会做出自讨苦吃的事来,到头或许还会殃及他胤禩。
这不,刚过去一日,胤礻我就拿着十万两的银票来到院子里。他趾高气扬地从众大人面前走过,来到大堂上。他从袖子里掏出银票,将其高高举起,圆滚滚的脸上布满神气活现的笑容,“四哥,这是十万两银票,不多不少。你派人拿这张银票去钱庄,当即兑换当即就能取出银子。”
胤禛无视胤礻我脸上与话中的轻慢之意,含着笑意,款款走向他。他拍了拍胤礻我的肩膀,笑容满面地说:“好。老十啊,我这就命人将你的名字从名单上划去。”侧过身,他对楚穆说:“将十贝勒的银票收起来。”
楚穆领命,箭步上前,双手接过胤礻我递来的银票。他匆匆扫了眼银票,见是真的,便放了起来。胤禛笑呵呵地说:“老十啊,多谢你支持我的工作。四哥在这先行谢过了。”
胤礻我听了胤禛的话,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的脸圆圆的,眼睛又小小的,经由一笑,反而没了方才的洋洋得意,倒是显得憨态可掬,活脱脱弥勒佛再世。他笑眯着眼,豪情道:“四哥,你说这样的话可就见外了。我们是弟兄,岂有弟兄为难弟兄的。再说,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不用你说,我也该主动还钱。”
胤禛笑而不语。胤礻我顺势冲着外面的一群官员嚷道:“我十爷都还钱了,你们谁还有借口不还的?”
众人唯唯诺诺地道了声“不敢”,胤礻我才作罢。
楚穆望着胤礻我辞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在他所接触的诸位皇子中,当属十阿哥最为单纯率真了。换做是旁人,岂会因胤禛的一鞠躬,一道谢而转变态度,化敌为友。众皇子中,也就当属他胤礻我有这份天真无忧心心无城府了。
或许,这样的人才不会活的那么累。
用过午膳,楚穆歇息了一会,便跟着胤禛前往五贝勒府。胤禛已从马六儿的口中获知,五贝勒胤祺从国库借二十万两银子是为了编篡一部详尽描写大清盛况的全书。对于这件事,胤禛不置可否。
到了五贝勒府,一小太监领着他们去找胤祺。他们到时,胤祺正在书房右侧的一间房子里。小太监推开门,让胤禛和楚穆进了去。胤祺听到声音,立即上来迎接。楚穆跟在胤禛的后面,一边走一边四周观望。
书架上满满当当地摆了许多书,这些书又厚又旧。胤祺笑着在前面领路,“四哥,这边。”两个高高的书架横在东西墙边,将房间隔成了里外两间,两书架中间空出了一道门的位置,以方便让人走路。楚穆随着胤禛进了去。
胤禛看着好几个文人模样的人正伏在桌边写东西,不由问道:“五弟最近在忙些什么呢,不见踪影的?”
胤祺笑着指了指面前桌上垒着的一堆堆书籍说:“人人都道我五贝勒养着些文人雅客只会吟风弄月,可又有谁想过为我大清国留下点经国之大典,不朽之盛事呢?”
胤禛莞尔一笑,旋即从桌上拿起一本书,随意翻了几页,“五弟,你问国库借的二十万两银子就是为了编纂这些书?”
胤祺闻出胤禛话中的含义,脸色不禁阴沉了下来。胤禛不理,径自说道:“五弟,不是四哥泼你冷水。你这著书之事同国之根本、民生利益,关系不大啊。你可知道河南水患有多少灾民因无粮可拨而饿死的?你岂能将二十万两全都付诸在这上面呢?”
两人坐下后,胤祺不悦地反驳道:“四哥,你说这话我可就不认同了。依你之言,那仓颉造字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胤禛哑然,他取过侍婢呈上来的龙井茶,轻轻啜了一口。胤祺见他不语,又道:“四哥,我编纂的可是涵盖我大清律法、人文、地理、科学于一体的百科全书啊,古往今来,绝无仅有。这不仅是我大清国的荣誉,更是为了我大清未来的子子孙孙,让他们能够充分地了解到列祖列宗与皇阿玛的雄才伟略。这并非与江山社稷无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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