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慕相思

　　翌日，我起床时，爷爷已从市集买好菜回来。早饭间，他告诉我外面都在热议大皇子马场开业的事。
　　花姑兴奋地追问爷爷马场的事，爷爷说他今早出门时听街坊们说，马场是定于两日后开业，且开业当日还会邀请到以一曲红遍全墨都，尔后又消声匿迹的茑萝姑娘登台献唱…
　　我放下饭筷默默地回了屋。
　　关上房门，我闭眼躺下，心里思虑万千！
　　从怀中重新掏出公仪尘给我的信笺，展开，寥寥数语，却让我推辞不得。
　　若真如他信中所说，只是以朋友之名邀我为座上宾，那为何坊间会有我登台献唱的消息传出？
　　我还是天真了。
　　若两日后我真去参加公仪尘的开业宴会，届时，他以大皇子的身份向我提出要求，我还能拒绝么？
　　呵！何况那日到场的不是达官就是显贵，随便哪个人的一句话我都不能违抗。到时，别说登台献唱，连我苦苦隐瞒的身份、面容都会被人当众扒穿，我想过的平凡日子也会一并毁了。

　　屋外，花姑还在兴奋地打探马场的事，特别是茑萝姑娘的事。我心中苦笑不已，思量再三，我还是选择了对花姑与爷爷隐瞒我就是茑萝的事情。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我就是他们口中那位神秘的歌者。
　　我不想成为众目睽睽的当红人物，我只想过平凡简单的生活，茑萝权当是我做的一场梦罢了。
　　我打定主意，公仪尘和樊凡的邀约我都不会去了。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主意既定，我的心也彻底轻松了！

　　下午闲聊，我与爷爷开始商量以后的生活安排。
　　这以后的日子还长远的很，不能坐吃山空啊！
　　我们想来想去，除了做点小本生意外再无其他出路。
　　爷爷面有难色，他告诉我，这两年天佑国与邻国强国大鑫时有战事发生，指不定哪日便会大动干戈。再有一点，爷爷和我、花姑三人在这墨都城里无背景无靠山，想做生意实在太难。
　　我觉得爷爷考虑的很在理。
　　我安慰爷爷，生计的事先不用急着去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过段时间再想办法。

　　第二日一早，爷爷要去市集买菜，我与花姑在家左右无事便跟爷爷一起去了。
　　到了市集，爷爷去买菜，我让花姑陪我去找找书店。
　　爷爷与花姑听闻我识得字惊讶不己。
　　听他们说在这儿女孩家很少有会读书识字的，少有几个通笔墨的，要么是世家的小姐，要么是官家的千金。
　　而我即非小姐更非千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所以，不怪他们讶异！

　　其实，在古代，还有一类女子，她们精通笔墨、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样样皆能，偏巧她们出身最为低贱。
　　正是青楼楚馆的艺妓们！
　　与那些世家小姐官家千金相比，她们的身份何止云泥之别？

　　花姑从知道我会识字那会起，开始从崇拜的眼光看我。
　　我告诉她，若她想学，我愿倾囊相授。
　　还没找到书店，却有花姑认识的小乞丐跑来相告，花爷爷出事了！
　　我们以为是爷爷酒瘾又犯了，赶到路口的菜市，却见四五个彪形大汉正按住爷爷搜身。
　　周围围观的人净看热闹，爷爷不停救助却没一个人上前帮忙。
　　我冲上前去，喝道:“你们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当众抢劫么？还不放手！”
　　那几个大汉闻言一怔，住了手，却没有放开爷爷的意思。
　　旁边走出一位肥壮的中年汉子，大方脸，朝天鼻。
　　他斜眼打量我，道:“你是这糟老头什么人？小丫头片子说话注意了，别不知天高地厚。”
　　花姑说:“他是我们爷爷，求求你们放了我爷爷。”
　　大方脸冷冷哼了声，不再理会我与花姑。他吩咐手下:“手脚快些，净会吃饭，对付这么个老头都用这么久么？"
　　那几个打手狠狠将爷爷摁倒在地，绞住爷爷双手，将爷爷随身的物品一件件搜出扔在大街上。
　　花姑上前去拉扯，刚上前就被人摔倒在地。
　　我上去扶起花姑，咬牙告诫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自己越要冷静。
　　我问大方脸:“我爷爷哪得罪了你们？你们人多势众，当街欺负我们老少，有面子吗？”
　　大方脸闻言，手一扬让手下住手。
　　他看看周围围观的群众，叉腰高声说道:“我，秦虎，最是要脸面的人。这个小丫头说我欺负她爷爷。好，我现在告诉大家，这老头月前在我店里赊了五两酒钱。现今，听说他新近置了宅子，有钱买房却没钱还我债，这不是不把秦虎我放眼里么？哼！”
　　爷爷趴在地上，脸色苍白。他哑着嗓子哭道:“冤枉啊，我只赊了你五钱酒钱，哪有五两之多？而且这钱我早就还给你了，你…你…"
　　我问秦虎:“你说我爷爷欠你钱，可有字据，口说无凭。"
　　秦虎眼一瞪，冲我喝道:“我秦虎说话就是证据，我说他欠了就是欠了。你要么想办法替你爷爷还债，要么就被我卖去勾栏楼里还债！"
　　我气极而笑:“原来你秦虎是要钱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明抢明夺，土匪都比你强，至少还会蒙个脸！"
　　围观人群大笑起来。秦虎羞恼成怒，他上前扬掌:“小贱货嘴贫，打你不死！"
　　我躲避不得，眼看那大肉掌就要照脑门扇下，有人喝道:“住手！”

　　人群分开处，却是木青大步前来。
　　木青上前挡开秦虎的手说:“这姑娘是我家公子一位朋友，不知秦爷可否卖我们樊府一个面子，饶了这姑娘。至于欠你的债，也算到我们樊府头上！”
　　秦虎面色惶惶，他对木青恭敬的作了个揖，道:“木爷折煞小的了。我原先并不知这姑娘是您府上的朋友，这…多有冒犯还请木爷海涵。"
　　他一揖到底，肥圆的脸上再无半分凶煞之气。
　　木青问他:“这老人家欠你多少银两？我现在就替他还你！"
　　“别，别，不用了！”秦虎战战兢兢，“今日多有得罪，还望木爷原谅，我先行告退！”
　　秦虎带着他的手下飞快地离开。
　　花姑扶起爷爷，我对木青道谢。
　　木青笑道:“姑娘前两日离去就没了联系。我家公子正着急四处寻你，不想今日在这里偶遇姑娘。"言毕，他回身向来时的方向看了看，“林姑娘，我家公子就在那边的马车上，姑娘可否…”
　　他话未说全，身子向旁微侧，却是给我让了道。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让我去见樊凡，可每次都是在自己狼狈不堪之时与他见机面，我心里不太情愿。
　　我对木青说:“现下我还有事，今日就不见樊公子了。请您告诉他，后日的宴会我陪同他一同前往！"

　　我改变主意随樊凡赴宴。
　　今日之事让我明白，我与爷爷花姑老弱年少三人想在这里好好安稳地过日子，必须得有个靠山才能立足。不然，像今天发生在爷爷身上的事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
　　我也知道，论靠山，公仪尘这座靠山更大更稳。
　　可他是皇族，离我们太远。
　　我有心远离他，忘记他，不可以再与他靠近！
　　可樊凡不同，他家不光是商贾，在墨都也有不平常的地位身份，不然，何以成为大皇子公仪尘的座上宾？
　　最重要，我对樊凡没有其他情感。
　　他帮我，我帮他，没有负担！

　　没有心思再去书店，和花姑扶了爷爷往家走，还没走出多远，一辆马车停在我们脚边。
　　木青下得马车来:“我家公子特命我来送林姑娘一家回家，请上车！"
　　我没有推辞，扶了爷爷上了马车。
　　到家下车时，木青递给我一个包袱，告诉我里面是为我赴宴准备的衣裙。

　　大家都累了，送爷爷回房歇息后，我和花姑也回了各自的房间。
　　我打开木青给我的包袱，里面是一套素白的纱裙。
　　展开细看，却是在素白的裙身中绣有淡淡银丝，勾勒出几朵微微待放的海棠花，素雅而不失高贵，符合樊凡的风格，却也合了我的心意。
　　裙子上身一试，不大不小刚好合身！

　　五月十八日一大早，爷爷就用马车送我到了樊府。
　　仆人引我去花厅，拐过门廊，迎面就见樊凡走来。
　　他今日也是一身素白的锦服，冲我微微点头。
　　我们沿花园的小径往花厅去，路旁的紫色小花仍旧像我上次所见般，簇拥热闹地开着。我实在喜欢，蹲下身子细看，前面的樊凡也停下步子。
　　我抬头问他花的名字，他怔愣半刻，告诉我这花是偶然得来，并不知道名字。
　　“要不，你给它起个名字！”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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