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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二爷
凌晨的时候,夕颜还在睡觉,而我早早起床,用清水洗了把脸,然后准备送阿娘,阿姐以及村民们最后一程。
推开隔壁李二婶家的门,我四处寻找,终于在他家那个小小的仓库里找到了有辆闲置的板车。我将板车推到自己的院子里,然后将阿娘的尸首抱了起来,往板车上装。
阿娘很瘦,可是,或许是因为失去了灵魂,人的身体也变得意外的沉重。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阿娘和阿姐连脱带背的装上板车。
清晨,太阳从云端的升起,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照亮了整个村子。村子依旧平静,只是,鲜血被洒在了蕴育村民的泥土面上,洒在了盛开在路边的野花上,那条曾经人车流动的马路上横着人们和牲畜的尸体。无头的苍蝇在尸体边乱窜,饱食的秃鹰落在枝头上,好像几个吃饱了,正打着嗝的醉汉,而泥土里的微生物也悄悄爬上了冰凉的尸体,从皮肤开始慢慢腐蚀,直至五脏六腑。闻着空气里的腐臭味,我的胃里翻江倒海的厉害。那味道刺激着我的鼻子与眼睛,引得我连连流泪,最后发展至嚎啕大哭。
寒风凌冽,一个九岁的小孩推着装满了尸体的独轮板车在窄小的马路上,脚步蹒跚的走着。
这样的场景,我想一定很慎人。
差不多花了三个小时,我才把没有幸免的村民安排妥当。我本来以为村里的老狐狸老癞子会第一个逃走的,可是,我发现他和我娘一样,护着他的儿子儿媳以及孙子离开,一个人留在了村子里送死。我本来以为村口那对感情不和的夫妻会大难临头各自飞,当我找到他们两个人的尸首时,身中数箭的他们居然牵着手死在了一起。我手里执着火把,站在被我用干的柴火堆得很高的坡前,脑海里想着的尽是这些日子在村里的生活。
我没有亲手送人离去过,家晴被送走的时候,我和母亲他们只是立在一个玻璃窗那边,看着家晴被推进焚尸炉里,化成一抔灰,而如今我成了亲手要送他们上路的焚尸人。
我看了看风向,点燃了稻草,然后看着火舌越烧越旺,烧向了那些往生的人。
四月天,正是山花盛开的季节。万物复苏,村里的花树一颗颗都竞相开放,风伴着花瓣形成花瓣雨,落进了大火里,就像是在在为阿娘他们践行。最终,大火带走了他们,去了没有战争没有杀害的远方。看着那升起的浓烟,看着那在风中飞扬的白灰,我双手合十,朝他们念着我还记得的《地藏经》,也算是代替德高望重的高僧为他们诵经祈福了。
仪式结束,我捋了捋有些乱的衣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往回走。走在路上,只见一个红色的苹果落在了土里,我想大概是村民没有来得及带走的。我拾了起来,在衣袖上擦了擦,闻了闻,又香又甜,便收进了广袖。
回到家里,夕颜一个人愣愣的坐在台阶上,垂着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没有了神色,就像个失去了发条的瓷娃娃。
我走向前,她见我来,便疯了一般的扑进我的怀里,小手紧紧的拽着我的广袖,哭道:“哥哥,你去了哪儿?”
我蹲下身子,抹着夕颜脸上的泪珠,安慰道:“哥哥没去哪儿。”
“我以为你也要和阿娘阿姐她们一样,把夕颜一个人丢下了。”
哭的抽抽搭搭的夕颜连说出来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我将夕颜搂在怀里,哄着她,道:“不会的,哥哥不会离开你的。哥哥会保护夕颜一辈子的。”
说完,我顺手从广袖里取出了那个我在路上捡的苹果,然后递给了夕颜,道:
“饿了吧,快吃吧。”
一夜没吃东西的夕颜接过了我递来的苹果,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啃到一半,她抬着小脑袋看着我,问道:“哥哥呢?”
我忍着腹中饥饿,摸了摸她额前的刘海,轻松的说:
“哥哥刚刚已经吃过了,不饿。”
待夕颜啃完苹果,我便让她乖乖坐在房里,而自己在家里搜寻着能够用的工具,然后带着夕颜离开村子。我取了将阿娘临终时给阿姐的那些存银放进了包里,取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再取了一把方便携带的柴刀,简单的做了个包裹。因为外面兵荒马乱,我取了两块藏青色的布,做成了披风,裹在了我和夕颜身上。这披风既能防寒,又能掩去我们的面貌,方便我们在外面生存。当一切都准备完毕,我拉着脚步蹒跚的夕颜上了路。
走在无人的村子里,夕颜只是躲在我的怀里,小心的上前,生怕有什么坏人再来侵害我们。我们的步行速度很慢,惴惴前行。当我们刚出村口,前方便传来了马蹄声。我立刻拉着夕颜躲到了一旁的灌木丛里,生怕敌人发现我们这两个还活着的孩子。
这时,只见两个人策马而来,领头的是个策着黑色骏马,穿着一身以明紫色的丝绸为缎面的长袍,打扮的明亮又耀眼,像一颗在飞驰的星星,引人注目。那人长发高束,缺未盘成髻,任凭乌黑的发丝在风中飞扬,潇洒倜傥。近些看,他凤眼上挑,鼻若悬胆,似花瓣一般的樱唇带着高傲的笑容,皮肤细白如雪,配上那明紫色的锦衣,即便是男装,也阴柔妖媚至极。
盯着这天人之姿,我想,,这应该也算是古代美男子里的翘楚了。
那男子握住了缰绳,令身下的黑马停了下来。跟在他一旁的下人也停下了马,然后迅速下马,跪在那紫衣男子面前,道:“二爷,这里就是前些日子被屠的村子。”
那紫衣男子闻言,慢条斯理的以玉手拍了拍黑马的脖子,对着一旁跟随他的随从说道:“如今傅家军在外名声不好,大哥居然还放任不管,让他们在这边胡作非为,啧啧。”
一旁的随从闻言,再次抱拳,道:“二爷,那眼下该我们怎么做?”
“回营再议。”紫衣男子说完,牵着缰绳,准备往反方向去。
正当这时,夕颜似乎以为他们走了,小声的叹了口气,而因为这声叹气,我们的踪迹终究是被发现了。那紫衣男子转过身来,看着我和夕颜所在的那个灌木丛,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阴笑。他的眼睛虽然狭长,如狐狸一般,我想,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的我,应该是对上了那双摸不透的眼睛。
骑在马背上的紫衣男子高高在上,他指着我们所在的方向,道:“出来!”
我和夕颜就像两个躲猫猫被发现的孩子,战战兢兢的缩在里面,不愿意走出去。
见我们不愿意出来,那紫衣男子对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离开跳下了马,抽出了手里的长剑,向我们走来。我取出了背在背后的柴刀,心里默念一二三,然后将夕颜护在我的身后,走了出去。
算了,我想,我一条烂命,拼了就拼了,死不足惜。
我执着柴刀走了出去,然后以刀尖对着那两个人,不言不语。对方见是两个小孩,便放松了警惕。那紫衣男子跳下了马,向我们走来。
“别过来!”我叫道,用柴刀的刀尖对着他,警告他他再过来我就要和他同归于尽了。
他不屑的看了我一眼,继续向我们走来,将我和夕颜逼到死角,然后以一眨眼的速度打飞了我手里的柴刀。
没有了柴刀,我真的就是个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小孩了。
我不想这样,我不能这样,这样夕颜和我都会死!
我一股脑的向前冲,然后对着身后的夕颜叫道:“夕颜,快逃!”
下一刻,那紫衣男子一把把我推到在地,而夕颜也被他的随从拦去了去路,哇哇大哭。
随从一把把夕颜推到我的身边,然后禀告道:“二爷,这两个是这村子里幸存的孩子。”
紫衣男子闻言,笑着走到我的面前,不怀好意,而我把夕颜抱在怀里,抬首狠狠地瞪着他们,瞪着杀死阿娘和阿姐的家伙。
紫衣男子盯着我们,突然歪着脑袋,莞尔一笑,对我说道:
“眼神不错,跟豹一样。”
说完,他不顾身份的蹲下了身子,盯着我看了很久,好那眼神像在看一样没有生命的东西,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
人们常说,居于高位的人总是比一般人少些人情味,果然他们说的没错。
随即,他又瞥了我怀里的夕颜一眼,问我道:“看你妹妹的样子,就知道活不久了。我的手下里有江湖神医,你要不要跟我走?”
这个人很聪明,他看的出来,夕颜是我软肋,利用夕颜来掌控我简直易如反掌。但是,确实,如果我以这副身躯带着夕颜出去闯荡,实在太难存活。我需要一个很强大的人,强大到让我和夕颜能依附很久的人。听那个下人称他为二爷,再看他的着装,想来应该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斟酌再三,我还是做了愿意跟他走的决定。
“好,我跟你走。”
言毕,那紫衣男子无声的笑了,虽然无声,却笑的张扬。
青天白云下,他坐在马上,扯过缰绳,风吹起了他那缕顺滑的长发,拂起明紫色的广袖,如一朵盛开的,妖艳的西番莲,艳绝于世。他的随从一把把我和夕颜拉上了马驹,然后一声大喝,便随着他往西去。
一路上我听他的随从称呼他为二爷,还称呼他的大哥为太子殿下,想到如今的局势,我想这个紫衣男子,大概便是人们口中所传的傅绍游的儿子,那个十九岁便能文能武,陪着他父亲打下半壁江山的男人,
景王,傅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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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老狐狸出来了。朝鹿鸣还有多久?我会说他是史上最晚出场的男主角么~当然,留到最后的肯定是最好的~嘻嘻